方兰生心虚地揉揉鼻子,扭开头不看红玉,“在……路上跌的。”
他让女妖怪不要多问:“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
红玉知他是不想说,左思右想之下,又将那跌打损伤膏拿起来塞进他手里。
方兰生低头看着,又抬起头来,睁着眼睛看着红玉,眼眶虽因为休息不好而有些发黑,可眼眸却还闪闪发亮。眉清目秀的一个富家小公子,穿着身书生的布衫,怎么看都还是个在念书的少年,怎么也不像……
红玉一时怔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多。
*
“木头脸?”方兰生皱着眉头,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没、没什么看法……他……”他扬了一个长音,像在犹豫,“他……还……还行……?”
“哎别问我,我、我跟他不熟!”方兰生站在床边急吼吼地说。
红玉这就知道了,因为她心里清楚,若放在以前,方兰生一定会气急败坏道:“木头脸有什么了不起就知道瞧不起人!!”
而现在,他低着头,虽然勉强却也结结巴巴地说百里公子“还……还行……”
红玉摇摇头,她在否定自己。她活了千年,是要赶不上这个时代了。
罢了罢了,年轻人,保重自己就好,其他的,也就只能随缘。
方兰生晚上和襄铃出去逛大街,俩人站在一起活生生的两个小孩,襄铃想买灯笼,方兰生就叉着腰和那卖灯笼的人没完没了地砍价,红玉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掩唇而笑,身后有脚步声走到身边停了,红玉一转头,那不是百里屠苏是谁。
一双黑眼睛望着市集里两个人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公子,那向家兄弟可说话算话?”
百里屠苏点点头,他在向家船厂待了一天,“向老板明日出海调试,到后天,便可出发。”
红玉是知道百里屠苏为何要出海的,他们都知道,唯当时和欧阳少恭喝着茶的方兰生不知道。他稀里糊涂地就跟了过来,也不问原因,倒和他之前一遇事就问个不休的作风大相径庭。
不过现在红玉也不感到意外,若猴儿与公子真是那般隐秘关系,以猴儿那性子这也没什么。
“小铃儿,买好灯笼了吗。”红玉走上前,伸手问,襄铃回头,“红玉姐姐!”
她把自己买的小灯笼给红玉看,红玉笑了笑,跟她说了句什么,两人这便走了。
剩方兰生还站在那老板摊子前,“你这玉又不是地道的玉,无端卖这么贵,还说自己不是奸商!”
“哎呦这位小少爷,您又不买,跟我这小商小贩搅和什么啊!”
“你——”方兰生恼火地瞪着他,回头刚要找襄铃,却一瞪眼发现人早没了影。
百里屠苏正站在街对面看着他,市集的灯火打在他身上只有一个朦胧的影子。一双眼睛直视着方兰生,两人对视片刻,方兰生僵硬地回过头,他今天在外面乱逛一天都没能碰见木头脸,如今忽然一见怎么连心跳都有些不对了。
他没理那小贩,摸着脑袋匆匆就走了,百里屠苏静静转头看着,半晌便慢慢跟上去。
……
“百里小哥,你别见笑,老子弟兄俩在一块就爱吵架,这兔崽子一天不和老子吵就不舒服……”
“笨蛋哥,和人家胡说什么!”
“嘿,哪儿胡说了,你不就是整天和老子吵架!”
“你……笨蛋哥!你以为我和谁都吵吗?还不是你——”
“哈哈哈哈,哎呦!哎呦!行了行了别动手啊,别动手!老子知道了还不行吗!”
“好心当成驴肝肺!”
……
“我说百里小哥,一个人出门在外,家里老婆爹娘也不担心?”
“……父母双双过世,也并未婚娶。”
“什么?百里小哥你还未娶亲?”
“……”
“哈哈哈哈,老子这话,你看,这话是问得不太对。”
“……”
“娶亲嘛,咱们这粗人无所谓,我这辈子和我弟过就不错。你看我弟,虽然整天找老子麻烦,但是关键时候比娘们儿还细心,最重要的是缘分,是能对这个味儿!就像这酒——”
……
青龙镇的街道沿海而成,天上明月高悬,海面波光粼粼,连空气里都是一股潮湿的味道。方兰生在前面僵硬地前行,他时不时回头,一回头就能看见百里屠苏在后面远远跟着。
“你……你老跟着我干什么!”当第五次回过头,方兰生实在没忍住。
街上没人,说一句话甚至能在街上听到回声,被回声一放大,很轻易就能听出方兰生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全是颤音。
只听百里屠苏轻声说:“我回客栈。”
方兰生有些结巴:“你……你……”
他无话可说,的确,木头脸没跟着他,木头脸只是也回客栈。
愤而转过头,方兰生继续往前走,可百里屠苏这才察觉不对——他停在原地,转身看着四周的路,这才发现方兰生这家伙居然走错路了,而他自己居然也一时疏忽……
上前猛地握住他的肩膀,方兰生一愣,接着人就被拽过身去。
额头猛地撞在那人胸膛上,鼻间淡淡的一股酒气,这样的夜晚,方兰生第一次和真正的百里屠苏离这么近。
“你,”百里屠苏的声音里无端也透着股紧张,他慢慢放开握着方兰生肩膀的手,僵直着脊背后退一步,“……走错路了。”
方兰生脸红得头顶像要冒烟一眼,他低着头,“走、错了?”
他脑筋一时绕住了,转都转不过来。
“那、该往哪儿走……”
百里屠苏半转过身,侧着身子看着方兰生,他似乎忘了,在很久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坚持用后背和方兰生对话,连一个回头都不肯。
犹豫和僵硬全然隐藏在黑暗里。像给自己壮胆一样,百里屠苏微微朝方兰生伸出手,“……跟我来。”
百里屠苏说出了那句话,他冷着一张脸,看上去自信极了。他在等方兰生的反应,深夜的黑暗将整条街道笼罩,海风从对面阵阵涌来,吹翻了方兰生软软的衣角,吹得百里屠苏额前发丝微微扬起,缓慢的时间让一丝一毫的等待都变得漫长和难捱,就在百里屠苏渐渐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时,原本呆站在原地毫无反应的方兰生绷着一张脸走过来。
方兰生发呆了半天,又犹豫了半天,思前想后,手僵硬地抬起,僵硬地伸到后脑,再僵硬地摸了摸脑袋。
“你、你还说没跟着,”方兰生的声音听着还是没什么底气,“这不是跟我走错路了。”
“……”
百里屠苏一时沉默,他低着头,手心还伸在半空中。
半晌,他默默收回手去,背在身后攥成一个拳头。
百里屠苏后来想,那时的自己还是太过不确定,不确定面前这个人,更不懂他自己的心思。
“一时疏忽。”他说,也不等方兰生,转过身就朝反方向走。
方兰生在他身后“嘁”了一声,“还不承认。”
“……承认了又如何。”百里屠苏在前方低声说道,方兰生不自觉跟上去,走在他身边,双手一摊,“大半夜跟着别人,定有所图。”
百里屠苏摇摇头,他是不理解方兰生的思路。低头看他一眼,对方脸颊上正微微泛红。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前方,装得一副若无其事,却在不经意间向上偷瞄了百里屠苏一眼,当即被逮了个正着。
方兰生后退一步:“你你你——你看我干什么!”
百里屠苏轻轻扭过头,他不说话,反而显得方兰生自己像个傻瓜,方兰生皱着眉:“又不承认!”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听得百里屠苏又摇头。
“从市集到客栈,只有两条路。”
百里屠苏冷声道,说完低头看着方兰生。
方兰生一扭头,厚颜无耻道:“……本少爷就是不认路,又怎么了!”
“连路都不认得,为何又来青龙镇。”
“我……”方兰生抬头瞪着他,“本少爷想来看海,不行吗!”
百里屠苏这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看了方兰生半晌,又低下头。
“你为何要来青龙镇?”他问。
他早就想问了,在安陆的时候就想问了。
只是那时周遭都是人,等来了青龙镇,又发生了那等梦游似的荒谬之事……
过了明日他们就该启程,未来充满未知,谁也不知道仙山里有什么。
向老板这几日不止一次向百里屠苏提起海上凶险,更让他后悔当初答应让这些人陪他一起。
方兰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木头脸居然连着对他说了两句话。
“……管、管这么多,不说了想看海吗。”
“若只是看海,现在就已看到。”百里屠苏说,言下之意便是你看完了,怎么还不回去。
方兰生轻哼一声,“干什么,想赶人!”他说,“我还想坐船呢!”
“你这木头脸,当真奇怪。在安陆时说好是同伴,你家中有事,也不告诉我们,就要自己来这什么海边,大家当然要跟来……”
方兰生诺诺道。
“……都来了好几天了,现在倒好,又要赶人!”
“我并非想赶你……”百里屠苏忽然说,方兰生抬头看着他话说到一半,又不知如何说下去,方兰生一撇嘴,怎么看都在生气,“这还不叫赶人?”
若是以前遇上方兰生,百里屠苏只需一句“闭嘴”就能让对方清静下来。
可现在百里屠苏却完全一筹莫展。
“……要不是为了你,谁来这地方。”
路上无人,就他们俩,方兰生似乎也觉得和他这木头没什么好讲,自己扭过头,百里屠苏的手攥在身后紧紧,半晌又慢慢松开。
他叹了口气,像是对方兰生认输一般。
方兰生抬头看他一眼:“怎么?”
百里屠苏摇摇头,他突然觉得自己口舌真是笨拙极了。
“为我……而来?”他问,方兰生眨了眨眼,脸蹭得一红,顿时结巴道,“谁、谁、谁为你——”
“若是为我而来……我,”百里屠苏打断了他的话,他顿了一刻,抬眸看着面前人。
他的眼神认真极了。
“我自当、自当护你周全。”
一阵夜风吹过,一瞬间方兰生只觉得自己连脑门都发烫了起来。
我听见了什么……我……我一定是昏头了。
“你……你说什么?”
百里屠苏正因为自己说出那番话而紧张得背脊发僵,方兰生一遍遍问他“说了什么”,让百里屠苏只能沉默着转过身避开他。
“没听到就算了。”他说着,快步向前走。
方兰生追在他身后,“你、你再说一遍!”
“别以为我没听见,谁、谁用你护了!简、简直就是瞧不起人——”
夜已经很晚了。月色驱散了黑暗,留给这条长街一片光明。方兰生随着百里屠苏走回市集,走向客栈,客栈里已经没了人,门没闩紧,一撞就撞了开,方兰生先百里屠苏一步走上楼梯,他能听见百里屠苏在身后又把门闩插好的声音。
从一楼走向二楼,再从二楼走向三楼,方兰生便纳闷着木头脸怎么还不跟上来,还未转身就被人先行一步按倒在楼梯上。
“啊——!”方兰生被人按着后背,双手向前猛地跌倒在楼梯上,额头撞在楼梯角上登时一个大红印,方兰生吃痛,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人捏了脚腕拉回去。
整个人被压在楼梯,后背被木质阶梯咯得生疼,方兰生裤子褪到脚腕,两只手被压上头顶台阶,一条腿从裤腿里抽出来被钳制着分开,百里屠苏闷头堵着他的唇,下‘身在下面猛地突入。
这个楼梯的拐角很窄,客栈本就小,穷得要命。木头脸一用力,方兰生身下的台阶都跟着摇得嘎吱嘎吱得响,响得方兰生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被木头脸吻得又只能自己咽下去。身体在台阶上一耸一耸,本就青青紫紫的皮肉更是饱经折磨,方兰生皱紧了眉头,他不敢出声,只敢在木头脸亲吻的间隙喘着气挣扎。
木头脸……怎么回事……这才什么时辰!!
混……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
双手被按得不能动,一条腿被木头脸膝盖压着,另一条腿光裸着被拉着贴着墙壁大大掰开,百里屠苏的那东西在他体内涨得巨大,每一下都撞到方兰生不能更深的地方,方兰生苍白着脸不住摇头,木头脸每插一下他的喉咙里就发出难耐的呜咽声。
窄小的楼梯里喘息连连,夜里客栈无人,原本寂静得要命,而现在整个楼内却奇怪地充斥着极有频率的吱呀声,声音很小,却连续不断,充斥在方兰生耳中,简直要令他发疯。
这时哪怕只有一个人醒来都能听见这深夜里的异响,同样的,当木头脸逐渐加快速度时,方兰生忽然听见了一声重重的回音——
似从天而降,那钝响从耳边传来,方兰生的头正被压在台阶上,耳朵紧紧贴着阶面,轻而易举就能听见从楼上传来的脚踩台阶的声音。
不……木头脸……木头脸!!
方兰生只愣了一秒,神智却转瞬被木头脸最后特别用力的几下夺了去,飞快的抽‘插重重落在那最后一下,滚烫的液体登时射入甬道深处,被反复摩擦的皮肉蓦地撞在台阶的边缘,方兰生头发散乱在老旧的楼梯上,他重重喘着气,手脚终于失去了桎梏而重重落下,微睁着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颤抖的身体因为被射入而控制不住地蜷起,百里屠苏低喘着气伏在他身上,一双手探进他衣里不住摸索。
“木……头……”方兰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知道他说什么木头脸都听不懂,楼上正有人朝这里走,无力的身体地被木头脸搂在胸前抱着,方兰生伸手遮着眼睛,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正在不知所措时,木头脸的手忽然从衣里摸到他被磨出了血的后背。
“唔……”方兰生反射性地低吸一口气,木头脸动作一停,他低头看着方兰生紧皱的眉头,沉默了片刻,他抬头看着周围狭窄的楼梯,怔忡两秒,随即起身,一个用力将方兰生从地上横抱起来。
迈着大步走上楼梯,就在百里屠苏转身走出楼梯时,楼上一位客人正穿着睡袍手握着灯笼战战兢兢地走下楼。
将人放在床上,伸手剥去他身上衣物,方兰生一副并不强壮的身体登时全部暴露在百里屠苏面前。面朝下趴着,方兰生还闭着眼睛一口口顺着气,他双手蜷在身前,月光从窗外射入,正好洒在他印着一条条淤痕的后背上——苍白的皮肤上布满因为性‘事而生的汗珠,在夜色里晶莹剔透。从肩膀到腰间一个下滑的弧线,到腰臀又轻轻扬起,并起的腿间有淋淋沥沥的白色污迹,两条弯起的腿上更是伤痕累累,青紫一片。木头脸站在床边看着,一时间是连他那点本能都给忘了。
方兰生是地道的富家子弟,从小念书,身上那点肌肉也是后来才发育了些,百里屠苏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碰也不敢乱碰,可那硬起的大家伙却受不住,他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把方兰生抱在怀里,顶开他那紧闭的腿间就插了进去。
方兰生疼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脑子里晕晕乎乎,想起女妖怪今天给他的那跌打止痛膏幸好还留着。木头脸忍着想不用力,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方兰生挂在他身上一荡一荡,湿润的眼睛半睁着贴在木头脸的脖子,身体的疼痛也渐渐被遮掩了下去。
木头脸的东西射进去的时候,不偏不倚正好顶在方兰生那处最敏感的地方,方兰生双手双脚一时间紧紧巴住木头脸的身体,弯着像个笨拙的蚕蛹,木头脸脱力似地俯身将他压在床上,他全身衣物还好端端地穿着,只裤子松了一个边,露出那东西还插在身下这光裸着全身的家伙腿间。
方兰生低喘着气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全身无力得动弹不得,脑子渐渐恢复神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那地方已经被清洗过了,自己躺在床上,木头脸还在低头亲他,像狮子亲吻受伤孩子的伤口,木头脸小心地对待着方兰生额头红红肿肿的一块,方兰生睁开眼,只能看见木头脸脖子上的羽毛项圈在自己眼前一荡一荡。
方兰生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他半夜在梦中想转身,还未转过去,忽然觉得头顶一阵刺痛。他没醒,伸手过去想摸摸生疼的头顶,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又睡着了。
当百里屠苏第二天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裹着被子的方兰生照例躺在他怀里,头发凌乱的脑袋扎在他胸前,一条光裸的胳膊更从被窝里朝他伸过来,五根白净的手指牢牢握住了他脖子上的羽毛项圈。
一直到后来,很多年后,百里屠苏还能记得眼前这一幕。往日里百里屠苏总是醒了就跑,现如今他却无法脱身。
僵硬片刻,悄悄松开了自己隔着被子环住他腰的手,他镇定地低头看着方兰生的头顶,用右手一根根掰开方兰生握在他项圈上的手指。
其实他也握得不是特别紧,一掰就开,当五根手指都掰开,百里屠苏松了口气似地握着他的手想将他的手放回那人自己身边,孰知等手拉起来他整个人就吓了一跳。
那手心下的项圈上竟紧紧纠缠着一层头发,而方兰生正因为那几根头发被纠缠住,睡觉时几乎将脸埋进了百里屠苏胸前——
怦!怦!怦!
那张总是露出不屑或是委屈表情的面孔就这么紧紧贴在自己身前,百里屠苏几乎能听到从自己胸膛里隐隐传来的愈加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的喉结在无声中动了动,右手手心里还握着方兰生的手背,他瞪着眼睛看着这缩在自己身前的人,全然一副僵硬。
方兰生在这时醒了过来。
他怔怔想要抬头,一抬头就被头发扯得闷哼一声。
“……怎么回事?”他闷声问,声音还带着些干哑,他抬眼看去,看到木头脸也在低头看着他,心中一惊,他顿时又低下头来。
怎、怎么回事……这木头脸怎么还在这里!
方兰生这是彻底清醒了:木头脸醒了,醒了怎么还不走!
百里屠苏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他的项圈上还紧紧缠绕着方兰生的头发,脑袋里更全然被对方这个靠在他怀里的动作占满。
这两人从未经历过这种画面,清晨在一张床上醒来,以一种极亲密的姿势对视,特别是现在方兰生还全身酸软着不能动,一只手还被木头脸握在手心里。
“我……”百里屠苏忽然开口,他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犹豫不决。
“我是……又在梦游……还是……”
“还是我……昨夜……”
他话没说完,方兰生反射性地着急抬头,“梦游——!”
他一不慎扯了头发,疼得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圈圈,差点就掉了下来。
*
百里屠苏松开他的手,方兰生也在一瞬间抽回手去。抬不起头,他只能缩着脑袋等着木头脸慢慢将那项圈上的头发解下来。
……这木头脸当真笨急!亲就亲了,怎么能把头发缠上去!
方兰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想法的侧重点偏得可怕,只皱着眉头埋怨。百里屠苏则坐在床边,那羽毛项圈已经从脖颈间解下来,现在正挂在方兰生乱翘的头发上,百里屠苏伸手小心解着上面缠着的头发,僵硬的眼神偶尔一侧,就能看见方兰生正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瞅他。
百里屠苏当即收回目光,他冷着一张脸,并不说话。
方兰生则脑袋发昏,他躺在一团厚厚的棉被里,睡觉时不觉得,这醒来了真要被热死了。
一张脸都热得通红,方兰生丝毫没觉察到自己望着木头脸的眼神都发直了。
“闭眼。”百里屠苏忽然说。
方兰生眨眨眼睛,还未反应过来,百里屠苏伸手抓起他身上被子猛地向上一拽,登时把方兰生直瞅他的眼睛遮住了。
若当真是梦游,怎会如此荒谬……
百里屠苏低头便能看到那被扔在地上的衣裤,看到方兰生伸出来的光溜溜的胳膊,想也知道他该是又什么都没穿。
这让百里屠苏手上动作不自觉地用力。
他不傻,他就是不敢想下去。
当他把那项圈解下来捏在手里,抬头看着方兰生痛苦地伸手揉着脑袋,而方兰生也抬头看着他,当看到百里屠苏犹豫地站在床前,弯下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方兰生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你、你……”他一把抢过自己的衣服,百里屠苏在床前高高俯视着他。
一头乱翘的头发,下面还微微发红的脸颊,眼圈因为疲倦而发青,望着百里屠苏的眼神中充满了慌乱和紧张。
“看什么看,醒了还不快走……梦游起来,还没完了……”方兰生有些底气不足地扭过头。
百里屠苏紧紧握了握手里的项圈,他低下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门外,站在走廊上,百里屠苏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项圈,怎么觉得那头发解下来,却还有属于方兰生的什么东西缠绕在上面。
这像是一种被沾染的洁癖,或者是一种想象,百里屠苏默默低吸一口气,边沿着楼梯下楼边低头慢慢将那羽毛项圈戴回自己衣领间。
剩方兰生自己还躺在床上,身体一动就疼得呲牙咧嘴,他拽过衣服又钻进被窝里飞快地穿起来,穿好了自个儿摸着自个儿伤痕累累的后背,无处发泄,只能又在心里气愤地骂了木头脸好多遍。
他一整天都没见到百里屠苏,在客栈问了问其他人,大家都不知道那家伙去了哪里,晴雪正和红玉讨论着寻仙草的事情,话语间谈及百里屠苏的身世,方兰生站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这些都是他从不知道的事。
还记得他们在江都,那个瑾娘说木头脸“空亡而返,天虚入命,六亲缘薄,凶煞非常”。当时方兰生还气呼呼地纳闷,怎么有人上来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如今听风晴雪说起百里屠苏自小父母双亡,煞气入体,村子被屠的事,简直像在听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而百里屠苏……
虽然他们也、也并不算熟,可毕竟……毕竟夜夜都在一起……对方兰生这么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来说,父母双亡,村子被屠这种事,简直就像异志画书上的小故事,是传奇,做不得真,又怎会发生在这么一个身边人身上。
“兰生,你刚才要找苏苏做什么?”晴雪说。
方兰生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找他做什么,只是一整天没见,有点……想找而已……
晴雪说他们此行去仙山就是为了帮苏苏寻仙芝,少恭若是真能练成起死回生的仙丹,苏苏的娘亲或许就能活过来。她边说边偏过头:“不知道苏苏的娘亲长什么样子呢?”
方兰生摸去了船厂,走了一半犹犹豫豫,又跑了回来。他坐在客栈门口盘着双脚发呆,又从书袋里套出随身带着的书想看一看,谁知一伸手进去先摸到一个铁东西。
他都快忘了还有这把刀了,方兰生把那刀拿出来,放在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伸手一拔。
——兰生,你找到师妹了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瞬间袭入耳中,听上去正是方兰生自己的声音。
——师妹?什、什么师妹?
——文君。
文君?
等方兰生缓过神来,他已经不知何时双手将那把刀合上。冲着对面空气干眨了眨眼,刚才那听上去就像方兰生在自问自答,像是本就在他脑海中深藏了多年的问题,只是在他拔出刀的瞬间从脑子里冒出来了一般。
文君?文君是什么……
师妹……
师妹……自闲山庄?
方兰生忽然想起自己在自闲山庄时,曾经在女鬼控制下遇到的那个师妹。
他都快忘了,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
方兰生觉得一阵头疼,他将刀塞回书袋,仍翻出一本书来想要读一读,谁知眼睛在书页上,心还是飞去了别处。
这一整天,他机械地做着一件件事,想要借此阻挡自己某些令他不知所措的心思,可这种阻挡到底也只能止于行为而已。
而同时,百里屠苏一个人坐在码头边上,眼睛望着远处海面的沦波舟,心里记着欧阳先生走前与他说过的话。
“前路未知,小心提防”。
百里屠苏一向是个不愿麻烦别人的人,此番寻仙草本是他自己一人之事,无端拖累了这么多人,他心里便记挂着断不能让大家为他出了麻烦。
脖颈间的羽毛项圈随着海风在衣领间一荡一荡,被百里屠苏伸手握住。
望着前方的目光一怔,百里屠苏低下头,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方兰生。
向家船厂的工人端茶过来,百里屠苏道了一声“多谢”,抬头看天色已晚,百里屠苏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逗留这么久。下午时分沦波舟就已经试行完毕,向老板拉着延枚和众工人喝酒去了,剩百里屠苏自己还坐在这海边……
他并不是清闲到这个地步,只是想到这几日……想到在客栈随时会遇到方兰生,百里屠苏就直觉性地想走。
百里屠苏摇摇头,他也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纠结着什么样的情绪——在他十多年的生命里,再糟糕的时候也没像今晨这般手足无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从地上站起来,皱着眉头看着海面。阿翔站在他肩头,用翅膀极为沉稳地拂过他的后脑勺。像是一眼就看透了他心底的慌乱,阿翔一副长辈姿态地安抚着他。
百里屠苏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人一鸟对视片刻,百里屠苏才想起自己在外逗留一天,居然把要给阿翔买五花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转身去了市集,等喂饱了阿翔,百里屠苏一个人走回客栈,他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一楼大厅里正被襄铃和红玉奚落的方兰生。
“屠苏哥哥——”
襄铃叫道,方兰生正吃着饭,这也转过头来,两人目光一撞,百里屠苏立刻转过头去,他一刻不停地上了楼,几乎瞬间就消失在方兰生的视线里。
红玉侧头看着方兰生一脸呆滞地看着楼上的表情,嘴角一弯,“猴儿,看什么呢。”
方兰生摇摇头,立刻抬高声音道:“哪、哪看什么了!”他说着低下头,嘴里还咬着筷子,又悄悄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
这木头脸真奇怪……一天不见人,一见怎么就黑着脸……方兰生心里想,从昨天夜里和木头脸说了那几句话,方兰生还以为自己和他的关系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冷淡了。
木头脸老是这样,有时冷得像块石头,有时心血来潮,又莫名其妙地说那么多话。在安陆时是这样,昨天也是这样,说过了又回到从前,搞得方兰生也不知道自己和他到底熟不熟了。
……其实还是不熟,那些事晴雪她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方兰生并未意识到那其实是因为他正巧没听到,反而以为是百里屠苏不想告诉他。
“可真是反复无常……”方兰生心里不屑道,他们几人吃过了饭,襄铃说还想去逛市集,问红玉姐姐和呆瓜去不去。方兰生心想自己也是没事,去就去吧。路上碰见了和臭酒鬼去喝酒的晴雪,她也要去,到了市集上三个女孩在一大摊贩前驻足良久,方兰生看了一眼那满摊的女儿家玩意儿,回头又看襄铃瞧得那么起劲,心想自己一个男人还是等着的好,这点对女孩子的耐心都没有,以后还怎么成亲。
他自顾自站在一旁,没注意从路的那端忽然有人骑马过来,市集上人多,那马骑过来人一挤,登时就把方兰生朝后撞了过去。
“哎哎哎——”
他一个踉跄向后栽去,身后好几人也跟着被撞倒在那摊子上,一大堆首饰登时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哎呦喂,祖宗!!!”从身后传来摊主的大叫声。
晴雪和红玉快手把方兰生扶起来,待再回头看那骑马的人已经没影了。
方兰生愤而一甩袖子,“简直混账!市集是骑马的地方吗!也不看看——”
“祖宗!”
摊主老板快要哭了,他那些首饰一个个都贵得要命,据说都是从海外用船运过来的,这么一砸简直要连家底都赔光。方兰生心想你虽然可怜,但这也不能怪我吧。
“怪可怜的,算了算了。”
“行了老板,买一件总行了吧。”
周围人纷纷说着,方兰生惊诧地转头看身边人被摊主哭得都掏了钱,人人随手从地上挑了件摔坏的首饰就走了,到最后剩他自己站在那里,和还红着眼睛的老板大眼瞪小眼。
连襄铃和晴雪都掏了钱,简直成了做善事,方兰生大叹自己真是省钱不易,掏了几个铜板,地上还剩了几件首饰,他转头问襄铃和晴雪想要什么,两人都摇摇头,“都坏了……”
红玉向来不喜发饰,几个女孩子这便走了。方兰生站在原地,觉得不拿白不拿,他从地上摸了朵小小的铜艺梅花,似乎还是从什么钗子上摔掉的,两个花瓣已经折了。
方兰生记得小时候二姐就有一个心爱的钗子,似乎也是梅花,后来少了一朵,就没再见她戴过——
等回了琴川,问她要那个钗子来找个工匠镶上,方兰生觉得二姐戴那个钗子很好看,比她母老虎的样子强多了。
想起二姐,方兰生回到客栈,把那小梅花放在床头,他躺在床上,暗暗有点想家。
与此同时,就在相隔不远处的房间里,百里屠苏把颈间的项圈解下来握在手心。
明天就要出行,今夜若是再梦……梦游到方兰生那处,迟了可怎么办。
又一想到那家伙每日晨起时昏头昏脑的样子,百里屠苏更觉得头疼。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的双脚绑在床上,这样的日子过多一天,百里屠苏就要烦恼一天。
方兰生……
算了……百里屠苏皱起眉,跟那人也说不清……
他深夜里又出现在方兰生的房间里,这几日折腾得格外厉害,木头脸也兴致高昂,方兰生被他顶得在床上前前后后地拉扯,发红的眼睛在木头脸的亲吻下颤抖着闭起来,两只手本来还握成拳头想要抵抗,现在却紧紧抱着木头脸的后背不放。
百里屠苏泄在他体内一次,他俯身将方兰生放在床上,身下那东西一抽出来,登时有液体跟着流淌出来。方兰生如今在他面前也顾不上这羞耻,只摊着双手双脚在那一口一口地喘气。
他意识很混乱,从最初被木头脸强迫时清醒锥心似的痛感,到现在虽不那么疼,心中却奇怪地充满了可以操控他神智的感觉,方兰生并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了什么。他双手手指脱力地在身侧微微半握着,被木头脸轻轻握住交叠在头顶。
一个深长的吻,几乎要吻去了方兰生全部的神智,他一整天都没见到木头脸,心里本来带着些烦乱,如今脑子里轰得一声,再烦的事也被这吻一并压了下去。
脑子里嗡嗡作响,犹如河畔眠钟,萦绕心头不绝,眼前也如蒙了一层雾一般迷迷蒙蒙,整个人都沉浸在这昏沉中,方兰生坐在木头脸身上,额头顶着他的肩膀,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而一下下上下动着,他低喘着气,颤抖的嘴巴被木头脸低着头吻开。木头脸的双手放在他身后,不知道在干什么,方兰生也没有留意,他歪着脑袋被木头脸亲得昏头昏脑,不知不觉中腰都挺直了起来,快要连北都找不着了。
所以当木头脸猛地又将他压回床上,方兰生虚睁着眼睛看着木头脸伸手将一个东西放到自己头顶上,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偏头想躲,木头脸便又将那东西拿起来,他木讷地瞧着方兰生的反应,在白日里冷漠锋利的一双眼眸此刻静得像一潭水,他俯身到方兰生面前,摊开手心给他看,居然是那小梅花。
坏了的两个花瓣被笨拙地修复,呈现出斑斑驳驳的平整。方兰生不知道木头脸是什么时候看到这东西,又是什么时候把它弄成这样的。他皱着眉,伸手想把它打落在床上,“笨木头脸,这是女人戴的,你拿它干什么……”
百里屠苏手心一合,登时就将方兰生打过去的手握住,他重又俯身下来,下‘身一动,方兰生当即哼了一声,被握住的手直直被拉到头顶,方兰生眼睁睁看着木头脸执着地将那女人家的玩意儿放在自己头顶上。
“你干什么……唔——”
木头脸像是很喜欢这东西,他低头堵住方兰生叫嚣不停的嘴巴,身下愈加用力,方兰生被顶得浑身无力,被亲得脑袋空白,他晕晕乎乎地看着木头脸将那小梅花放在自己鼻尖上,又放在额头上,隔着亲个不停。
似乎连不通人智的百里屠苏也发现了,身下的这个人,只要抱他亲他,再不高兴的事他都能适应。百里屠苏想不出原因,只直接在这两件事上划了等号,方兰生晕晕乎乎地泄了一次,又蜷缩着硬了起来,他被这奇怪的折磨弄得几乎要发疯,木头脸也愈加用力,当他最后用力地顶入方兰生腿间湿软的深处,方兰生受不住地用无力的拳头拼命砸向身旁的床板。
“木……木头脸……啊啊……木头脸……!”
他险些哭出了声,木头脸扶着他双腿向上一抬,又俯身吻住他,方兰生喉间一阵闷堵,那拳头砸得更用力了,直到百里屠苏再度射入他体内,绷直的指尖一瞬间脱了力,松开的手蓦地砸在身侧,方兰生抽搐着被百里屠苏从床上猛地抱起来,木头脸借着那股将歇未歇的劲头用力最后插了几次,方兰生眼泪含在眼圈里,忍到这终于还是崩溃了。
*
方兰生第二日醒来时,百里屠苏已经不见了。他从床上爬起来,一起身就有一个东西从他头顶上掉下来。
是那小梅花……
那死木头脸,笨就笨,怎么连男女都不分!方兰生想着,气愤地从床单上拾起那小梅花,真想一气之下把这东西扔了……
眼前似乎还有木头脸把这小东西放在他额头上,低下头亲过来的画面……
都、都被木头脸那样过了,怎么再送给二姐啊!
方兰生又愤怒又嫌弃,不知不觉用手心紧紧握住那小梅花,他心里烦躁极了。
等他走下客栈楼梯的时候,众人正坐在楼下等着,看上去或许是等了很久了。
“你们怎、怎么不叫醒我!”方兰生着急地下楼,晴雪笑着说,“没关系,苏苏先去船厂了,让我们等到你醒过来再去找他,反正调试船还要一段时间。”
襄铃从座位上站起来:“呆瓜可真贪睡,屠苏哥哥一定等急了,我们快走吧!”
红玉笑了笑,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抬头看方兰生傻乎乎地愣在楼梯上,“猴儿,还不快走?”
沦波舟说是沦波舟,那样子却像一条生了翅膀的大鱼,方兰生长大了嘴巴站在船下看着,听向老板在一旁骄傲地说着关于这船的事。
“这可是海面上、水底下都能开的!甲板全封起来,保准不漏水!”
红玉也赞许地点头:“看来与其它海船很是不同。”
延枚说舱里粮食饮水全置办过,够吃几个月的,让他们好好找那仙岛,总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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