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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阅读

作品:千里东风--梦瑶|作者:尾指紧扣|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7:28:01|下载:千里东风--梦瑶TXT下载
  人不能太纯粹的,不能太固执,不能太自我,不能……不能!

  郊外,青山,白雪,黄土,石碑。

  我抱着墨墨立在墓前,灰烬在风中飘扬。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就是年夜了,想不到,我和墨墨会在这个时候送别这个男人。

  “这是洛大侠的剑。留着做个纪念吧!”杨不愁双手捧剑,

  “谢谢,不过,还是将军代收吧。”我抱着墨墨,不看那物件,眼睛凝定的地方是一片虚空,“我只想墨墨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有没有它并不重要。洛玉箫留给我们娘儿俩的已经够多了。”

  “这个——,金钱乃是身外物,何况墨墨一个男孩子,总要学些本事。”

  “不,除了金钱,他还留下教训。我会教给孩子很多教训,做人不能那么纯粹,太傻了!”

  杨不愁默然,半晌才说:“我……很佩服他。能做到——不易。”

  沉默,风在林梢穿过,他是不是回到天国,传信来告诉我一切安好,勿念?

  转过身,远远的站了一个人。

  她的脚步依然轻盈,白雪上几乎没有痕迹;身姿依然优雅,只有衣摆微微的在风中摇曳。

  “他是个傻子!”纪青月走到我跟前喃喃的说,“像你这种小偷强盗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做。”

  我看看杨不愁,他的眼睛看着墓碑,没有任何波痕。

  “你说的没错。像你这种女人也不值得他这样对待。”怨恨不会因为死亡消逝,活人间的争斗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变得更加尖锐。连我——都控制不住的反唇相讥。

  “你!”她秀目圆睁,牙眦欲裂。我可以轻而易举的看见她眼角的泪痕,是为洛玉箫吗?我倏的转过头去,不想看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纠缠,无论是美丽的、哀愁的、丑陋的、遗憾的,都与我无关!如果爱情可以分颜色,他们留给我的是黑色;如果爱情有滋味,他们留给我的是苦涩。我活下来了,至少暂时还活着,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夭折,可是中间的痛苦还有那些撕心扯肺的焦灼与绝望,有谁与我共担?

  我依然是一个人,墨墨还小,我可以保护他,但是谁来保护我?“人”字的结构是相互支撑,为什么我这里只是一个“卜”?

  这些不是纪青月的眼泪可以抹去的,也不是洛玉箫的死可以消弭的,更不是报复可以补平的!它们是大树身上的节疤,永远睁着黑色的眼睛,随着生命的延续存在着。

  我抱着孩子走开。洛玉箫走了,我的人生还要继续,我还要抚养墨墨,心头渐渐平静,平静成一缕叹息。有些人,一辈子也惹不起。我能做的就是尽量躲开她!

  风依然呼哨着掠过,好像在长城上,旷野间一般。那年轻的男女,面对皑皑白雪,笑语戏谑——

  “你爱我吗?”

  “我怎么知道!这会儿说爱了,下一刻忘了怎么办?变了怎么办。”

  “你还想变!”

  “事物是在普遍变化中的嘛!我可是接受马列主义者,优秀共产党员,人民的好警察。”

  有欢笑,有哀伤。遥遥相对的烽火台上,几个黑衣人向这里望来。

  我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死亡的寒意却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冷汗淋漓,又是一场惊梦。

  “你有什么打算?”第二天杨不愁问我。

  纪府派人把纪青月接了回去,听说连衙门捕快也不做了。皇帝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但是洛玉箫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多少应该有些吧?

  “没有。这三年就在你这里留着吧,等墨墨长大些,我们回去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生过日子。”

  杨不愁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走了。

  我轻抚墨墨,他似乎感应到什么,黏我黏的厉害,比平日都要敏感。

  “你是墨墨的爹,你的儿子叫洛墨黎。”

  墨黎,莫离,终究不能与我莫离!

  转眼新年到了,烟火飞满夜空。家家都在除旧迎新,过完初五,大臣们之间开始相互走动,有些人开始张罗酒宴。

  万铁子和烟琴公主的大婚定在正月十五,普天同庆。

  杨不愁给我换了一个院子,新院子紧邻花园,住处是一座三层楼高的阁子。从最顶层敞开的窗户,可以看见远远的街市,车如流水马如龙。

  我之于他是一份义务,他之于我是还一份墨墨继承的人情。

  “夫人,”宛芳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有人送封信给您。”

  这个时候会有谁呢?

  信笺是百花莎草纸,宫中专用。

  展信阅读,原来是烟琴公主的请柬——正月二十五,驸马府,大宴宾客。

  正月初一,皇上照例大赦天下,曾有旨意:许我在京城内走动,但须得有家人陪侍。若是走失,则杨府上下共罪。而且,我还是不能出城。洛玉箫的葬礼,是杨不愁请旨后的特许,并不做数。

  去,还是不去?我把奶妈凤嫂叫过来。

  铜花菱镜里的脸模模糊糊,发是乌的,脸是白的,唇是红的,额心常点的一抹朱红已经被抹去,但是两腮已经不见出嫁时的婴儿肥,腮边的分明的轮廓带给这张脸的除了沧桑还是沧桑。两年了,我来这里有记忆的时间已经两年了。

  “凤嫂,听说您原来和宫里挺熟?”

  凤嫂因为可以同时带自己的儿子,做事格外尽心,此刻见问,便道:“是啊,我们家邻居有个大姐,就在宫里做奶妈,刚刚回来探了趟家!”

  “哦?那您可知道这个烟琴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吗?”

  奶妈已经听说烟琴公主下贴的事情,想了想说:“烟琴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柳贵妃生的女儿。柳贵妃命薄,公主一岁多的时候就西去了。皇上非常伤心,就请皇后代为抚养。皇上曾经说过,后宫百花盛开,不如柳色报春。所以一直以来非常喜欢这个公主。不过,皇后是上官太师家的亲戚,太师自刎后,皇后也悬梁自尽。没想到,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宠幸公主,连公主自己给自己选的驸马,都一口答应。”

  “自己给自己选?”我有点搞不懂?自由恋爱?在这里?

  “是啊!驸马爷当初也就是一个刚有点战功的倔小子,放眼京城哪儿轮得到他说话啊!公主因为皇后的事情,和皇上吵了一架,就擅自离宫。碰巧撞上这个傻小子,他也不知道是公主,一言不合就闹了起来,还差点打了公主。没想到,公主一下子就喜欢上他的憨劲。问明白后,回去就和皇上禀明了。没想到,皇上召见他之后,隔天就加封赏赐。唉,人要是走运啊,谁都拦不住。万铁子可能是升的最快的军官了。听说过了年就要升做中郎将,节制一方啊!”

  “哦!”我点点头,那个山村的纯朴少年,站在雪地里搓着手,局促的模样和朝堂上惊鸿一瞥的少年将军相差太远,又有一个故人消失了,“这可真是传奇了。对了,那烟琴公主,和安平公主……”

  “哦,您是指纪小姐吧?她们关系可好了。烟琴公主最喜欢听纪小姐讲江湖上的故事,听说这次出来她就声称要去闯什么江湖。为那时候,纪小姐和将军在塞外,纪相还专门进宫请罪。不过,皇上没追究罢了。”

  “是吗?”我轻声的问。她们关系很近吗?

  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去,还是不去?

  “宛芳,把请柬交给将军,请他定度。”

  万一他要诚心撇清自己,或者——有所勾连,我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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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更新……

  见过顶锅盖更新的吗?人家都逃跑,我还继续更新,天啊,地啊,卖糕的啊!!!!!!!!

  第 28 章

  “夫人,公爷说这两天忙,他就不过去了。如果您过去,顺便把他那份也带上。”

  是吗?他不去?

  墨墨又在咕唧咕唧的吃奶,闭着眼睛皱着眉,吃一个抓一个,偶尔手重了,还挺疼的。拿开他的手,我低头看着他。

  只要不自作多情,杨不愁这个人还是容易看明白的。

  他的心里应该是天下,是皇上,是功名吧?这样一个天生富贵,又把祖先光辉的基业光耀几倍的人,最重视的就是这份荣誉,和自身的安全吧?

  他不会开罪纪府;

  他不会触犯皇上的怀疑;

  他不会沾染和我有关的是非;

  他把保护的能力局限在自己的府里;

  他——不会许诺!

  我要靠自己。

  外面北风正隆,新年的焰火冲不散沉沉寒意。我把墨墨裹得紧紧的,抱着他来到室外玩耍!

  孩子,挺住吧!这世道不易,若是忍耐不住,也不用留恋不舍。早些归去,找个好人家重新投胎。

  “哎哟,夫人。这大冷天儿的,您怎么把小公子抱出来了。这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凤嫂急忙跑出来拦阻。我一把推开她,笑着说:“为什么不可以呢?”最后一个呢字高高的挑起。

  凤嫂被推了一个踉跄,惊愕的看着我,愣在那里,“夫人,您、您这是——”

  我拉动嘴角,试图摆出一个无辜的笑容,“让墨墨看看焰火啊!”

  砰啪!五彩的花火在天空炸开,墨墨瞪大乌黑的眼珠,向着声音来源转动着。

  凤嫂也不是傻子,嗨了一声,转身跑出门去。

  一个又一个的焰火在天空相继炸裂,冷空气在脸部凝结。我看着天空发愣,外面传来急促的跑步声,“咣当”,门扇无力的瘫倒在院墙上。

  “你疯了!”杨不愁几乎是吼叫着,大手一伸,把孩子夺了过去,“凤嫂,带小公子回屋!”

  应该差不多了吧?我合计着。斜睇杨不愁,他的怒火莫明其妙!

  “进去!”他一拉我的手,连拉带拽的进了堂屋。

  厢房里隐隐传来墨墨的啼哭。

  “你——到底要干什么?墨墨还小,你这样会杀了他的!”杨不愁在屋里走来走去,半晌才冒出这么一句,貌似痛心疾首。

  我没理他,对宛芳说:“宛芳,你会烟琴公主,就说墨墨病了,我要看护孩子,不能过去。明天派人把礼物送到。哦,对了,还有,请个大夫来。”我都不知道我的声音会这么平静。

  宛芳走后,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杨不愁才不可思议似的问道:“就为了不去赴宴?你至于嘛!这是要死人的!”

  我拿起茶壶为自己到了杯热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至于不至于。我只是应尽的小心罢了。”是的,我清楚的知道“太至于”!因为,我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你说至于不至于呢?

  “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帮你推托。没必要出此下策!”杨不愁继续说,很令人感动。不过我已经问过他了,不是吗?

  “谢谢啊!我比较冲动,没想那么多。”我心不在焉的回复。这根本不用讨论。

  杨不愁看着我,又是没说话,不过灼灼目光似乎要把我烧个洞出来。最后他才沉声问道:“你——不相信我?”

  嗯?这是哪家的话?

  我为他斟了杯茶:“公爷开玩笑呢,现下这个境况,我不相信您相信谁呢?况且您为我们母子作出的牺牲,红锦尚且不知如何报答。怎么敢如此侮辱大人?”

  “那就好!”他站直腰板,“你要报答我很简单,墨墨姓杨,从一开始就姓杨。你只要保证墨墨可以安全的长大,就算报答我了。”

  笑话!一顶绿帽子还要随时修补吗?鬼才信你!不过,这是目前大家维持和平的最好方法,姑且由之吧。

  我毕恭毕敬的施礼:“自然,公爷说的极是。”

  他忘了,墨墨只有娘,没有爹!

  杨不愁拂袖离开,临走又多留了几个婆子。说是照顾墨墨,不如说是监视我。

  这样也好。

  宴会那天,我没去。原本很忙的杨不愁“拔冗”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黑着脸,把公主的回礼往我这里一放,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了。

  我问随行的家人,他们支支吾吾,死活不肯讲。

  第二天,让凤嫂去打探了一下,凤嫂回来也是吭吭嗤嗤。

  “既然知道了,就没必要遮着瞒着,说吧,我迟早会知道的。”心里对讲什么已经有了一个大概。

  “有人说、说小公子不是公爷的儿子。”凤嫂悄悄看看我,大概没见到值得害怕的表情,继续说:“有人说,您新婚之夜就被歹人劫走。是纪小姐把您救回来的。那时上官夫人看的很紧,杨大人又很忙,所以根本没碰过您。至于对外宣称的那些,有人说,根本就是掩人耳目。那一夜,那一夜大人是在上官夫人那里过的。所以——”

  我四处看着找东西,终于找到《秋风赋》的帖子,“就这些?”

  “嗯。就这些。哦,对了。大人听了很生气,所以没有久留就回来了。”

  “知道了。您去忙吧。”我展开笔墨,开始临帖。

  该来的总是要来。

  但是,杨不愁一直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对墨墨的照顾也不曾减少过。

  府中既没有传出那个丫鬟的“绯闻”,也没有哪个新的继承人诞生。杨不愁像个鞠躬尽瘁的大忠臣,把所有的时间奉献给朝务。

  流言,似乎消散了。

  转眼到了阳春,清明时节。墨墨五个多月了,那场病也没把他怎么着,还是活蹦乱跳的。这个孩子的生命力也忒强了!有时候看着他没心没肺的咧开没牙的嘴,我也会莫名的开心。

  杨不愁陪着我们母子又去了一趟洛玉箫的墓前。坟前有灰烬,另一个方向有一角衣衫消逝。轻盈的没有脚印。

  “以后我不想来了。”看着孩子,话却是对杨不愁说的。

  他似乎从来没有抢过话,沉默了半晌,我忍不住抬头看他,才发现他正皱着眉头看我。此时,便斟酌着说:“嗯……你要是怕麻烦大可不必。这点事情,我还可以做到。”

  我拿起一摞纸钱,烧着了说道:“谢谢了。不过,我们活着的时候就不怎么见面,死了更没必要了。再说了,不是有魂儿嘛,这时候也该投胎了。这会儿不定在谁家哭着吃奶呢,我们烧这些都没用。”想着洛玉箫躺在别人怀里哇哇吃奶,觉得很滑稽。扑哧笑了出来。

  灰烬在半干不湿的空气里飞舞,吸引了墨墨的注意力。不停的扭来扭去,转动着胖胖的身子。十几斤重,几乎都要抱不住了。

  “我来吧!”杨不愁伸手接过来。

  君子抱孙不抱;。但是周围都是侍卫,奶娘也回家拜祭了。他不抱谁抱?

  平日来的时候,他也抱过墨墨。再抱起来轻车熟路,大手一托,毫不费力。只是面上的表情,似乎便秘:“这个……他终究……是不是……太……”似乎不好说下去。

  我接口道:“无情?那怎么办?”他为谁而死,因何而死,早在墨墨出生前,我就不欠他什么了。路是自己走的,别人都是看客。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似乎有个人说过:他一定要活得比我长,因为我这种女人……

  算了,不想了。甩甩头,接过墨墨,回去了。

  我只有现在,既不想殉葬,也无意牺牲,更没兴趣后悔。如果我做错了事,我会改;但是我不会年复一年的回忆那些疼痛,更不会等人死了以后才过来烧纸!

  我下意识的瞪了一眼衣衫消逝的方向,有些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京城的四月已经姹紫嫣红,我怀疑这里的月历有些类似所谓的“农历”。我的记忆仿佛是洗过一般,凡是关于自己的都不能记起,偶尔几次似真似假的梦境又多半有个莫名其妙的喇嘛。但是,关于那个年代,关于那些宏观的社会,倒是记得很清楚。这是吃药能做到的吗?

  凤嫂在家看护墨墨,杨不愁让宛芳和侍卫杨四陪我出来转转。晴好的天气,人也变得开朗些。最近太紧张了,在那个院子里时间长了会变态的。

  花名我叫不出来,只觉得鲜艳明媚,百态妖娆。不过最喜欢看的是花下的绿叶,长短宽细,或密或疏,在喧闹中晕染出层层绿色,别样的优雅。层层叠叠的花木,因为这绿色,才有了层次,有了活力,相互间才像是不同的家庭,在阳光下戚戚喳喳的评论这看花人。

  不知人看花,还是花看人?

  我举高衣袖,透过阳光,看见细细的纤维丝上若隐若现的花粉颗粒。轻轻一抖,便四散飞舞,随风而去。花比人实际多了。

  “夫人,您真漂亮。”宛芳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不解的扭过头,端正或许有,漂亮大概谈不上。

  “真的,刚才你那么一笑,觉得比花都漂亮。”

  “宛芳,你越来越会拍马屁了。难道我平常不笑吗?”

  “啊!可是夫人从来没像那样笑过。”宛芳才十四岁,虽然在杨府七年了,毕竟还是个孩子。歪着头想了想道,“就是那种很开心,很轻松的笑。没有,奴婢反正没见过。杨四,你跟随将军时间长,见过吗?”

  杨四憨憨的,有点像的卢,摇了摇头。

  我笑着摇头看向别处,心情却没来由的沉重。

  赛花,评花,是固有的赛事。不过远没有现代的超女精彩,充其量就是一群人围着彩台起哄。我们找了对面的茶楼,选了个好位置,坐下观赏。花会在白天举行,因为战事,宵禁虽然解了,但是晚上的“清街”还在继续。连大臣们加班,太晚了都不敢冒险上街,多半都住在官署。杨不愁也是如此,没有半分例外。

  “您是……嫣梨公主?”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这个名字吓了我一跳,扭头一看,是一位员外打扮的老者。拄着马头拐杖,雪白的胡须,还挺和善的。

  “您是——”

  老人也不坐下,站着微微点头,似乎是在行礼,“老朽是左大王派驻京城的德正尕,在京城已经二十有四年了。公主的经历小老儿都听说过,您受苦了。”

  我摸摸鼻子,“老丈,您……恐怕认错人了。”

  “哎,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护国公的夫人是诸汗国的嫣梨公主,老朽认得杨四将军,绝对不会错的。”

  我沉吟着,这人冒出来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真的是左大王安插在京城的细作,凭他二十四年的经营,就算诸汗国内乱,他在这里也算是个头目。我自然可以得到他的帮助;若是他不是……问题可就大了。另一个问题是,我叫上官红锦,背后的纹身是别人陷害的!

  老头也不说话,充满睿智的眼睛始终笑眯眯的看着我。

  “老丈,请坐。怎么称呼?”杨四下去帮着宛芳选酒食。老丈上来的时机很好。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两人已经上得楼来,看见老丈都是一愣。

  我有些心虚,停住不说。老丈道:“小老儿名叫朱德正,老家在沙棋关。因为诸汗入侵,家破人亡,流浪到京城。护国公两年前抗击外敌,小老儿感激不尽,特写了一副字感谢护国公,奈何护国公日夜操劳,小老儿竟没有机会面呈。一直延宕至今,请夫人代为转达小老儿的一番诚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副字来。

  不知道他的字有什么好的,送字都这么隆重。我疑惑的看看宛芳和杨四,杨四道:“原来是格伦先生,您的字可是千金难求。公爷若是知道一定非常开心,您这样做真是太客气了。”

  朱德正摆手道:“哪里!本想亲自呈送将军,但是等了这么久,也无缘得见。唉,人老了。唉!不定哪天就走了,等不起啦!”又对我做了一个揖,“多谢夫人了。”

  我手下字,看老头颤巍巍的走下楼。打开一看,只有八个大字:“千古名将,保家卫国”。龙飞凤舞,却没什么藏头缩尾之处。

  看了半天,看不明白。索性收好,回头再说吧。

  这个酒楼做了很多和花有关的菜式。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猜着做法,也别有情趣。其中一个叫做金莲盛开,其实就是干炸荷花瓣,味道不错。一片片吃在嘴里,不仅没有油腥味,还隐隐有些清香。一时高兴,又叫了一份,对面的花赛倒是忘了看了。

  宛芳和杨四也坐在桌子周围,一边吃,一边评论,好像刚才那个老头的出现再普通不过。蹬蹬蹬,传来上楼的声音。沉稳有力的脚步,我们听着没什么,杨四却不由坐直了。他的样子让我和宛芳面面相觑,有些紧张。

  “哟,驸马爷!”小二的招呼声传过来。是万铁子。

  “你和他……”杨不愁的询问回响在耳边。

  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心里暗暗嘀咕一遍,仿佛那家伙就这么严肃的站在面前。

  刚做好心里建设,万铁子已经撩帘进来。

  孤男寡女,满城风雨的时刻,可千万别搞什么“破鞋事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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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更新中……

  今天拿到哈利7中文版了,下午要读哈7,不更了。晚上可能去瑜伽,也有可能不更了,先报备一下哈!

  第 29 章

  万铁子是驸马爷了,行事做派和以前的傻小子截然不同。先是用眼角扫了一眼宛芳和杨四,宛芳已经迟疑着站了起来。杨四看看我,才站起来对万铁子鞠躬致敬,然后退到门口,面朝外抱胸而立。好家伙,不愧是杨不愁的下属,平白的都比人横。

  万铁子坐下,我赶紧按照他的风格随之倒茶敬酒,他居然“欣然笑纳”!丫丫呸的村小子,装大也不能装到老家啊!当我不认识你是谁吗?

  虽然当初有点阴影,但是并不妨碍腹诽一把。

  脸上还是笑模样,静静的等着“贵人”开口。

  铁子哼哼哈哈半天,从天气京城风貌,说到村里的春大娘的旧恨新愁,好大一个圈子也绕不到正题上。这倒让我见识了这小子官派作风学的很扎实。

  “驸马爷,我出来已经很久了,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先回去。”

  “嗯,好啊,好啊。”他频频点头,屁股却是不动。

  杨四一撩帘:“夫人请!”感情他已经不耐烦到极点了!

  忍着笑,站起来向外走,万铁子才猛地说:“红锦,那个……对不起。”

  啊?“驸马爷,这是从何说起?”我奇怪的问。

  万铁子却不说了,一低头,连道歉也不说就跑了。

  他逃跑的姿势倒是还和村里时一样,多少有几分故人的感觉。

  路上想起杨四也和他一样在杨不愁帐下,或许知道些,便试探着问了。杨四道:“哼!亏他有脸说!那些流言都是从他们家传出来的,连自己老婆的嘴巴都管不好!”

  杨四对万铁子颇为不忿,论资历,论军功,他都比铁子强。可是铁子就像吃了幸运药儿似的,刚来时,一报出处,就被将军留在身边。后来虽然看到将军把夫人从山村里接出来,心里多少明白些,终究觉得不是正道,已经存了小瞧的意思。后来虽有军功,无奈已经有人带了有色眼镜,当然看不进眼。后面飞升,基本上都是公主的缘故了。

  所以,杨四的不耻也是情有可原。

  听他嘀嘀咕咕的一路抱怨,我到约略看清铁子发达的轨迹。但是,我比较不明白的是,杨不愁何必要把他留在身边呢?就因为他是那个村里的吗?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倒是忘了流言的事情。待到想起来时,已经到家。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总提。

  进了府,温管家迎上来:“啊呀,夫人,您可回来了。公爷正问呢?”

  问?不是他让我出去的吗?

  杨不愁在书房,进去报备。这也是我第一次进他的书房,小院里矮竹翠蕉,屋里琴棋书画,环境很好。不知道是摆设还是来真格的?

  “怎么这么晚?”杨不愁又皱着眉头问。

  幸好我已经习以为常:“哦,碰见一个你的崇拜者,要我给你一张字;还有驸马爷,跟我说道歉,但是原因他不讲。”

  杨不愁看了我一眼,凤眼斜飞,剑眉倒插,除了好看,我看不出任何表情。把字交给侍从,乖乖告退。他也没再多说一个字。

  莫名其妙的人!

  第二日天气晴朗,依旧草长莺飞。凤嫂带着两个孩子晒太阳,伸个长长的懒腰,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踏实了。万铁子匆匆的道歉一闪而过,斑驳的光影中,那些血腥与阴暗就像睁眼前的黑暗,噗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洗漱完毕,坐在窗前,听凭宛芳把头发挽起:“诶,不要了。弄的很紧,头皮有些疼。”

  “夫人,不紧点儿,怎么梳高啊?”宛芳为难。

  摸摸头发已经到了腰部,厚厚的一大捧。翻翻梳妆匣,找出一根绳子,把头发在根部简单的束好,然后一圈圈的绕在一起。簪子有点短了。随手拿了一个玉柄堑金凤头啜珠的金步摇,斜斜的扎进去。宛芳赶紧把剩下的一些碎发抿好别好。

  “夫人,这太简单了吧。”

  左右看看,的确太简单了。花瓶里插着一只叫不上名字的花,近似牡丹,却有着肥厚的花瓣,三层重叠,风吹来,颤颤巍巍的。

  “就它了。”折下来,插在厚厚的发髻上,刚刚遮住。菱花镜里,左耳的地方有一部分淡粉的花瓣探出头来。

  “这……这行吗?”宛芳犹豫的说。

  “啊呀,又不出去,自己看着好看不就得了。”拿着镜子,左右前后的照照。干脆跑到屋门口阳光充足的地方,让整个后脑勺的大花对着阳光,摇摇摆摆的照起来。凤嫂也抬头看我。

  周围一时安静,我自恋的想,真是人比花娇,花趁人美,没见过我这么有创意的吧?说不定还引领潮流呢!

  “这是什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和这满院子的春光格格不入。

  霍地转过身去,杨不愁背着手皱着眉看着我,一脸的不悦:“大早晨的,也不梳洗好就跑出来。”

  鬓边又一缕头发垂了下来,很久没弄头发了,都有些生疏。随手把镜子放到门边的红梨木架上,捻着头发,对杨不愁道:“梳好了。就梳成这样。”一起来就被人呵斥,换了谁都不会开心。

  “成何体统!”他没动,站在原地。皂色的薄底快靴上有一层尘土,好像刚刚回来。听说他每天早上很早起来去练武。

  “又不出去,自己看还不行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表达一下不满,见好就收吧。我做好准备,要是他还和我说这事,立刻进屋重新梳。

  杨不愁转头看着别处,切了一声,没再多说,径直进屋了。

  他从我身边擦过去的时候,一股汗腥味扑鼻而来,我有一阵的愣神,接下来是下意识的扇了扇手。

  “嗯?”挺威严的声音,讪讪的把半空中的手放下来,还要恬不知耻的做出无辜的样子,难度实在太高了。

  “好热啊!”我脱口而出。

  他扭过去,没理我。

  凤嫂把孩子抱进来,他问问孩子的近况,转向我道:“昨天玩儿的开心吗?”

  我点点头,“多谢公爷。”

  杨不愁道:“不用客气。今天打算去哪里?”

  嗯?还可以出去啊?我歪头想了一会儿,又摸摸自己好不容易舒服下来的头皮,“不出去了。”

  “哦?为什么?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没有。外面也没什么好的。等我想起来再说?”询问的看看杨不愁。

  他眼神烁烁,似乎要把我看穿。大人物啊!心里啧啧叹气。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挺直胸膛,爱看就看吧。

  “咳咳,”他咳嗽几声,好像吃亏的是他,“行,今天我要出去,晚上不回来了。有什么事跟老温说一声。杨四会陪着你出去,不用在跟我讲了。”

  “哦!”我乖乖的点头,直觉告诉我有些事情很奇怪,但是——算了!

  杨不愁走后,我陪着孩子玩了一天,中午还睡了一觉,晚上很早就睡了。

  一切如常,可是总有什么不对劲。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杨不愁一直没有出现。我的不安越来越大。第五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刚刚熄了灯。

  “嘣”,有什么东西插在床头。宛芳举着烛台进来,就着烛光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正插在床前的小柜上!

  “啊!”“嘘……”

  宛芳捂着自己的嘴巴,大眼睛里泪花闪闪。可怜的小孩子,吓坏了。

  披衣下床,费了半天劲,才把匕首拔出来。上面有一封信:“明日午时,杜康酒楼见。尕。”

  哦?那个走路都要拄拐杖的老爷爷?或许是他的属下?

  翻过来,掉过去的看。思量再三,一抖手,在烛火上烧着了。

  即使真如他所说,我也不能贸然出门。我现在记忆全失,连所谓的诸汗国语都不知道,就算联系上他又有什么用呢?

  我是要走,但是不是从一个牢笼蹦到另一个牢笼。况且这个朱老头和杨不愁比起来,我更相信杨不愁!

  为了维系我们之间微弱的信任,决不能贸然去见任何人。尤其是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的人。

  “睡吧。”我没有嘱咐说或是不说。需不需要告诉,取决于宛芳最终的主子,不是我能决定的。

  第二日,杨府的警戒一如往常。我抱着墨墨在府里多转了一圈。府邸不大,也看不到当初结婚时并蒂莲般的房屋结构了。我的小院和杨不愁的居处实际只隔了一个花园。花园外边靠杨不愁院落的地方有个演武场。墨墨还不会走路,但是两个小爪子已经学着表达他的意图,拼命的指挥大家向那些“凶器”靠拢,嘴里发出嘎嘎的声音。我开始怀疑,也许他最先学会的不是叫“娘”,而是“刀”?

  进了演武场就再也出不去了,只要抬脚离开,墨墨马上哭的震天动地。就算没眼泪,嚎也要嚎的你匍匐投降。

  凤嫂家的娃娃很乖,让凤嫂把孩子送回去睡午觉,宛芳拿了一大块做好的地垫铺在地上。墨墨在上面咕噜着,毫不吝啬的流着哈来子,靠近那些武器。

  墨墨已经七个月了,可以自己坐着玩儿。平常让他爬,他都不动,非要推着才能给个笑脸。现在看他卖力的样子,我简直欲哭无泪。早知道就把他扔到这里了,说不定都会走了!

  一条腿绊着,小肚子大部分时间还在地上贴着,跟个肉虫子似的在地上轱涌。一只爪子压在身下拔不出来,另一只还不忘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就是那颗大头还有没牙的嘴巴,时不时的要埋进地垫里。或闷或清脆的呵呵声全是他一个人制造的!

  宛芳要去给他擦嘴,我赶忙拦住:“别理他,让他自己玩儿吧。”脏就脏点,别打扰他就行。谁知道那发育不全的大脑是不是正琢磨着怎么使劲呢?万一打断了思路就不好了,小孩子注意力不容易集中。

  没一会儿,垫子上一块块的都是哈喇子,好像养了一只大沙皮狗。

  “这是干什么?”杨不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指着墨墨说:“他要练武!”

  杨不愁的嘴角抽了抽,看看地上软趴趴的东西。那个小玩意正拖着蛛丝一样的粘液,扯着没牙的嘴看他,然后又开始专注的“运动”。

  “这是……这是什么?”

  垫子是两块拼起来的,一块留给墨墨,另一块我坐。杨不愁盘膝坐下,斜眼一瞥,坐在我旁边。看他坦荡荡的样子,我也不好小气。

  “爬。”指着垫子另一头的武器架,“他要爬过去,学关公舞大刀。”

  “它?大刀?”杨不愁显然还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接着就哈哈笑了起来。呼的立起来,两步绕过去,把大刀拔出来,咣啷一横,摆在墨墨面前。跪在地上和娃娃脸对脸的说:“来,拿拿试试!”

  我家墨墨很有大将风度。看见目标变得触手可及,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费力的坐起来,大脑袋一仰,杨不愁伸手一扶,把重心不稳的他扶住。然后墨墨嘎嘎一拍手,不光哈喇子,连鼻涕都出来了。

  这个就太难看了。掏出手帕,给他擦干净。这时,他已经半趴着双手支在比他手臂还粗的刀柄上。随着他的笑声,“啪嗒”、“啪嗒”、“啪嗒”,银白色的粘液沾上所谓的青龙偃月刀,打上属于墨墨的标志。

  杨不愁苦笑着,干脆盘腿坐在刀的另一边。就见墨墨毫不客气的,上嘴就啃——一下,两下,持之以恒……直到——

  哇,墨墨终于哭了!

  杨不愁哈哈大笑,单臂伸手一捞,好像一个小小的布绒玩具似的举起来,朗声说道:“好小子,快点长。爹教你武艺!”

  墨墨第一次被抛到空中,嘎嘎叫声更大了。从那个没牙的肉洞里可以直接看见他今天喝的奶!

  杨不愁把他一次又一次的高高抛起。杨柳新芽泛着嫩绿色,在阳光下如墨墨的胎毛一般。微风扬起,和着墨墨的笑声还有杨不愁的笑声远远的荡开。

  便是封闭已久的心也在那一刹那,起了阵阵涟漪!

  我心里一沉,把笑容扯的更大,明明是梦想的场景,却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令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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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去!

  第 30 章

  杨不愁抱着墨墨转了好几圈,才笑呵呵的放到地上。也不知道是转晕了,还是杨不愁没有扶住他,大脑袋晃晃晃,啪叽,就趴下了;费劲坐起来,啪叽,又倒了。来回几次,可能他自己也难受,干脆四脚朝天的哭起来。

  这下杨不愁慌了手脚,看我抱起来哄,嚅嗫着说:“这小孩子,怎么这么不经转。怎么这么不经传!我可没想怎么样他!没事吧?”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没事。他是饿了。又不会说话,想吃饭了当然哭了。”下意识的要喂奶,突然想起这是公共场合,当下就要告辞回去。

  杨不愁突然说道:“我……我跟你过去吧?嗯,一起走吧。”也不问我同意不同意,一马当先,自己过去了。

  回到后院,趁上楼的功夫,让宛芳下去告诉他一声,我在楼上喂奶。喂着喂着,就觉得奶头有些疼。低头细看墨墨的嘴巴,天啊,竟然长牙了!

  长牙这个事实终于把墨墨从玩具变成一种“活物”。他可以发展,可以成长,可以有自己独立的生命力存在。他是活的!

  墨墨还没吃饱,让宛芳带给凤嫂。轻轻的揉着乳房,勉强平静了一下诡异的情绪,还要应付楼下的人。

  杨不愁坐在那里看我的临帖,边看边点头。见我下来,还点着帖子夸了两句。也不知道是屋子的缘故,还是因为下午,日头本来就偏斜了,我总觉得这里阴嗖嗖的。

  “公爷如果有是,不妨直说。红锦目前能依靠的人,除了公爷也找不出第二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心里隐约觉得和那个朱老头有关。

  果然,杨不愁道:“前几天,纪青月找到我,和我打了一个赌。”

  我觉得自己敏感过头了,怎么会注意到他叫的是“纪青月”而不是“青月”。这种可有可无的无聊事,占用太多心力了。

  “她说,她可以证明你没有失忆,纪家也没有给你下药。你依然记得自己是诸汗国的逃亡公主。”

  我心中一晒,真不是我有先见之明。但是我就知道那个纪变态不会善罢甘休。

  “朱德尕找你的事我们都知道。其实,左大王叛乱平息后,作为交换,我们不趁机进攻诸汗国。而诸汗国则要把左大王在京城布下的暗桩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