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腹ぷ饕埠茫笛to也罢,咱都应看,往下我往外一领姓苏的,你就锁门跟小焦招呼。”
孙小云答应了。佟桂英就和她出来打的奔小云家。到那一推门门竟没锁,小焦和苏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对面在聊天。看来是早有准备,小焦小白脸一点都没红,说刚才在路上碰见苏梅,就随便聊聊,还问孙小云你去市里回来啦。孙小云瞅瞅佟桂英,佟桂英笑道你就是苏梅呀,你出来我跟你谈点事。苏梅就犹豫,看小焦,那意思是我去还是不去。佟桂英说你不是我家老李同学的妹妹吗,老李让我给你姐捎个话。苏梅看看孙小云,就对小焦说那我走啦,改日再聊吧。佟桂英给孙小云使个眼色,就跟着苏梅出了屋。到了楼外,苏梅说:“我学校里还有事,李县长有什么话捎给我姐,您就说吧。”
佟桂英说:“我家老李也没说啥,他问你姐好,还说让你姐好好管她的妹妹,别没事去旁人家聊天,特别是人家女同志不在家的时候。”
苏梅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指着佟桂英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佟桂英说:“没啥意思,他就是这么让我捎的话,我可捎到了。不过,我也想劝你一句,不管是旁人的家还是自己的家,戳起来都是挺不容易的。孙小云也没把你孩子推井里去,你何必跟她过不去呢。你当老师的知道得多,古往今来,第三只脚乱插足,闹出的麻烦事多了去了,青运县屁股这么大地方,甭传,来阵小风就都刮到了,到时候可就没处买后悔药吃啦。你说对吗,我也不多说,就说这一句。”
苏梅愣了一会儿说:“你这是一句吗,这老些……”
佟桂英说:“都是逗号,没句号,我理解就是一句。”
苏梅说:“佟大姐,您有点冤枉我了,我跟焦县长是中学同学,成立校友会,他是会长,我是秘书长,所以我俩才要在一起商量些事。别的任何可都没有。”
佟桂英说:“同学,校友会,这是啥组织,民政局登记了吗?”
苏梅说:“同学会同学,登什么记?”
佟桂英说:“‘同学会同学,一准搞破鞋’,这也不知道是谁编的。苏梅,你可别往心里去,那是说别人,你和焦县长绝不会走到那一步,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哪能干那种事?不过,焦县长这阵子和小云有点小别扭,这时候你就该避嫌,能躲就躲开点。再有,孙小云有个兄弟你知道吗?” 苏梅说:“我哪知道。”
佟桂英瞎编说:“哎哟,这你可得知道,他那兄弟当然也姓孙,不过跟孙猴子似的,到处惹祸。前些日子打黑社会,就给弄进去了。后来一了解离黑社会还差点,又给放出来了。这小子到处琢磨来钱的道,只要得着点理儿,他就非得抓住蛤蟆攥出尿来。你想想,他一旦知道你和焦县长来往密切,既使你们任嘛事也没有,我估计,这小子也得弄出点事来。”
苏梅吓得有点哆嗦:“我没听焦县长说孙小云有这兄弟呀。”
佟桂英说:“你糊涂呀!你想想,这事他能跟你说吗,一说不是把你给吓跑了吗……”
苏梅说:“那我这秘书长咋干呢……”
佟桂英说:“你这是啥长呀,又不是国务院任命的,也没待遇吧,让旁人干得啦,不然大祸临头。”
苏梅跟得了急性肠炎似的,忽然捂着肚子,转身就跑了。佟桂英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得意,暗想自己又做了一件光堂事,防止了一个家庭的破裂,也及时地挽救了一个青年教师,同时,也去掉了个人的心中隐患,因为这个苏梅可不像李进生讲的长得不咋样,人家长得正经漂亮,而且还大气。说不定李进生是有意朝反着说,那只能证明他也有那贼心,只是还没生出贼胆来……
一辆小车也没鸣笛嗖地从佟桂英身边掠过,停在孙小云家楼下。佟桂英心里说这是谁开的,小偷似的蔫不溜就钻进来。她认识不少县委县政府的司机,她想仔细看看,不料小焦噔噔地从楼里出来,钻进车车就起动。小焦眼挺尖,探出半个脑袋还招招手,喊佟大姐多谢,车也没停,一转眼就不见了。
佟桂英发愣,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孙小云没能降住小焦,让小焦跑了。要么就是孙小云让小焦给打了,俩人彻底翻了。这后一种可能性最大,你想呀,如果小焦和苏梅有一腿,俩人进屋头一件抓紧干的事,那是不言而喻的。乡下有一段嗑儿,叫“四大急”,说是“迎风的旗,逆水的鱼,偷着办事,大叫驴”。具体解释很简单,旗抖得急,鱼游得急,偷情的人怕被人发现,而且又是日思夜想迫不及待,所以,那团欲火一下子就烤着了,烤着了也就过去啦,急忙中也只能收兵……至于大叫驴,那是不讲分寸的牲口,一旦遇着草驴,就什么都不顾了。按上面的比喻,小焦也不是小青年了,他若想连着“赶场”,再闯过孙小云这一关,也不是容易的事。由此看来,小焦很可能恼羞成怒,把孙小云打了或者是怎么着了……
佟桂英不由地打了个激灵,杂志上登的那些凶杀案,好多都是一时性起昏了头脑,等到清醒过来,一切都晚了。天哪!刚才接小焦的车为什么不鸣喇叭,小焦为啥不停车,还似笑非笑说了声谢谢就蹿了……我的妈呀,我可是要帮孙小云,可别害了她呀……
佟桂英抬腿就往孙小云家跑,在楼梯还让自行车梯子绊了个跟斗,她也没顾上揉揉,爬起来接着跑,等到把孙小云家门咚咚敲开了,她才深深喘了口气。原来,孙小云披散着头发,啥事也没有,孙小云还问:“你还没走呀,我还以为你早走了呢。你咋又回来了?”
佟桂英心里这叫来气,暗道瞧我这忙帮的,连句感谢话都没有。她紧忙坐下,揉揉膝盖问:
“咋样?我那计策。”
孙小云说:“不咋样。”
佟桂英说:“咋不咋样?”
孙小云说:“人家没服软呗。”
佟桂英说:“你让他将计就计了吧?”
孙小云说:“嗯,让他将计就计了。”
佟桂英咬着牙问:“你感觉,弹药是充足啊,还是瞎对付的?”
孙小云说:“厉害。”
佟桂英问:“啥叫厉害?”
孙小云扭着脸说:“咋厉害还用我说,你也能知道呀……行啦行啦,我们两口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佟桂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孙小云家里出来的。到了街上,她倒是觉出膝盖针扎的疼,好像两截似的折了。她找个树阴凉坐在马路牙子上,把裤子往上拽,一看右膝肿得像发面馒头了。她想想这些天瞎折腾六够,就落这么个结果,看来不是善果,由此推论,当初的出发点也必然有问题,真有必要认真反思反思。其实,进生从一个乡下孩子干到今天这份上,也就够可以的啦。搁哪家说,都是老坟地里冒了青烟了。再往下还能不能晋升到县长,关键就看你工作干得如何,上下对你的评价如何。要说这不是老婆操心的事啦,自己也没有必要硬掺和一个点的,帮这个老婆,帮那个媳妇,结果就落这么个结果……可话说回来,眼下升官又不全靠本事,送钱的送物的,什么招儿都使,弄得你难免要琢磨点歪门邪道,不然老实人净得吃哑巴亏。以往,佟桂英曾帮着李进生把握住钱和色两点,李进生不赖,还真把住了,生活会提这意见提那意思,包括“三讲”时发动群众有啥提啥还不署名,都没有人说进生在这两方面有问题。可这又怎么样,跟进生一块起来的几个人,这二年眼瞅着噌噌噌地就蹿上去了,市里的省里的哪都有,唯独李进生还在县里窝着,而且还窝在一个常务副县长上,往前再进一步,都挺难的。所以,倒也不是说自己多想参与男人仕途方面的事,实在是有时一想起来就憋一口气,说啥也得较较这个真……
“老姨,您在这干啥呢?”
路上一辆车停了,孟老大从后排下来,脸色黑黑的,剃个平头,如果他不是坐车的,真看不出是个乡镇头头,很容易让人当成赶集的乡下老头。佟桂英一下就想起牛大敏打牌时说的话,心里便不高兴,带搭不理地说:“我没事,在这歇着呢。”
孟老大说:“您走累了吧,要不,我用车送您。不过,这车破点。”
孟老大挺尴尬地指了指身后的吉普。看来,他呆那个北大沟还真够穷的,如今大多数乡镇头头起码坐桑塔纳,再不济也得弄个铁篷的坐坐,像这种帆布篷的,已经很少见了。佟桂英这会儿心里正别扭,便说:“老大呀,不是老姨说你,你说你们乡镇那么穷,你不说好好地在那干工作,来县里跑个什么劲呀,你以为跑跑就能把城关镇的书记位子给你?”
孟老大愣了一下,笑笑说:“老姨,这是哪对哪呀,我啥时想当城关镇书记啦?”
佟桂英说:“你别不承认,人家刘成山书记他老婆都跟我说啦,你在人家里挨屋搜,跟日本鬼子扫荡似的。”
孟老大苦笑道:“对,搜是搜了,可不是为我个人的事,那是……”
佟桂英揉着膝盖说:“行啦,行啦,我不想听。不过,老大呀,别看你比我小不了几岁,但我是你亲老姨。我大姐临死时跟我们几个妹子说过,不论到啥时候,也得盯着你们哥几个走正道,不能走歪门邪道。”
孟老大干涩的眼里有了几分湿润,嗓子有些沙哑说:“老姨,您就放心吧,我不会让我老娘和你们失望的。”
佟桂英说:“那好,你走吧。”
孟老大说:“那我就走啦。”
佟桂英说:“你去哪儿?”
孟老大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还得去趟刘书记家……”
佟桂英脸沉下来说:“怎么还去呀,刚才那话白跟你说啦!”
孟老大说:“不……不去不行呀……,涉及到不少……不少钱……”
佟桂英不愿意往下听,用手一撑膝盖,噌地站起来,扭头就走。不过,孟老大倒也没追,旧吉普排气管放炮似的叮叮响几声,又冒股黑烟,拖拉机似的突突开走了。佟桂英心里一下子又有点后悔,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早就过世的大姐,眼看着外甥拿着老百姓的汗水跑官买官,自己怎么一生气就不管了呢。这事万一闹砸了,不光老五要成为反面典型,连李进生也得受牵连,毕竟有这层亲戚关系在这里呀。
佟桂英一咬牙,扬手叫了辆大发,不一会儿就到了牛大敏的家,她想把孟老大的事捅破了。
牛大敏住平房,自己一个大院,据说是刘书记不愿意住楼,说有个院子可以种些花草什么的。牛大敏则不愿住平房,说平房冬天太冷,不如楼房暖和。但据旁人讲,刘书记之所以不往楼里搬,主要是怕邻居看着给他送礼的。楼层窗户多,“暗哨”也就多。你以为你往哪个领导家去是蔫不溜的,其实说不定那个窗户后就有人盯着,而且还是用望远镜盯着,要不然眼下大街上卖望远镜的多呢。估计除了心眼子不正的偷着照人家屋里的隐私秘密,用这武器盯着送礼的,也是使望远镜畅销的原因之一。住平房呢,就好多了:周围也都是平房,都有挺高的院墙。现在各家平时都关大门。你总不能没事站在凳子上把脑袋探在墙头上吧,回头摔下去摔折了哪儿,就麻烦了。
佟桂英刚下车,宋丽也不知从哪钻出来,一把抓住她说:“坏啦坏啦佟大姐……
佟桂英打了个激灵,差点尿都出来了,忙说:“我咋坏啦?”
宋丽说:“不,不是你坏啦,是牛大敏坏啦!她跟刘书记干架,都动家伙了,你快去劝劝吧。”
佟桂英一下就想起孙小云,立刻说:“我不管,家务事,我不管!”
宋丽说:“不管?你来干啥?”
佟桂英朝四下瞅瞅,没有孟老大,也没有旧吉普。她说:“我,我是路过。”
宋丽说:“拉倒吧,人家牛大敏平时最瞧不起我,这会儿还让人找我呢。你是我们这些人的头儿,关键时刻,她能不请你?你就别端架子啦,快进去吧,再耽误一会儿,就该出人命啦!”
佟桂英说:“有这么严重?”
宋丽说:“刘书记把钱都给了二胖子和他姐,牛大敏不干啦,拎着刀在院门口堵着……”
佟桂英半信半疑,暗想不至于吧,刘书记和牛大敏在一起都二十多年了,前妻的二胖子和他姐一直也没跟他在一起过过。过去还有人背后议论刘书记,说他心狠,从来不关心那俩孩子,咋这会儿变得这么快,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果然正如宋丽所说,佟桂英把大门猛地推开,眼前的情景吓了她一跳。牛大敏和她老闺女拿着家伙堵在院门口,二胖子和他姐拿着家伙站在屋门口,刘书记则站在院当心,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地在劝架。牛大敏一看来了佟桂英和宋丽,顿时浑身来劲,说:“你俩来得好,来得及时呀!不然,我们娘俩就得让他们给削吃了。瞅瞅,多厉害,都杀到我家里来了。你们二人今天给我做个证,一旦我死啦,就是他们逼的。”
她老闺女扔下家伙哇哇地就哭,说妈你不能死呀……
佟桂英鼻子有点发酸,指着屋门口的二胖子姐俩说:“干啥干啥!你们要干啥!抢劫呀,还是绑票……”
宋丽说:“刘书记,这就是你的不是啦,不管咋说,这个家是你和牛大姐的家,你不能让旁人打到这来。”
刘书记抹抹脑袋上的汗说:“不对不对,这哪是我让他们来打架的,是……”
二胖子喊:“是她不让我俩出去!”
佟桂英一愣,扭头问牛大敏:“是吗?”
牛大敏掏出粒药扔到嘴里说:“等会儿,让我咽下去,我这会儿血糖都上来啦……”
宋丽说:“你喝口水,要不然粘肠子上。”
牛大敏伸伸脖子说:“爱他娘的粘哪儿就粘哪儿。好啦,我跟你们说,他背着我给他俩钱,我能让他们走吗?走了,我往哪去对证?”
刘书记说:“你胡说啥?我啥时给他们钱啦?”
牛大敏老闺女说:“给啦,我在那屋写作业看见了,一人一个信封,鼓鼓的,你还说别让我妈看见,让你们快走。”
刘书记脖子上的筋都鼓起来,冲上来说:“死丫头,我打死你!”
牛大敏扬起手里的菜刀喊:“你敢!你过来我就不客气啦!”
佟桂英赶紧推刘书记,宋丽则推牛大敏,以防万一。佟桂英说:“刘书记,您是领导,最讲实事求是。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您说是不?”
刘书记说:“桂英,小宋,我实话跟你们说吧。他们姐俩,我过去一直也没咋关心过。去年,他妈得心脏病没了,二胖到现在还没搞对象,他姐姐呢,她的单位又破产了,日子挺难的,你说我该不该帮他们一下?”
佟桂英说:“应该。您有这个责任。问题是,这样的事,您应该跟我牛姐商量一下才对吧。”
刘书记叹口气说:“也商量过,不通呀。再者说,这钱呀……是我的小金库,我也没动家里的钱呀……”
二胖子喊:“是啊,那是我爸自己的钱。我爸有钱,他愿意给我们,你管得着吗!”
刘书记转身骂:“放屁!你嚷啥!我有啥钱!我要不是为了你们,我……”
牛大敏说:“你说,你啥时有的小金库?上个月,你不是说你的小金库彻底破产了吗?这才几天,你又有钱啦!一个一个信封的给,全都拿出来给我看看,我非要看清是多少不可!”
二胖子喊:“不给看,就是不给看!那是我爸的钱,你管不着!”
牛大敏急了说:“我管不着?除非是你爸贪污的钱,我才管不着,那还有纪检委检察院管!”
院里忽然就静了一下。刘书记指指二胖子,又指指牛大敏,然后就捂着自己的胸口,两腿一软就倒在地下。这一下可不要紧,所有的人都跑过去,又是喊又是叫。佟桂英喊宋丽快叫救护车,宋丽掏出手机就打,说我是秦书记他爱人,快来救护车。放下电话,佟桂英问你跟人家说清楚到哪来吗。宋丽赶紧又打,占线,好一阵才打通,那边说救护车已经去秦书记家了。宋丽说不是秦书记有病,是刘书记犯病啦,你们再派一辆。那边说就两辆救护车,有一辆翻沟里去了,正找吊车救它去呢。佟桂英说二胖子你快骑车去你宋姨家把救护车拦来,拦不着就找县委车队让他们来个面包。牛大敏也傻眼了,说要不咱打个的去医院。佟桂英说他是心脏不好,一窝巴就完啦,还是让他平躺,快去找速效救心丸。还真不错,药含到嘴里时间不大,二胖子就把救护车找来了,医务人员用担架把刘书记抬上车,闪灯鸣笛走了。本来佟桂英也想跟去,但车上搁不下那么多人,牛大敏又把钥匙扔给她,让她帮着锁好门,她也就没去。等到她把屋门院门都锁好,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宋丽和二胖子。二胖子他妈活着时跟佟桂英关系曾经不错来着,二胖子小时候也常来佟桂英家玩,只是后来刘书记和牛大敏结婚,牛大敏和佟桂英关系也挺好,二胖子他妈才和佟桂英疏远了。不过,那也主要是避免和牛大敏碰面,跟佟桂英没啥关系。头年二胖子他妈病重时,佟桂英和李进生都去医院看望过。那时,二胖子他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胖子啦。这二胖子从小上学就不着调,后来工作了,也稀松二五眼,调了好几个单位,也没让人待见。最让人操心的,是这二胖子又馋又懒,整天就是吃呀喝呀。他个子不高,体重二百多斤,走道都费劲,还找些酒肉朋友没完没了的下馆子乱造。他那点工资,还不够他吃十天的,吃没了就到处骗,骗来钱就吃。以往,人们觉得他毕竟是刘书记的孩子,从小爸妈离婚,也怪不容易的,骗就骗啦,后来架不住他骗起来没完没了,大家伙就提高警惕不再被骗了。二胖子本来恨他爸,发誓不认他爸,为此刘书记还苦恼过。但可能是受谁掇弄,二胖子意识到认这个爸就等于认了钱,忽然一下子就和他姐老往刘书记这跑,结果就把牛大敏搅得心神不安。说心里话,佟桂英这会儿不大同情二胖子,毕竟你都这么大了,能自食其力了,干啥不好好自己去干去挣。宋丽可能跟佟桂英想得差不多,她的嘴又没有把门的,冲着二胖子就说:“你爸都快死啦,你这个当儿子的怎么不去?”
二胖子手插在裤子兜里说:“死不了,到医院一抢救就好了。我还有事,我先走啦。”
佟桂英心里一动,忙说:“二胖子,你是不是找人下饭馆?我最近去了家新开的饭馆,炒菜不错。”
二胖顿时把手抽出来,抹一下嘴唇说:“在哪儿呀?我这就去尝尝。要不,咱一块去,我请客。”
佟桂英眼睛就瞥见二胖子的裤兜,鼓鼓的,肯定装着什么。她就说:“别逗啦,你请我们?到时候你一拍肚皮,还得我俩给你结账。”
宋丽说:“没错,我就给他结过一回,说是请我喝羊汤吃烧饼,结果呢,他喝了四碗羊汤,吃了六个烧饼,一抹嘴说没带钱……”
二胖子急了,刷地从裤兜里拽出两个牛皮纸信封,每个都有一副扑克牌那么厚。他两手一拍说:“你们也太小瞧人了吧,不就是四碗羊汤六个烧饼吗!我还你四十碗羊汤六十个烧饼,行不行?”
佟桂英马上说:“二胖子,你宋姨跟你闹着玩呢,你别当真呀。我知道你有钱,这钱是你爸给的。要说你牛姨也不应该,这钱又不是她的,她闹个啥劲,看看,把你爸闹得犯了心脏病……”
二胖子说:“可不是嘛,我爸再三说,这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还闹起来没完没了,真叫没劲。”
佟桂英说:“你爸现在对你们姐俩不赖呀,一下就给这些,一人两万吧。”
二胖子说:“没那些,一人才一万。我爸说啦,机构改革,他很快就得退下去了,以后恐怕有心关照我俩,也没那个力啦,所以,就先给我俩点钱,让我们节省着花,算是对我们的补偿……”
宋丽说:“那你可得省着点花,你爸攒这两万块也不容易。”
佟桂英说:“其实也没啥。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啥时候,刘书记都是二胖子的爹,他有钱也想着他儿子,花了这一万,还有两万三万。”
二胖子把钱塞回口袋说:“佟姨,您说得没错,我爸有钱,一万两万是零头儿,我得抓紧花,花完了再要,要不然都得让那老母牛给弄了去……”正说着他的手机嘟嘟叫起来,他也没问是谁,张嘴就说马上找一家最好的饭店,我今天请客,然后叫了辆出租,挺不容易把那身膘装进去,又跟佟桂英招招手,说下回再请你俩,嗖地就开走了。
剩下佟桂英和宋丽好一阵发呆,谁也没问对方想啥。后来还是宋丽问:“你妇产科有熟人吗?”
佟桂英说:“有倒是有,干啥?”
宋丽说:“我想找几个胎盘。”
佟桂英说:“吃胎盘也管不了怀孕。”
宋丽说:“不是我吃,是给老秦吃,我听说那东西是大补的,老秦身体太虚。”
佟桂英说:“对,胎盘大补,回头我给你找人要几个。不过,现在计划生育搞好,生孩子的也少了,搁前些年,那东西有的是……”她忽然想起那两光盘,便问,“小宋,我本来想帮你俩在思想上先治疗一下……”
宋丽问:“咋治?”
佟桂英眼朝一边看看,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看过那种光盘吗?”
宋丽问:“啥光盘?”
佟桂英说:“就是那种带色的,黄片。”
宋丽脸一红说:“看过一回……”
佟桂英问:“管用不?”
宋丽说:“管一点。”
佟桂英说:“那你就和他睡觉前看一看,兴许对你俩有帮助。”
宋丽说:“那东西我也没处弄呀,扫黄扫得挺厉害的。”
佟桂英说:“其实,老二那就有,本来,我想给你借两张,又一想,你也认识他,你就说给我借,就行了。”
宋丽说:“那我可就这么说啦。”
俩人又唠了几句,就分手了。佟桂英本来也想回家,但又想拿着牛大敏家的钥匙,万一人家回来进不去门呢。她就给牛大敏的手机上打,还真让她猜着了,牛大敏说大夫让马上住院,我这就回家拿老刘的衣服,你就在我家等着吧。佟桂英一想也对,索性帮牛大敏一起找找东西,她就开门进了屋。才进屋,就听有人推开院门进来,她心想这老母牛怎么这么快呀,你变成牛魔王乘风回来的吧。但她扭头一瞅,吓了一跳,隔着半透明的窗帘,就见院里进来两个男的,一个还说没人吧,另一个说在家,屋里有人。佟桂英的头发都快立起来啦!这是进来了贼,不,或许是进来了强盗!要说住平房就这点不如楼房,楼房把防盗门一关,就保险了,这院墙,这房门都不那么严实呀……
佟桂英哗啦一下就把屋门的插销插上,又顺手抓过一把饭勺子,然后就想喊了。不料,院里的人先说话了,而且话音非常熟悉,不是旁人,正是孟老大。孟老大说:“刘书记,我来了好几趟了,您无论如何也得听我说说……”
佟桂英心里说这个老大,这么多年我为啥连你的大名都不愿意叫,实在是你干的事太不光堂,为了当官,你三番五次地当孙子求人家,还把我吓够戗,也罢,让我听听你说啥,回头也吓吓你。
“刘书记,您别不高兴,不是我没完没了的逼您,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北大沟连着旱三年了,群众连水都吃不上,我这个党委书记,要是不把这件事解决了,我死都不瞑目呀……”孟老大干咳了几声,接着说,“水窖工程一定得搞,每家搞一个窖,把天上的雨水都攒住,人和牲口喝的问题就解决了,往下,再修条渠,把坡下的地改造成菜地,还可以建大棚,干那么三五年,北大沟的面貌一准能改变……”
佟桂英听得如坠五里云雾,这是怎么回事?跑官怎么汇报起工作来啦?这孟老大跑糊涂了吧,要么就是让那破吉普子颠晕啦,把刘书记家当成常委会议室啦……
随孟老大一块来的人说:“刘书记,你别猫在屋里不吱声。我们孟书记这阵子血压一直二百多,还没黑没白地往贫困户家跑。你是包我们乡的领导,汇报成绩,孟书记从来都把你放在前面,可到了关键时刻,你不能从背后给孟书记一刀,五万块钱,那不是个小数目呀!你那是要孟书记命呀!让孟书记怎么给大伙交代呀……”
没等佟桂英琢磨琢磨他到底说的是啥,院门咣当响了一下,牛大敏回来了。牛大敏一见就火了,说我家老刘都住院了,你们怎么还没完没了。孟老大愣了一下,说啥时住院的,我们还以为他在屋里呢。牛大敏说:“我说孟书记,我干脆跟你挑明了吧,老刘已经准备把你调到城关镇来,你就耐心等待吧,别逼他了。”
青远县
孟老大说:“我啥时要刘书记给我调城关来着?我在北大沟干得好好的,来城关干啥……”
牛大敏叉着腰说:“老孟,你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我们老刘好心好意给你换个好地方,你怎么不领情呀!那北大沟是啥地方,老百姓有闺女都不往那嫁,你还想学孔繁森,把你这百十多斤交代那里呀!”
孟老大嗓子干哑地说:“只要把那五万块钱给我,我宁愿把命交代在那儿……”
佟桂英再也听不下去,哗啦把门拉开出了来。她一露面,反倒把院里的三个人吓了一跳。孟老大愣了半会儿说老姨你咋在屋里。牛大敏忙跟佟桂英说老刘没大事,你快把钥匙给我,回家歇着去吧。佟桂英给了钥匙,指着孟老大说:“我说老大,你闹腾个啥?花钱跑官是啥光堂事,你还吵吵嚷嚷的,还知道寒碜不!”
随孟老大来的人说:“你不知这里是怎么回事……”
佟桂英说:“我咋不知道,你们说的我全听见了。老牛,你该干啥干啥去,别理他们。”
牛大敏却一反常态,拉着佟桂英往院外走,说你就别管这烂事啦,这种事我见得多啦,回头我跟他再说说就是了。佟桂英觉得脸上发烧,毕竟自己是孟老大的老姨呀,虽然年龄差不多,但萝卜长在背(辈)上,心里没法没点压力。虽然没大听明白孟老大和刘书记之间到底是咋回事,但估计也跳不过花钱买官的那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一瘸一拐回家的路上,佟桂英感慨不已。她想起孟老大说北大沟老百姓连吃水都困难,还得把雨水攒起来,便不由想起小时候大姐抱着自己挨家找奶吃的情景。当然那都是大姐后来说的,不过可以想得出来,自己才生出半个月,娘就病死了,大姐抱着自己跑遍村里村外,东家一口西家一口,才没把自己饿死。大姐说,人家都是先喂了你,才喂自己的孩子,到啥时候,也别忘了乡亲……佟桂英想想这些日子是咋过的,本来单位事不多人多,上不上班都可以,你拿工资老实在家呆着就是了,怎么就冒出那么个念头,要帮李进生当上县长呢?即使他当上了,要是不给老百姓办事,净搞乱七八糟的事,不是造孽更大吗?再者说,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关键时刻就那几年,像孟老大这样,一不留神就滑下去,那可就爬不起来了。李进生也不是铜打铁铸的,我帮他谋划县长,说不准就把他心神给弄偏了。你别看他当常务当这么多年没干过多大成绩,也没显出多大魄力,估计如果心眼子跑偏了,玩邪的,他的“魄力”没准就大了去了……
佟桂英脑袋有点冒汗,过马路时差点和一辆自行车碰上。那骑车人倒也不恼,还小声说:“是,是佟,佟姨……”
佟桂英认出来是给宋丽打电话的蒋林。她抓住蒋林的车把问:“又有谁双规啦?”
蒋林脸色尴尬,越发结巴说:“没,没谁双,双规。不,不过,有,有新情况,据,据说……上面接到匿名信……反映咱们县……借干部调整……”
前面有人喊:“蒋林,你磨蹭啥!”
佟桂英问:“借干部调整干啥?”
蒋林张好几下嘴,愣没说出话来。后来憋得脸都涨了,脚下一使劲,车子就动了,走过好远,佟桂英听见两字:收钱。把路上的好几个人都弄愣了,问收什么钱。
真是邪了门了,以往李进生很少在家吃晚饭,即使偶尔不陪客人,回家也不做饭。但今个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佟桂英进家一看,李进生已把饭菜都做得了,还倒了两杯干红等着呢。
佟桂英虽然还弄不清这是怎么啦,但心里还是蛮高兴的。进生脂肪肝挺厉害的,大夫再三说不要喝酒了,可陪客人时,仍然不可能不喝,所以,只要他能回家吃饭,佟桂英就高兴。
佟桂英没酒量,白酒一滴也不沾,红酒和啤酒也只能喝一点。看来今天不光佟桂英高兴,李进生也高兴,他还举杯和佟桂英碰杯。佟桂英问怎么回事,李进生说回头再说。佟桂英身上乏膝盖又疼,就想吃完了歇着,便没往下问。等到吃完饭看电视时,李进生把门窗关严,一下就按到录像上,佟桂英马上就说:“别放这东西,太恶心啦。”
李进生说:“恶心你咋一个人在家偷着看?”
佟桂英想说这是给宋丽借的。但琢磨琢磨这实情还是别跟他说了,回头他说我给人家打溜须不择手段,我就闹得里外不是人啦。佟桂英就说:“你不是总想看也没有看吗,这回也让你开开眼。”
李进生马上就说:“你真是我的好媳妇。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秦书记跟我谈了话,说要推荐我当县长……我估计,这跟你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佟桂英心里呼啦热了一下,暗想还真是立竿见影了。也罢,帮李进生往上走这么一下子,往后就不再玩邪的,该咋着还咋着,一步一个脚印走才是。她这么一想,心情也就放松了。李进生那边早已按捺不住了,拉过佟桂英就办起那事来,佟桂英想说不行,但看李进生那急可可的样子,也就忍着膝疼依了他。好在李进生也没多大能耐,又让录像刺激了一下,一小会儿就结束了。佟桂英赶紧收拾了碗筷,然后问李进生:“秦书记都说了些啥?”
李进生说:“也就是说他有意推荐我当县长,但能不能成,也可没把握。”
佟桂英下意识地摸摸肚子问:“他有意?怎么还没把握?”
李进生说:“我刚才还没说完。我想,下一步你还得受点累。一个是刘书记那还得做工作,得让他把支持的票全放在我身上。再有呢,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小焦起来,他学历高,年轻,上面还有人……”
佟桂英问:“那咋办?牛大敏和孙小云我倒是都求过他们,她们也答应了。”
李进生眨眨眼说:“光求她们,她们答应了不行。牛大敏那儿,咱得动点真格的。刘书记好收礼,牛大敏也一样,听说这回他们把孟老大争取来的打水窖的钱全扣下了。你说他们黑不黑,还硬要把屎盆子扣老大头上,说老大非要调到城关镇……”
佟桂英愣了半会儿问:“你咋知道?”
李进生说:“我能不知道吗。不知道能当这个常务吗。桂英,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得给牛大敏送点啥,让她硬逼着刘书记帮我说话。刘书记和市领导关系不一般,组织部长跟他是同学,他要是给我使劲,比秦书记还管用。当然,秦书记那也很重要。但宋丽在秦书记那儿,还起不到决定的作用,宋丽太爱美,又没啥心眼子,所以,你帮宋丽做的事,得最终让秦书记知道,这样他才能感谢你。至于小焦那儿,最好是让孙小云跟他闹起来,闹得越热闹越好,把小焦搞臭了,他就是再有根子,也没有能力在县里跟我竞争……”
佟桂英彻底傻啦。她万万没有想到,一贯厚厚道道的李进生,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想出这些歪主意来……她在灯光下瞅瞅李进生,暗问这是他吗,他咋一下子变成这样啦……
“这合适吗?”佟桂英问。
“有啥不合适的。官场上的事,都这样。”李进生说。
“以前,你可没想这些呀……”佟桂英说。
“这就得感谢你啦。那天找她们打牌,你一说那些想法,我这些天脑子里就转开了。你说也怪,过去就是傻干,啥也没想,好像也没啥想的,提拔不提拔,那是组织上的事。这回一想可不得了啦,敢情这里面这么多事呢,还真得动动脑筋,想点计谋。”李进生有些得意地说。
“给牛大敏送啥?又咋让秦书记知道我帮小宋。还有,让孙小云和小焦闹,是不是有点过呀……”佟桂英心里很想知道知道李进生有啥计谋。
“这好办呀。牛大敏那儿,要是觉得没啥送的,你就说孟老大的事,让她知道孟老大跟他们之间的事,你知道。帮小宋呢,关键时刻你见到秦书记,转着弯就给他点破。至于小焦那儿,就得委屈他们了,甭管小焦和那个女的有没有事,先得利用一下……”李进生说。
“那你干啥?”佟桂英问。
“我当然有我的事,我得在上面运动一下。另外,各乡镇的头头,我也得做工作。不然,关键时刻没人说话。”李进生掰着指头算人数,着了迷似的。
佟桂英觉得脖子后冒凉气。她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误了,挺好的老爷们儿,让自己给领沟里去啦。以往李进生脑子里全是县里的那些烂事,虽然烂,但他精神状态挺好,不紧不慢地解决一件又一件。之所以上下一致让他当常务副县长,就是觉得他勤勤恳恳不图名利。如果他是一个大事小情都算计个人得失的人,他根本就干不上常务……
佟桂英膝盖疼,后来又有点胃疼。她心里说你瞅我这事干的,小品里说有人是“没事找抽型的”,我呢,纯粹是没事找……那个啥型的。佟桂英脸上发烧,生把那个字给咽下去了。
佟桂英赶紧去找孟老大,孟老大还不大愿意把那事点破了。后来架不住佟桂英逼问,孟老大说那钱是一笔外面的赞助款,是他和刘书记一块出去跑来的,没想到刘书记给扣下了,然后,就告诉说要调他到城关。开始,他没敢直着去要,怕坏了刘书记的名声。结果,连牛大敏都以为他确实想花钱跑调动。佟桂英问:“老大,你真心在北大沟干?”
孟老大说:“老姨,怎么说呢。当初,组织上把我调到北大沟,我真不想去。可后来在那干了一阵,我还真喜欢上那儿了。”
佟桂英笑道:“城里有老婆有孩子,怎么就喜欢上那大山沟子了……”
孟老大摆摆手说:“老姨,您可别往歪了想。北大沟是老区,日本鬼子来那阵没少死人啦。只是太偏僻,我在那干了八年,到这会子也不过刚刚解决温饱。那的乡亲们实在呀。我到村里住老乡家,一早起来人家给我端来半盆水洗脸,洗完了我要泼,人家赶紧拦住,说这水放一放还能浇菜……他们全家呢,都是用一条湿毛巾擦擦脸。下雨了,本该进屋避着,可那的大姑娘小媳妇却跑到雨里淋淋头发……老姨,不瞒您说,早先我在机关工作,整天也是吃呀喝呀,嘴里还说到了这个时代啦。其实,这个时代,咱当干部的,更得想着老百姓,给他们办点实事,将来就是死了,也有人惦着你,也不愧对自己的良心,还有咱党员的身份……”
佟桂英顿时觉得自己小得不行了,如果地上有条缝儿,她说啥也钻进去了。她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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