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的,那又有几个得了善终?”
春哥儿嘴唇一动,低头轻声道:“原来李公子都晓得了…”
栾哥儿打个呵欠:“我可甚麽都不晓得,你们都有三头六臂浑身的手段,我双手难敌四拳,更何况,还不是你们东主。不若爽快些,想怎麽着啊?”
春哥儿转头看看几人,突然拜下身来:“求李公子高抬贵手,让他们赎身了吧。”
栾哥儿斜着眼睛打量他们几个,见个个低着脑袋,但眼中闪闪发光,心里不由火起。心道,好啊,你们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爷爷我好容易买了你们几个来,没说赚够银子,这才几天功夫就叫京城里花花绿绿的事儿迷了眼睛,全数造反了不成?!却又转念一想,他们几个才来京里几日,怎麽会生出这心思来。想想自个儿平日所为,也并无亏欠他们之处,其中必有缘故。这就咽下火气,和颜悦色道:“你们几个先起来,有话好好儿说。我也不是甚麽精贵的人儿,不必跪着了。”
春哥儿这就起来了,身后几个见他起了也就跟着起身。
栾哥儿叫他们自个儿倒了茶来喝着,想了想方道:“原我也没说就叫你们这麽着一辈子,能有更好的出路我也替你们欢喜。只是你们年纪尚轻,好赖甚麽的不大容易看出来…”
话音未落,就听小夏、秋郎、冬景他们都忍着笑颤了身子。栾哥儿本有些恼火,却又想自个儿年纪不过与他们相仿,这便又消了火气,索性笑道:“便是说我,你们背后都觉着我挺精明是吧?可惜遇事儿不也糊涂?不然也不会叫你们几个辖制了去。”
冬景这就上前搂了他膝盖道:“李哥哥自然是聪明的,我可很是中意你。”
栾哥儿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粉团似的小脸儿道:“我便也中意你,否则何必单单带你进京?不过冬景年纪大了,心里有了人,便不要李哥哥了。”
冬景摇着头道:“春哥儿说了,正是感念李哥哥恩情,这才求去的。”
栾哥儿转过头来看着春哥儿道:“这又是怎麽话说?”
春哥儿低头轻道:“李公子便是善心人,虽则有时候儿言语间颇多调笑,但春哥儿心里明白,李公子是真心为着咱们好。若在先前,这些日子是做梦都想不到的。这既是李公子给的,咱们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报了。”
栾哥儿听他这麽一说,心里不由暗道声惭愧。想他先前不过叫阿盛去寻,分明不曾用心,但找来他们几个,却不想无心之举救得他们几个。当真是: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当下栾哥儿也不多话,拉了春哥儿的手道:“我也晓得你们几个不是在意这些的人,若是我先前有得罪的,还望一笑抿之。”
秋郎凑过头来靠着栾哥儿道:“李哥哥,春哥儿说咱们本就不是甚麽了不得的人儿,遇着你了就是天大的福气。如今李哥哥高中,日后定是飞黄腾达,指不定封侯拜相名垂千古——”
栾哥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只管捏了他的脸:“这话当真是你说的?我可得好好瞅瞅!”这就叹口气道,“我晓得了,你们是怕跟着我,日后我有个万一,你们受了牵连可是?”
春哥儿却又跪下来:“李公子言之差异,正好相反…是怕我们几个,辱没了你。”说着磕头,其他三个也就跟着跪下来。
栾哥儿瞅他一眼不答话,只是上前拉了小夏秋郎和冬景起来:“你们都是好孩子,春哥儿,你就一个人跪着吧。”
秋郎似是不忍心:“李哥哥,春哥儿不是坏人…”
“我晓得他不是坏人,可我就是恶心这种人。”栾哥儿哼了一声,冬景忙的端上茶来。栾哥儿接过来喝着,手捏着秋郎的手摩挲,“你们都自以为是替我打算,说的冠冕堂皇,当谁不晓得肚子里全是花花肠子麽?这点儿手段也敢来我眼前现?”
春哥儿嘴唇一动,栾哥儿抢道:“你就老实听着!你倒是乖乖说吧,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把你相好的说出来,要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我二话不说放你走。甚麽赎身不赎身的也就不要恶心人了!”
春哥儿一皱眉头,低下头去。小夏看不过,轻轻搂了栾哥儿脖子道:“李公子,这便真是冤枉春哥儿了。”
“你就帮他。”栾哥儿哼了一声,推开小夏。
秋郎跟着轻声道:“李哥哥,你听我说。先前那几日,也有不少朝中显贵来的,春哥儿暗中留意了些,还有不少是大人物…”这就贴着栾哥儿的耳根悄悄说了几个。
栾哥儿听着不由皱眉,倒真是三六九等各色人都有,自然不乏显贵权要,真不知当喜还是该忧。这就叹气:“听他们说就信?我还说我是太上皇呢!”
秋郎呵呵一笑:“李公子请放心,春哥儿自然不会那般鲁莽。背地里都暗暗叫人跟着查访,坐实了才当真的。”
“我说…”栾哥儿看着这一群人围在自个儿周围都替春哥儿说话,心里自是不悦,但转念一想,他们都是自小没了父母,在梨园长大。一众不知吃了多少苦,情比兄弟,这就想到自个儿…不由叹口气,“春哥儿啊,你先起来吧。”说着亲自过去扶了他起来,“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若是当真有那一日,还不知该谁谢谁呢。”
春哥儿眼中一亮,随即颔首道:“我就晓得,李公子定是能明白的。”
栾哥儿点点头:“的确,出了这几个事儿,我心里也不安稳。既然你想到这麽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倒也觉着快慰。”这就叹口气,拉了众人手道,“好容易遇着,这就又要散了,当真舍不得。”想到花了那麽多银子,便是当真赎身了,还是赚的少了。这可如何向薛夔交代呢?罢罢罢,横竖,薛呆也不敢跟自个儿造反。大不了,再买些新鲜的来就是…
冬景他们见栾哥儿一言不发低着头,双眼都红了紧握双拳,还当他伤心得紧,哪儿想到他心里这些念头。不由感动,上前围了他。
栾哥儿拍着他们肩膀,心疼不已。冬景秋郎并着小夏都悄悄将自个儿要去的人家儿说了,栾哥儿听着,面上不以为意,心里却暗自留神,指不定日后有所助益呢?虽则说不能名正言顺说是进门,但好歹以“清客”之名登堂入室,也非罕见。
这麽一阵话说下来,栾哥儿只觉着腹中饥渴难耐,雷鸣不已。春哥儿他们忍笑回身,不一刻就奉上饭菜来。几个人各怀心思,吃喝一阵方才罢了。栾哥儿待收拾干净了,便将几人的契单亲自送到手上,当面撕了。冬景他们莫不痛哭流涕,拿出银票来交给栾哥儿时,都是双手颤抖。栾哥儿只看了一眼,转头交代账房给各人再支了些银子,说是留着防身。这便叫众人都红了眼睛,冬景最小,忍不住就哭将起来。栾哥儿本是三分气恼,五分无奈,二分假意。一见这景儿,倒忍不住真心难过起来,就与他们抱头痛哭一阵。
到了晚间,果见几顶小轿前来,秋郎他们一一上轿,垂泪而去。栾哥儿心里一阵难受,忙的转头回屋,却见春哥儿与薛夔立在后头儿,含笑看他。
栾哥儿不由皱眉:“你…”
春哥儿笑道:“说走的是冬景他们,我这一把年纪了,谁还要?”
栾哥儿不知为何,心里一暖,上去搂了他又是哭又是笑:“我还真当你们…”
春哥儿咳嗽一声,拍拍他肩膀道:“李公子,薛大官人还在呢…”
“他便在他的,与我何干?”栾哥儿呵呵笑着,狠狠亲了一下春哥儿额头。
春哥儿脸上淡淡一红,随即转头道:“这事儿当真是薛大官人的主意,他说取月亭虽是生意红火,但风头太劲,免不得再生事。不若此时转手,可得更多。且留条后路,好过——”
栾哥儿一摆手:“合着我生病这几日,你们两个就没闲着,都盘算着我呢!”
薛夔嘿嘿一笑:“我不过是想法子多赚些钱。你看现下,建取月亭的银子春哥儿给了我一半儿,对外我就说这相公堂子我卖了。但日后取月亭的账上,咱们可以分五成,你说不是更好?”
栾哥儿哭笑不得看他一眼:“薛大官人啊,可还记得你应承过我甚麽?”
薛夔正算着自个儿的银子滚滚而来,突然听见栾哥儿这一句,忍不住抓头道:“我还是觉着,相公堂子…不该我来开。”
栾哥儿上下打量他,知道他终究介怀,也就不说这个,只是拍拍春哥儿肩膀道:“那以后,取月亭,可得叫你春老板费心了。”
春哥儿淡淡一笑拱手道:“李公子言重了,甚麽老板的,不过是替薛大官人看着罢了。”
三个人这便说笑起来,却见远处来了个红衣使者,高头大马飞骑而至。停在前头儿打量一阵道:“今科李老爷可是在此盘桓?”
三人这就收敛笑容,互看一眼。诸位看官,预知这来人是善是恶,找栾哥儿又有何事,咱们下回“咋呼呼惊圣旨 笑呵呵入宫禁”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小老儿不太好,看官们见谅。
第四十六回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这栾哥儿方别了小夏秋郎冬景三人,正与春哥儿薛夔立在取月亭门口儿,就见一个红衣使者骑马而来寻他,这就面面相觑不知是福是祸。
这红衣使者上下打量一阵又道:“若真在此,便请李老爷出来接旨吧。”说着翻身下马,将一卷黄绢高高举起。
栾哥儿这就双膝一软,扑通跪了下来。
您倒是为何?想栾哥儿心中念的,不外是薛夔打了杜彦莘,不知后首如何。想杜彦莘便是不声张,这杜翰林可不是吃素的主儿。指不定挑了自个儿甚麽错处,这就讨了旨意要将自个儿问斩呢!若是问斩便也罢了,指不定还要牵连薛夔春哥儿以及自个儿李家。如此一来,败坏门风不说,还成千古骂名了。
薛夔却扶了他胳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都冲老子来!”
那红衣使者一皱眉:“如此粗鄙不堪,定然不是李老爷。这便速速将李老爷叫来,误了圣旨可是杀头的罪!”
栾哥儿闻言却心头一暖,难得自个儿竟与薛呆想到一处去了。春哥儿却拉了李栾扬声道:“这位便是你要找的李老爷。”
栾哥儿一听瞪起眼来,薛夔更是捏紧拳头便想给他一记。春哥儿俯身轻道:“李公子,便真是如你所想,杜翰林该怎麽和皇上交代呢?再说了,皇上还未行礼,不曾亲政,是不能下旨杀人的。依我看,吉多凶少。”
栾哥儿闻言大悦,立即仰头道:“我就是!”
薛夔连连叹气,却也没法子。那红衣使者看他一眼方道:“既是,便请李老爷接旨——”
三人跪在地上忐忑不安,听着这使者念罢圣旨,个个方放下心来,栾哥儿更是眉飞色舞。起身恭恭敬敬接了圣旨,又在袖中拿了一块银子给他:“有劳差哥儿了。”
红衣使者不也耽误,只是拱手做礼,回身上马而去。
薛夔看着那明晃晃的缎子犹自不敢相信,喃喃道:“格老子的,皇帝就是皇帝,写个字儿都用这麽好的丝绸,这每天便是不干别的,光等着他的圣旨就能发财!”
栾哥儿哭笑不得,索性不理他,自个儿欢天喜地进了屋去。薛夔犹自咋舌,春哥儿忍了笑道:“薛大官人,皇上三日后要宴请今科及第举子。你还不快进去帮着谋划些?”
薛夔摸摸脑袋:“我哪儿懂这些个?”
春哥儿一推他:“这事儿李公子自然有主意,但你在或不在,差别可就大了。”
薛夔眨眨眼睛,这就追了进去。春哥儿立在门口淡淡一笑,抿着唇提了襟子就跟进去不提。
闲话休说,转眼便是三日后。
栾哥儿一身华服,通身的气派,立在镜前上下打量。一头乌发精心梳理齐整,发髻旋在头顶,看似无心插了根楠木着漆细钿云纹簪子,身上是件簇新月白缎夹纱圆领便服,斜斜挂了件芽白云纹披风,露出双米白缎鞋来。指尖勾着金钉铰川扇的伽南香坠,摇头晃脑笑个不休。
春哥儿忙着替他打点,却见他笑声不绝这便好气又好笑:“李公子,这有甚麽好笑的?”
栾哥儿眯着眼睛:“只说这皇上尚未亲政,却又要大婚,这究竟是多大年纪?”
春哥儿一愣,随即满脸不可置信:“李公子,你这是…玩笑话?”
栾哥儿眨眨眼睛:“谁和你说笑了?”
春哥儿不由愣住:“李公子,你当真不晓得?”
栾哥儿便耸耸肩:“我确是不知。”却又自镜中打量春哥儿,“怎麽,我不晓得有何不妥?”
春哥儿转头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这样儿的生员居然可得中举,真是,真是…”
“真是怎麽?”栾哥儿伸手拉拉衣角,“卷子上又不会出皇上姓甚名谁,更加不会提及皇上年岁几何。”
春哥儿叹口气:“皇上今年十六,借着大婚笼络朝臣罢了。虽说按理要待二十行过冠礼方才还政。不过既然已是大婚,估摸着亲政也就是最近的事儿了。”
“哦,那往日朝政都是谁在处理?”栾哥儿有一搭没一搭问着,只管盯着看镜中自个儿面皮是否白净。
春哥儿拿了一面铜镜立在后头儿好叫他看清发髻:“自然是太后临朝听政,并着各部大臣齐心辅佐。”
“各部大臣…”栾哥儿伸手摸着脑后,突然眼前跳出两个人来,“那个杜翰林,还有何太师自然也是了?”
“自然如此。”春哥儿哭笑不得叹口气,“我说李公子啊…连这些都不晓得,你考这功名做甚麽?”
“我也不晓得,还不是一般赚银子?”有人大步进得门来。
栾哥儿转过头去,见是薛夔这就笑了:“说得好,说得好,深得我心!”
春哥儿只得摇头苦笑:“这便是三岁小儿也晓得的事儿…”却见这两人齐齐瞪过来,便也只能陪笑道,“是是是,两位早不是三岁小儿,自然不需晓得了。”
栾哥儿上下打量春哥儿一眼,突然笑道:“春哥儿,我可算晓得为甚麽秋郎他们都去了,你还在这儿。”
此言一出,莫说是春哥儿,便是薛夔也看过来。栾哥儿得意洋洋一摆手:“便是你这嘴惹的祸,不知甚麽时候儿就得罪了人,自个儿还不晓得呢。”
春哥儿闻言一怔,随即抚着嘴唇淡淡笑了:“说的是呢。”
栾哥儿探头靠他近些,哈哈笑道:“我说笑呢,你别往心里去。春哥儿你也不是寻常人。”
那边薛夔抓抓头:“那个皇上叫你们甚麽时辰去呢?”
阿盛在身后拉拉他袖子:“大官人,咱们就一位皇上,哪儿有‘这个’‘那个’的?这话可不能瞎说,小心要掉脑袋的!”
薛夔一拍他脑袋:“老子乐意这麽说,反正不管老子说哪个皇帝,你们不都晓得是说谁麽?”
春哥儿这就撑不住转头自笑去了,栾哥儿无奈的一摊手,叹口气方道:“说是叫未正初刻在宫门外候着,我估摸着自会有人引我们进去的。”
薛夔啊了一声:“岂不是不早了?”这就转头道,“阿盛,你去把我最好的马车架来——”
春哥儿伸手一拦:“大官人,此举不妥。”
“有甚麽不妥的?”薛夔一瞪眼,“这儿到皇宫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到的。再说了,本来就考了最后一名,难道还要赤脚走过去叫人笑话不成?”
栾哥儿本是笑嘻嘻的看着两人说话,一听薛夔这话却是戳中他心头痛处。这就板起脸来哼了一声:“好啊,我考了最后一名便是丢人,有的人连大字也不认得几个,只会在自个儿的物件上刻个‘夔’字的便又怎麽说?”
薛夔脸上一烧,这就干笑两声道:“您现下也是大官人了,何必跟我一般见识?”
阿盛一跺脚:“大官人,怎麽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栾哥儿斜他一眼:“这倒是奇了怪了,真不知谁是他人,谁是自个儿啊?”说着一双桃花眼只管滴溜溜的在薛夔脸上打转。
薛夔身上一抖,不由自主伸手摸摸腍沟,打了个喷嚏。栾哥儿本也是假作生气,一见他这幅模样,也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春哥儿也就无奈摇摇头道:“要照我说,马车不如轿子。”栾哥儿想了想,便也点头,两人这就齐齐望过来看着薛夔。
薛夔抓抓头,一拍阿盛背脊:“听见没有?”
阿盛嘟囔一句:“大官人,这可是您的屋子,怎麽能叫——”
栾哥儿呦了一声:“这倒是见着个忠心护主的了?春哥儿你怎麽说?”
春哥儿摸着下巴淡淡一笑:“要我说呢,忠心便也是好事儿。可这天下最大的忠,就是对皇上的忠。既然李公子现下是今科举人,日后就是为皇上办差的。自然就代表着皇家气派圣上威严。若是对李大人不敬,便也是对皇上不敬。这大不敬,可是要掉脑袋的——”说着眼睛一斜,阿盛打个哆嗦,慌得跑了出去,口里还犹自念叨着“我就去就去还不成麽——”
栾哥儿与春哥儿就都笑了,薛夔见他们笑也就跟着笑了两声。
这一番忙乱过后,栾哥儿坐上轿子时已交午末。薛夔看着他上了轿子,嘴唇一动,却又抓抓头不吱声。
栾哥儿拉着帘子,眼睛只一瞟:“想说甚麽便说。”
薛夔几次张口预言,最后都住了。最后自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来,就转头飞也似的逃回屋里去了。
栾哥儿愣了一阵,突然掩口一笑,放下帘子便叫行路。春哥儿望着他们一行走远,皱眉道:“这‘少喝酒’有何典故?”
阿盛一拍手:“上次这个李栾一喝酒就把我们大官人给弄了,要是他这回子没上没下的喝了酒,真不知哪位大人要遭殃了。”
“你说甚麽?”春哥儿大大吃惊,“你说薛大官人是在下头儿那个?!”
阿盛一捂嘴巴:“不不不,我啥都没说。”说罢也飞似的逃进屋去。
春哥儿两边儿看看感慨道:“这真是,真是人不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却说栾哥儿那边儿,小轿摇摇晃晃直往宫门而去。想这暖夏时节,风光明媚,景物芬芳,翠生生槐柳盈堤,红馥馥饱绽嫩荷。栾哥儿坐在轿里,搭伏定绿窗棂,看沿途景致,好生热闹。有诗为证:
风拂烟笼锦绣妆,安乐时节日已长。几多壮士英雄胆,不抵佳人锦绣肠。
三尺晓垂杨柳岸,一竿斜插杏花旁。男儿当遂胸中志,方乐高歌醉暖乡。
栾哥儿在轿中是喜不自禁。也说不清高兴些甚麽,就是觉着心中畅快。见着外头艳阳高照,白云点点,雀鸟祥鸣,止不住眉飞色舞;再看沿途行人纷纷,个个都是满面春风、笑声朗朗,忍不住手舞足蹈。
行得一阵就见远远一座巍巍宫殿,紫气森严,端庄祥和,雍容华贵,气派非凡。心想便是要到皇宫了。
正是:
一风吹皱满湖绿,不知前途云或雨。少年总得风流过,不枉腹中圣人句。
诸位看官,预知这栾哥儿入宫又当如何,咱们下回“风情便撒紫金殿 仓皇得遇真龙颜”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皇上驾到——小老儿回避,哈哈~~~~~~~
第四十七回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这栾哥儿得了圣旨入宫面圣谢恩,一顶小轿这便到了宫门外。
下得轿来,见得周围都是同年,这便上前互相稽首为礼。说阵子话便到了时辰,但见宫门一开,一位公公出来打个躬,尖细嗓子喊道:“诸位请了,今日皇上设宴单为表这文教圣道,诸位都是饱学之士,一会儿席间切莫失礼。”言罢又是一躬。
栾哥儿心里冷笑一声,便是你这阉货也好来说这些个?但见周围人人都躬身还礼,这便只得跟着弯腰,胡乱唱个喏罢了。
这就由这位公公领着往里头去了。一路上人人屏气凝神不敢言语,这入得宫门,便又不同。
但见:
琉璃瓦,粉黛墙,松柏苍,宫阁雄。庄严千百余里,盈盈紫气。晨钟暮鼓响天际,巍巍气派。祥云迤逦,淡笼凤阙。瑞气堂皇,群霭龙楼。五步一楼,十步一殿。御柳旌旗,迎风招招;烂漫宫花,玉露然然;歌台暖响,和风习习。琼台瑶池香□,芳草玦瑜仙家途。御座贵胄森然气,明黄晶莹瓦上光。武将威严持金箭,秀娥垂首弄玉盘。铃铛环佩珠玉声,檀楠黄杨共争奇。一池碧水分两侧,石桥九转十八弯。游廊穿山花间行,雕梁画栋迷踪迹。灵石叠出千般意,芳华捧出万种情。
想这皇家气派几人的见?今科举人个个垂首恭行,不时打量之下,人人心中叹服。唯独栾哥儿觉着气闷。初时还打量着宫墙绿树,或是端详那些侍卫。可如此走了甚久,还是不见到。那公公将他们引至一座宫门前便即停下,又有另一位公公出来,又说得一番话,与先前那公公也差不多意思。栾哥儿更觉无趣,还以为衣裳服色有不同,这话便也不同,谁知大同小异罢了。这就又走,到另一宫门前再换一人。如此往复几次,栾哥儿只觉着双脚酸软,心中隐隐浮出怨气来。
栾哥儿心道:这个皇帝倒是折腾人,分明是他要见我们,却要叫我们走这一段路,真是冤孽!
诸位看官啊,想这皇上可是天子至贵,九五之尊。莫说是一个小小举子,便是天下都是他家的。能得皇上召见便是极大荣耀,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更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进这官场,就为见着皇上,就为能讨皇上欢心。以便得个一官半职,继而升官发财、封侯拜相,自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奈何这栾哥儿却以之为苦差。真是花有百样红,人有百千种。想这栾哥儿起初便是为了避祸这才离乡应考,原也不是为着功名利禄去的,这便与那些个举子们不相同。再说到了宫中,栾哥儿除了觉着这儿屋子比取月亭大些多些堂皇些,真是没得比。便说那些宫女,个个屏气凝息小心翼翼,哪儿能及丽菊院中小娘儿妖娆多情。这就又心中看低几分。入了这皇宫不停的走走走,一路的颔首低头打躬,浑是无趣之极。既然如此,不如…栾哥儿眯眼嘿嘿一笑,这就猫腰往一边儿去了。
李栾本就走在最末,此番开溜竟是谁也不曾留意。
便是自个儿边走边赏,瞅着那绿柳宫墙,望着这荷花映日,心中就又觉着舒畅无比,较之前气闷又是另一感触。栾哥儿此番心道:不愧是皇上,这可当真会享受的。不如我好好打探一番,回去撺掇薛呆依样画葫芦也弄一个,保证客似云来。这就喜不自禁,抓耳挠腮。不免弯腰低身,又仰首攀高,左顾右盼,不时又倒退几步前后观看,心花怒放手舞足蹈。路上也遇着几个宫娥侍卫,栾哥儿镇定自若昂首挺胸大摇大摆,那些人竟也没来拦他。反是有几个宫女太监还给他行礼口称大人,栾哥儿就装模作样的摆摆手做个托大之姿,竟是无人怀疑的了。
这麽走了一阵,栾哥儿也觉着有些累了,心头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随便找个小太监问问,找了皇上要见他们的地方去。至于皇帝甚麽的不见倒也罢了,饭菜却是要好好骗一顿来吃吃,也好改进改进丽菊院并着取月亭的手艺。
正走着,不想转过假山时就与个人撞到一块儿。栾哥儿没防备叫那人一下撞到地上,只管捂着屁股就要跳起来骂人。那人却赶紧扑过来捂着栾哥儿嘴巴,一下就将他拉到假山后头儿石缝里躲起来。
不一刻,就听见几个太监慌慌张张跑着过来:“找着了麽?”
“刚才还跟这儿晃了一下呢,怎麽就不见了?”
“谁知道?诶呀,还是快找吧。不然一会儿太师又该骂我们了!”
“我们往这边儿去,你们去那边,一定要找着啊!”
这就散去了,隔了好一阵,身后那人才松开手来。栾哥儿连忙喘气,跟着退后道:“你谁啊?”
却见身后是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看着面皮白净到还要小几岁的光景。通身一件素色的锦缎衫子,正笑呵呵看着他。
栾哥儿便又摇头:“还来是个哑巴,这皇宫也很奇怪,风景虽是极秒,可惜人都奇奇怪怪的。”
“放肆!”那人一瞪眼,倒是有那麽一股仪态,可惜声音在假山缝隙中听来有些飘忽。
栾哥儿心想,这必是哪里来的小太监,指不定偷了甚麽宝贝正叫人抓呢。这就瘪瘪嘴,转身要走。
“你站住!”
栾哥儿回过头去:“干嘛?”
那人很是好奇的看着他:“你不认识朕…真的不认识我?”
“你以为你是皇上谁都认识啊?”栾哥儿懒洋洋打个呵欠,“我可没工夫陪你玩儿。”
那人揪住他的袖子:“你是哪个宫的小太监?衣裳倒是穿的花花绿绿的,你的领事太监都不管的麽?”
栾哥儿一听大怒:“你才是太监呢!”
“胡说八道!”那人也就恼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栾哥儿哼了一声:“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总不会是侍卫吧?肯定是哪个宫的小太监偷了东西叫人抓呢。算了,我还是不管闲事,就当没看见你,你走吧。”
那人却笑了:“你说我是太监?”
“当然。”
“要说细皮嫩肉,你还不是?”
栾哥儿斜着眼睛瞅他一眼:“说你傻,你还真傻,越说越傻。你不知道今天皇上要召见——”
“召见甚麽的最无趣。”那人瘪瘪嘴。
栾哥儿看他一眼突然笑了:“可不是没意思?算了,你就自个儿找乐子去吧,我也再随便逛逛就走了。”
“你一个太监说起话来倒是很有趣。”那人连连点头。
栾哥儿大怒:“你这家伙真是无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太监了?”
“左眼,右眼,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那人洋洋得意抬起头来。
栾哥儿上去一下拍在他脑门上:“呸!小小年纪的就会耍赖。”
“你,你居然敢打…打我?!”
“打你怎麽了,要不是看你是太监,我还…嘿嘿,唉,真可惜了你这一身白肉。”栾哥儿自个儿说着一笑,便又要走。
那人却拉住他:“诶,你先别忙着走,带…带我出去玩玩儿怎样?”
“你是太监,怎麽能随便出宫?你还是老实一点儿吧。”栾哥儿想起自个儿在白鹿书院念书的时候儿,也是巴不得天天出去,这就有几分同情这个小太监。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太监!”
“你不是?看你胡子都没有,说话声儿都没变,不是太监是甚麽?”
“那你还不是没有胡子,说话声儿也不一样?”
“我这是年轻,谁跟你似的?”
“且,你才是太监,总之,你就是太监!”
“胡说,我要是太监,那也是太监头子,专管你这种调皮的小太监!”
“那我就是总领太监,专管太监投资!”
两人说的这一句边都停下来,只管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一阵。栾哥儿想了想却噗哧一声笑了,那少年本是憋着气,见栾哥儿笑了自个儿也一愣,再想想说的话,便也忍不住笑起来。
栾哥儿捂着肚子一摆手:“得了,停!说来说去全成太监了。”
那少年便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怎麽,终于承认你是太监了?”
“我说,太监不太监的,一验不就晓得了?”栾哥儿摇摇头。
“验?验甚麽?”
栾哥儿啧啧有声:“看吧,果然是傻子,连这个都不晓得…哇!”
原来是那少年见四下此刻无人,也就一把揪住栾哥儿将他推在假山后头儿,只管伸手将他裤子一脱。栾哥儿先是一愣,随即嬉皮笑脸道:“看见没有,太监没有这玩意儿的!”
那少年眼睛一眨不眨看过去,猛地一皱眉瞪他:“粗鄙!”
“呸!你没有的当然这麽说。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栾哥儿哼了一声,这就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裤子也脱下来伸手只一记海底捞月作个猴子偷桃,口里洋洋得意,“看吧,你的就没——”却又愣住,盯着眼前那东西就愣了。
“喂,看够没有?”那少年伸手一推他脑袋,自个儿提了提裤子,“怎麽样,比你的还大!”
栾哥儿二话不说,上前就一把抓住那活儿在手里搓捏:“真是老天不长眼,一个太监的居然比我的还粗长几分?难道说——”
那少年哭笑不得,一把拍开他手提着裤子就跑。栾哥儿心痒难耐,这就紧追不舍。转了几个园子终究因着道路不熟,便不知那少年去哪儿了。栾哥儿怏怏的叹口气,心道,这小子倒是眉清目秀的,可千万别叫人抓住了。不若收他去取月亭,交给春哥儿调教一番也是好的。
“啊,李大人,原来您在这儿!”
栾哥儿转过头去,见是个小太监,这就装着愧疚着急道:“这皇宫气派非凡,不想迷了路,还好遇到公公你。”
“李大人还请随我来,皇上一会儿便要来了,不可失礼。”那小公公见他一脸大汗,心道必是新科举子头次见皇家威严,纵有失态亦是可谅的。
栾哥儿一番笑闹这就随他往另一路上去了,先前一番调笑也就抛在脑后,心里只管琢磨起那没见面的皇上来。
诸位看官莫笑,预知这栾哥儿又弄出些甚麽事儿来,那个少年便又是甚麽人,咱们下回“转过青山复碧水 淌过碧水见青山”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不就是那谁谁谁嘛,看官们都看出来了吧?哈哈~~~~~~~
第四十八回
词曰:
最是不羁少年郎,风光旖旎暖花香。香过无波荷池畔,正绽今夏嫩蕊黄。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这栾哥儿误打误撞遇见个少年郎,一番嬉闹就又各自东西。栾哥儿叫来寻他的小太监觅得,这便一同回道正途。
如此这般行行复复,终于至一殿前停下,也不知是换的第几个太监回身一躬:“李大人便请在殿中歇息,待皇上与大臣们议事之后便来。”说罢便自去了。
自个儿便也是李大人了?当真无趣。栾哥儿大大打了个呵欠,抬头一看,面前殿上牌匾写着“紫金殿”三个字,又见里头儿有些桌椅等物,面前几上置了些瓜果等物,心知是在此候着。走了这一阵,能得片刻歇息也是好的。这就连先前的怨气也消散了些。
进去见是依着名次坐了,栾哥儿自是列在末席,他倒也不想去看那龙椅是何模样,只觉坐在门边儿,凉风阵阵倒也痛快。甫一进殿,就见众人转头望来,栾哥儿嬉皮笑脸胡乱拱拱手,也不言语,自个儿大刺刺坐下。吹着凉风,燥热稍减正是惬意,却觉着肚皮一阵乱动,这才想起为着这事儿,今日午饭还没吃。不由想拿身侧案上糕等物。方要抬手,却见周围人人眼观鼻,鼻观心,都如入定的老僧一般。栾哥儿只得收回手来握在袖中,心里便又胡乱骂得一通。
越是等着越是无趣,越是无趣越是觉着饿。栾哥儿只觉着头晕眼花,心道乖乖的,这不等见着皇上,就该先见阎王爷了呢!
再望望面前的点心,分明酥软香甜,再看那茶壶中定是上好香茗。这一竿子酸儒生,分明说了在此歇息,自然是吃喝一番。不然,叫皇上见着大伙儿都是面有菜色,这便是有辱圣见;令皇上听着众人有气无力,这就是有辱圣听;若是叫皇上——罢了,越想越饿、栾哥儿打定主意,这就伸出手来拿了一块糕饼,也不管周围人眼光,自顾吃起来。不想入口即化,分明是梅子糕,却又得荷花香气,甜而不腻,酥而缠绵。栾哥儿也不知这饼子当真是好吃,抑或是饿了,这就一口气塞进两块去。狼吞虎咽时不幸被呛到,这就咳嗽起来。椅子后立着的宫女这就上前替他倒茶,栾哥儿口中塞满点心,只能咿咿呀呀点头示意。那宫女忍不住一笑,却又急忙掩口住了,栾哥儿也自觉有些丢人,这就点点头示意自个儿倒茶,奈何宫女捏着茶壶,恭敬的立在一侧。栾哥儿这就不好意思再吃,只得住了手。便又有其他宫女捧上清茶漱口,又用银盘盛水令他洁面擦手。
腹中有了东西,栾哥儿才觉着好了些。这麽坐得一阵,突然想到今日似乎还未见过杜彦莘与花间甲。这两个人总不至不来吧。便又想,莫非杜彦莘真叫薛夔给打死了,这花间甲帮着给他发丧,这就来不了?便又摇头,若当真如此,自个儿还能有命活在这儿?便又转转眼珠子,想到众人坐席是按着名次来的。自个儿在最末,那花间甲与杜彦莘就该在最前头儿。这就探头打量,奈何看来看去都看不到前头,却又不便离席。正伸头探脑之时,就听身侧太监高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人人立即起身,跪倒地上。栾哥儿吓了一跳,这就噗通一声自椅子上摔了下来滚在地上,撞翻了身侧桌椅,点心茶水撒了一身,砸碎了茶杯茶壶并着糕饼盘子,最最惨的是周围又没甚麽可拉扶之物,人人又都是跪在地上,便有心亦不敢施以援手。栾哥儿这就一路滚着直从椅子边滚到殿门前,咚的一声撞到门槛才算止住。刚一停下,栾哥儿甫一抬头,就见一双明黄靴子照着自个儿脸就踩下来,栾哥儿不由自主一抬手,正巧稳稳托住了那靴子。
靴子主人便也大惊:“这是甚麽?!”便即缩了回去。
栾哥儿方要松口气,却又觉着这声儿有点儿耳熟,慌乱中又想不起打哪儿听过。正想抬头,殿旁两侧侍卫已经围上来,七八个压住栾哥儿双肩,将他按在地上。太监尖细嗓音忙不迭道:“皇上受惊了,奴才们万死——”
栾哥儿一听这话,心里明白是坏事儿了。感情那双明黄靴子就是皇帝的脚丫子啊?!啊不,是御足…不,是龙脚!也不对…嗨,这个时候儿,保命要紧,哪儿管究竟是凤爪还是龙蹄呢?
栾哥儿叫侍卫牢牢按住身子动弹不得,只能尽力将脸扭过来,好在地上铺着细绒毯子,脸应当不会磨破,就是擦得生疼。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栾哥儿大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想这大殿之中人人不敢言语只待皇上发话,突然有人来了这麽一句,自然引人注目。那皇上本也没甚麽大碍,不过是吓了一跳罢了。一听这话就四下打量,却见是地上那人发出的,不由凝神细细看他。瘦削身材,叫那些侍卫按住浑是可怜;面皮白净,偏生沾了些糕饼点心看着可笑;浑身衣裳都叫茶水污了, 深一块儿浅一块儿又很可笑。但抬眼再看,只见一张小脸儿凝脂一般,尖细下颚,散发如墨。最难得是那一双星眼,盯着人时目光如醉,又是惶恐又是惊疑,却又含着祈求哀怜,真不知怎的,楚楚可怜四个字儿便跃然脑中。
真是:
一团腌臜灵秀出,河蚌淤泥含宝珠。若得亲近片刻时,甘愿此身化朝雾
这厢里皇上看栾哥儿,栾哥儿自然也在看皇上。心道不知是个怎样的三头六臂能当皇上,又叫人等,又叫人候的。原以为定是气宇轩昂神采非凡,不然便是通身贵气,头顶五彩祥云,脚踏连环福瑞的极贵之人。可这一见之下,栾哥儿不由张大了嘴。只见年约二八上下,青愣愣的眉眼,青愣愣的下颚,青愣愣的神态。若非那身龙袍,只怕在街上无人能认出这是个皇上来。分明就是方才少年郎!记得春哥儿说皇上也不过十六,难怪胡子都没长出来。栾哥儿心里一叹,想自个儿十六的时候儿,已是搅合得书院鸡犬不宁了。不知多少同窗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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