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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阅读

作品:巴黎圣母院|作者:牛掉进漂流|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7:07:39|下载:巴黎圣母院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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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伊利亚特》中,众神有的站在围攻者希腊人一边,有的站在被围攻

  的特洛伊人一边,唯有朱庇特迟疑不决。

  步走,她拔腿跑。这里,码头的地势是沿坡而上,可她却仿

  佛觉得是沿着斜坡往下滑去。

  她朝四下里张望,却不见一个行人。河岸一片荒凉,听

  不到一点儿声响,感觉不到有人走动,唯有塞纳河一水之隔

  的老城那边喊声震天,火光通红,在那阵阵高喊声中,可以

  听得见要处死她而嚷叫她的名字。除此之外,巴黎城在她周

  围四处扩散开去,只见黑影幢幢。

  然而,陌生人依然缄默不语,照样急步前进,一直拖着

  她往前躜。她眼下行走的地方,在她记忆中想不起曾经到过。

  在经过一扇亮着灯光的窗户前,她奋力挣扎,猛然挺直身躯,

  使劲高喊:“救命呀!”

  窗子里面住着的那个居民听到喊声,打开了窗户,穿着

  衬衣,提着灯,出现在窗前,愣头愣脑地望了一下河岸,嘀

  咕了几句她听不明白的话儿,随即又把窗板关上了。最后一

  线希望也熄灭了。

  黑衣人一声不哼,紧紧抓住她,越走越快起来。她不再

  抵抗了,紧跟着他,精疲力尽。

  她不时集中一点力气,问道:“您是谁?您是谁?”由于

  石板路上高低不平,跑得她气喘吁吁,她说话的声音断断续

  续。对她的问话,陌生人毫不答腔。

  就这样,他们沿着河岸走,来到了一个相当大的广场。月

  色微明。这是河滩。只见广场中央矗立着一个黑黝黝像十字

  架的东西,那是绞刑架。她认出了这一切,明白自己身在何

  处了。

  那男子停住脚步,转身向她,掀起他头上的风帽。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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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吓得魂飞魄散,张口结舌,说,“呃!我早料到又是他!”

  正是教士。他看上去并不像个活人,而是他的幽魂。这

  是月光映照的缘故,因为在月光下,我们看任何事物,都像

  见到其幽灵似的。

  “听我说,”他开口道。这种阴郁的声音,她好久没有听

  到了,不由得战栗起来。他继续往下说,语气急促,断断续

  续,气喘吁吁,说明他内心惊惶不安,颤震动荡:“听我说,

  我们就在这里了。我有话要对你说。这是河滩广场。这里就

  是一个终点。命运把我俩彼此交给对方。我即将决定你的生

  死;你即将决定我的灵魂。你看,这儿是一个广场,现在是

  个黑夜,越过斯时斯地,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因此你要好好

  听我说。我要对你说的……首先,别向我提起你的弗比斯。

  (他说这话时,就像一个片刻也不能安静的人那样,来回走动,

  并拖着她跟他走。)切勿跟我谈他。听见了吗? 你要是说到这

  个名字,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但肯定是极其可怕的。”

  说罢,他像个恢复其重心的物体,又静止不动了。尽管

  如此,她的话语依然透露出其烦躁不安。他的声音也越来越

  低了。

  “别这样转过脸去。听我说,这是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

  首先,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这一切都不是闹着玩的,

  我向你发誓。……我说什么来的?提醒我一下!啊!……大

  理院做出了判决,要把你送上断头台。我刚把你从他们手中

  救了出来。可是他们正在追捕你,你看!”

  他伸出手臂指向老城。确实,搜捕看上去还在继续,喊

  叫声越来越近了。在河滩广场的对面,刑事长官府邸的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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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人声嘈杂,灯火通明,可以看见许多士兵举着火把,在

  河对岸跑来跑去,喊声不断:“埃及女人!埃及女人在哪里?

  绞死!绞死!”

  “你看清了吧,他们正在追捕你,我并没有欺骗你。我呀,

  我爱你。别开口,最好别说话,如果只是想对我说你恨我,我

  已经横下一条心来,绝不再听了。……我把你刚救了出来。

  ……先让我把话说完……我完全可以搭救你,现在就看你愿

  意不愿意。只要你愿意,我就能够做到。”

  说到这里,他猛然顿住。接着又说:“不,要说的不是这

  回事。”

  话音一落,他拔腿就跑,也攥着她跑—— 因为他始终没

  有松开她的手臂—— 径直向绞刑架跑去。他指着绞刑架,冷

  冷地对她说:“在我和它之间抉择吧。”

  她挣脱出他的手中,一下子扑倒在绞刑架下,拥抱着那

  根阴森可怖的支柱。接着,把秀丽的脸蛋转过半边来,瞅了

  教士一眼,宛如跪在十字架脚下的圣母。教士依然一动也不

  动,手指头一直指着绞刑架,始终保持着这一姿势,俨如一

  尊雕像。

  埃及少女终于对他说道:“它叫我厌恶的程度,还远不如

  你呢。”

  听到这话,教士只好慢慢放开她的胳膊,垂头丧气,盯

  着地面上的石板,说道:“要是这些石头会说话,准会说这儿

  有个多么不幸的人啊!”

  他继续往下说。少女跪在绞刑架前,长发低垂,遮没全

  身,凭他去说,不加理会。这时候,他的语调哀怨而温柔,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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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容的粗暴和高傲,恰好形成痛苦的对照。

  “我,我爱您。啊!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呀!这燃烧着我心

  灵的烈火,却一丁点儿也没有表露出来!咳!姑娘,日以继

  夜,是的,日日夜夜,这火在我心中熊熊燃烧,难道一点儿

  也不值得垂怜吗?这是朝朝暮暮,日夜眷恋的爱情,我可以

  告诉您,这是一种酷刑的折磨!……噢!可怜的孩子!我的

  痛苦太多啦!……我得说,这是值得同情的事。您看,我跟

  您讲话,柔声细气,真希望您不要再这样厌恶我。……说到

  底,一个男人钟爱一个女人,这并非他的过错!……啊!我

  的上帝呀!怎么!您竟永远不能原谅我吗?您一直对我怀恨

  在心!这可就完蛋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变坏了。您瞧!连

  我自己都厌恶自己!……您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站在

  这儿跟您说话,站在死亡线上胆战心惊!而您大概另有所思!

  ……特别不要对我谈起那个军官!……什么!我真想扑倒在

  您膝下,什么!我真想吻一吻……不是吻一吻您的脚,那样

  做您是不会同意的,而是吻一吻您脚下的泥土!什么!我真

  想像个小孩那样痛哭一场,我要从胸膛里掏出的不是言词,而

  是我的心肝,我的腑脏,好向您表明:我爱您。然而,这一

  切都无济于事,这一切!……可是,您灵魂中只有深情和宽

  容,别无其他;您充满柔情蜜意,整个人儿温馨、善良,仁

  慈、妩媚。咳!可您只对我一个人刻毒!啊!何等的晦气啊!”

  说到这里,他用手捂住脸。少女听到他在哭泣。这是破

  天荒头一遭。这样站立着,哭得全身抖动,真比跪下来哀求

  还更可怜,还更情切。他就这样哭了好一阵子。

  “罢了!”他头一阵眼泪流过之后,继续说道,“我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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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话可说的了,本来倒是想了许多要对您说的话儿。现在

  我浑身颤抖,战栗不已,在关键的时刻撑不住了,觉得我们

  被某种至高无上的东西紧紧裹住,于是我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了。啊!要是您不可怜可怜我,也不可怜可怜你自己,我马

  上就会倒在地上丧命。我们切勿把对方都置于死地。若是您

  知道我多么爱您,那该有多好!我的心是怎样一颗心啊!咳!

  我不顾一切,背离任何德行!我不顾一切,自暴自弃!身为

  饱学之士,却拿科学开玩笑;身为贵族,却给自己的姓氏抹

  黑;身为教士,却把弥撒书当做淫荡的枕头;我的所作所为,

  是在给我的上帝的脸上吐唾沫!但这一切全是为了你,你这

  迷惑人的巫女!这一切也是为了使自己更配得上进入你的地

  狱!可你并不要我这下地狱的罪人!啊!让我把一切都倾吐

  出来!还多着呢,还有更骇人听闻的,呵!更骇人听闻!

  ……”

  他说到最后几句时,模样儿看起来完全精神错乱了。停

  顿了片刻,又自言自语似地接着往下说,不过声音却很大:

  “加恩 1

  你把你弟弟怎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又说:“天主啊!我是怎么待他来的

  呀?我收留他,我哺育他,我喂养他,疼爱他,崇拜他,可

  我把他杀害了。是的,天主啊,刚才就当着我的面,在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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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典故出自《圣经·创世纪》。加恩和亚伯是两兄弟,加恩种庄稼,亚伯放

  牧。兄弟俩为了感谢上帝的恩典,各自准备了最好的供品,祭献上帝。上帝为了

  考验加恩的品德,故意赞赏亚伯的祭品。加恩十分嫉妒,随乘其弟弟不备,用石

  头将他砸死。小说中克洛德这句话原是上帝质问加恩的话。

  子的石头上,他的脑袋被砸烂了,而这都是由于我,由于这

  个女人,由于她的缘故……”

  他眼神惊恐不安。嗓音越来越微弱,机械地翻来复去说

  了好几遍,每遍都间隔相当长,就仿佛一口大钟的余音延绵

  不绝:“……由于她……由于她……”随后,他的舌头再也发

  不出清晰的声响,却只见他的嘴唇一直翕动不已。突然,他

  两腿一软,像什么东西一下子垮下来似的,一头栽倒在地,脑

  袋埋在双膝之间,一动也不动。

  少女把脚从他身下抽了出来,这样微微一动,他清醒过

  来。他举手慢慢抚摸了一下凹陷的双颊,惊愕地望了好一会

  儿他那沾湿的手指,呢喃地说:“怎么!我哭了!”

  话音一落,他猝然转身对着埃及少女,脸上焦虑的神色

  难以言表,只听他说道:

  “唉!您就这般冷冰冰地看着我哭泣!孩子啊!这滴滴眼

  泪是熔浆,你可知道!对你所恨的人,死活都不能打动你的

  心,难道这竟是真的?你情愿眼睁睁看着我死,而且还在一

  旁欢笑。啊!可我呀,我却不愿看着你死!说句话,只要说

  句宽恕的话儿!用不着说你爱我,只要说声情愿就行了,那

  样我就可以救你了。要不然……嗬!时间不停在流失,我以

  一切最神圣的东西恳求你,你不要磨蹭,等我重新变成顽石,

  就像这同样需要你的绞刑架一样!好好想一想,我手里掌握

  着我俩的命运:想一想,我精神失常了,这太可怕了,我可

  以弃之一切于不顾,我们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不幸的人儿,我

  将跟着你坠下这深渊去,永无终期!说句好话吧!一句!只

  要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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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张开口要答腔。他赶忙跪倒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地聆

  听她的话语,说不定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是一句情意缠绵的话

  语。她却说:“您是个杀人犯。”

  教士疯也似地把她紧紧搂住,纵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令

  人毛发悚然。他说道:“那又怎样,是的!杀人犯!我非得到

  你不可。你不要我做你的奴隶,那你将得到我做你的主人。我

  一定要把你弄到手。我有个巢穴,我要把你拖到那里去。你

  将跟我走,也只得乖乖跟我走不可,要不,我就把你交出去。

  美人儿,你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要么属于我!属于这

  教士!属于这叛教者!属于这杀人犯!从今夜起,你就属于

  我,听见了吗?来!尽情欢乐吧!来!吻我吧,你这疯女人!

  要么进坟墓,要么进我的床帏!”

  由于淫秽的念头,由于狂怒,他眼睛里闪闪发光。色狼

  的嘴唇印红了少女的嫩颈。她在他的怀抱中拼命挣扎,他满

  口白沫,吻遍她的全身。

  “不许咬我,你这魔鬼!”她嚷叫起来。“唔!你这可恶的

  臭僧侣!放开我!我要揪下你丑恶的花白头发,大把大把地

  扔到你脸上!”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随后松开她,神情忧郁地望着她。

  她觉得自己胜利了,继续说道:“我告诉你,我属于我的弗比

  斯,我爱的是弗比斯,弗比斯才漂亮呢!而你,神甫,你老

  啦!你是丑八怪!滚开!”

  他吼叫一声,如同一个不幸的人被烧红的铁烙印了一下。

  他咬牙切齿说道:“你死定了!”她看到他可怕的目光,想要

  逃走。他一把抓住她,拼命摇晃,将她推倒,攥住她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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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手,把她在地上拖着,急步向罗朗塔的拐角跑去。

  一到那里,他转过身,问她:“最后一次问你,愿不愿属

  于我?”

  她使劲应道:“不!”

  于是,他大声嚷道:“古杜尔!古杜尔!埃及女人在这儿!

  你报仇吧!”

  姑娘感到手肘猛然被人抓住,一看,是一只从墙上窗洞

  口伸出的瘦骨嶙峋的胳膊,像一只铁手把她牢牢抓住。

  “抓紧!”教士道。“她就是逃跑的埃及女人,别松开她。

  我去找捕快,你就要看见她被绞死啦。”

  作为回答这些带血腥味话语的,是从墙内传出来一阵发

  自咽喉的朗笑声:“哈!哈!哈!”埃及姑娘看到教士向圣母

  院桥的方向跑去,那边传来了马蹄的嘈杂声。

  少女认出了凶恶的隐修女,吓得直喘气,竭力挣扎,扭

  动身子,痛苦和绝望地蹦了几蹦,可是,隐修女用一种闻所

  未闻的力量死死抓住她,肮脏、瘦削的手指深深掐进她的肉

  里,并在周围合拢起来,仿佛这只手是被铆接在她的胳膊上。

  这甚至不单单是一条铁链,不单单是一个枷锁,不单单是一

  道铁环,而是从墙上伸出来的一只有智慧、有生命的大钳。

  姑娘精疲力竭,瘫靠在墙上,这时,死亡的恐惧攫住了

  她。她想到人生的美好,想到青春、天空的景色、大自然的

  千姿百态,想到爱情、弗比斯、以及消逝的和临近的一切,想

  到告发她的教士,就要到来的刽子手、矗立在那里的绞刑架。

  这时,她觉得恐惧感逐渐升高,一直伸到了头发根。她听到

  了隐修女凄惨的笑声,低声对她说道:“你就要被绞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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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气无力地转向窗洞口,透过铁栅,看到麻衣女恶狠

  狠的面孔,说:“我对你怎么了?”她几乎像死了一般。

  隐修女没有答腔,只是用一种歌唱、愤怒和嘲弄的腔调

  嘟哝起来:“埃及娘儿!埃及娘儿!埃及娘儿!”

  不幸的爱斯梅拉达又耷拉下脑袋,披头散发,知道自己

  与其打交道的并不是一个人。

  突然,隐修女大嚷起来,仿佛过了老半天埃及少女的问

  话才传到了她的大脑里:“你对我怎么了?你说!……啊!你

  对我怎么了,你这埃及婆娘!那好!听着。……我有过一个

  孩子,我!你明白吗?我有过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老实跟

  你说!……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我的阿妮丝,”她魂不附

  体,在黑暗中吻着什么东西,接着说:“那好!你可知道,埃

  及娘儿?有人抢走了我的孩子,偷走了我的孩子,吃掉了我

  的孩子。这都是你干的。”

  姑娘像那只小羊羔 1

  一样应道:“哎呀!那时我也许还没

  出生呢!”

  “啐!不对!”隐修女又说道,“你准出生了。你是其中的

  一个。她要是活着,也该你这么大了!就是这样!……我在

  这里已经十五个年头了,我受了十五年的苦,祈祷了十五年,

  十五年来不断把头往墙上撞。……我告诉你,是那些埃及婆

  娘把她偷走的,你听明白了吗?是她们用利牙把她吃掉的。

  ……你有没有心肝吗?你可以设想一下,一个玩耍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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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狼要吃掉羔羊,加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羔羊以自己尚未出生为理由辩

  解。请参阅《拉封丹寓言集》中狼与羔羊的故事。

  一个吃奶时的孩子,一个睡觉时的孩子,那是什么模样儿!何

  等天真烂漫呵!唉!正是这样一个孩子,他们把她抢走了,杀

  害了。慈悲的上帝全清楚!今天,轮到我了,该我来吃埃及

  女人的肉了。啊!要不是铁栅挡住,我要狠狠地咬你几口。我

  头太大了,伸不过去!可怜的小宝贝!是在她睡着的时候!话

  说回来,即使她们抢走时把她弄醒了,她哭叫也没有用,我

  那时并不在家!啊!埃及婆娘们,你们吃了我的孩子!现在

  就来看看你们的孩子的下场吧。”

  于是,她哈哈大笑,或者说是咬牙切齿,在这张愤怒的

  脸上,两者一模一样。天开始破晓,灰白色曙光隐隐约约照

  着这一场面。绞刑架在广场上益发清晰了。另一边,向圣母

  院桥那个方向,可怜的女囚仿佛听到骑兵的马蹄声越来越逼

  近了。

  “太太!”她蓬首乱发,魂不附体,恐惧若狂,跪下双膝,

  合掌叫道,“太太,可怜可怜吧。他们来了。我没有做过任何

  对不起您的事。难道您愿意看我惨死在您眼皮底下吗?您心

  肠好,我深信不移。这太可怕了。放我逃走吧。松开我!行

  行好!我不要这样死去!”

  “还我的孩子!”隐修女说道。

  “行行好!行行好!”

  “还我的孩子!”

  “松开我,看在上天的面上!”

  “还我的孩子!”

  再一次,少女精疲力竭,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下子瘫

  倒了,目光已在模糊,就像一个垂死的人那样。她结结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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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说:“呃!您找您的孩子。我,我找我的父母。”

  “还我的小阿妮丝!”古杜尔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她在哪

  儿?那你就死吧!……我来告诉你,我当过妓女,有过一个

  孩子,人家把我的孩子抢走了。……那是埃及女人干的。你

  现在可明白了,你得去死。当你的埃及母亲来要你回去时,我

  就告诉她:‘你这个母亲,就看那个绞刑架吧。’……要不你

  就还我的孩子。……你知道我的小女儿在哪儿?瞧,我指给

  你看。那是她的小鞋,她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你知道同样的

  一只在哪儿,要是你知道,就告诉我,哪怕是在世界的另一

  头,我也会膝行去找的。”

  她这样说着,用伸在窗洞外面的另只手臂指着小绣鞋给

  埃及姑娘看。这时,天色已明,可以看清鞋的形状和颜色。

  “把小鞋给我看看。”埃及姑娘战栗着说。“上帝啊!上帝

  啊!”同时,她用空着的一只手,连忙打开戴在脖子上那只饰

  着绿玻璃片的小袋子。

  “去!去。”古杜尔嘟哝着。“掏你什么魔鬼的护身符!”突

  然,她打住话头,浑身颤抖,用一种发自肺腑的声音,大喊

  一声:“我的女儿!”

  原来埃及姑娘刚从小袋里掏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小鞋。这

  小鞋上缝着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谶语:

  当同样的一只小鞋重新找到

  母亲就会伸出双臂将你拥抱

  在疾如闪电的一瞬间,隐修女已将两只鞋作了对比,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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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羊皮纸上的文字,欢天喜地,把容光焕发的脸孔贴在窗洞

  口铁栅上,放声喊道:“我的孩儿呀!我的孩儿呀!”

  “妈妈!”埃及姑娘应道。

  此情此景,这里我们就不打算描述了。

  墙和铁栅横在她们二人之间。“啊!这墙!”隐修女叫道!

  “啊!看得见她却不能拥抱她!你的手!你的手呢!”

  少女把手臂伸进窗洞里面去,隐修女扑向这只手,将嘴

  唇贴在上面,沉浸在这亲吻中,就这样呆着不动,不再有别

  的生命迹象,唯有啜泣使她的背部不时起伏。然而,她在阴

  暗中静静地泪如泉涌,宛如滂沱的大雨下个不停。可怜的母

  亲,十五年来心中的辛酸苦楚,化作泪水一滴滴渗透,汇集

  成又黑又深的旧井,这时汹涌澎湃,全倾泻在这只可爱的手

  上。

  突然,她直起身来,把披在额头上的花白头发往两边撩

  开,一声不吭,比母狮子还凶猛,用双手狠命摇撼小屋窗洞

  上的铁栅。铁栅纹丝不动。于是,转身到屋角去,找来一块

  平日化为枕头的大石板,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劲向铁栅砸去,

  只见火花四溅,一根铁条给砸断了,又砸了一下,拦住窗洞

  口的那古老的十字铁栅完全掉了下来。这时,她用手把铁栅

  生锈的残段短截,一一弄断,统统拔除。有时候,一个女人

  的双手也具有超人的力量!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通道便打通了,她拦腰抱住女儿,把

  她拖到小室里来,喃喃说道,“来!让我把你救出深渊!”

  等她女儿进了小室,便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随后又把

  她抱起来,仿佛这始终是她的小阿妮丝,紧紧搂在怀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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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小的小室里走来走去,陶醉了,疯颠了,兴高采烈,又是

  叫,又是唱,对女儿又吻又说,忽而放声大笑,忽而泪流满

  面,所有这一切都交织在一起,而且兴奋若狂。

  “孩儿啊!我的孩儿!”她说道,“我找到女儿了!她就在

  这里。仁慈的上帝把她还给我了。嘿,你们!你们大家都来

  看呀!这里有没有人看见我又找到了女儿呀?我主耶稣啊,她

  长得多俊!我仁慈的上帝呀,您让我等了十五年,只是为了

  把这样一个美人儿还给我。埃及女人并没有把她吃掉!这是

  谁胡说的?我的小乖乖!我的小宝贝!吻我一下吧!那些好

  心的埃及女人!我喜欢埃及女人。……确实,就是你。怪不

  得你每次打从这里经过,我的心就怦怦直跳。可我把这错当

  成仇恨!原谅我,亲爱的阿妮丝,原谅我吧!你觉得我很凶

  狠恶毒,是不是?我是爱你的。……你脖子上的小黑痣还在

  吗?我们看一看。是的,还在。啊!你真漂亮!是我给了你

  这双大眼睛,小姐儿。亲一亲我,我多么爱你呀!别的母亲

  有孩子,我才不在乎哩,现在我压根儿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让

  她们过来看就是了。这是我的孩子,看看她这脖子,这双眼

  睛,这头秀发,这只手。像她这样秀丽的人儿,你们找来给

  我看看!哦!我敢说,这样的人儿,会有许多人钟爱她的!我

  哭了十五年,我的美貌姿色尽都离开了我,全到她身上去了。

  吻一吻我吧!”

  她滔滔不绝还给她说了许许多多荒唐的话儿,其语气声

  调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她弄乱可怜少女身上的衣服,把她的

  脸都羞红了;用手摩挲她那丝一般的秀发,还吻她的脚丫、膝

  盖、额头、眼睛,一切都使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醉神迷。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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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她爱抚,不时以无限的温柔,悄悄地一再喊道:“妈妈!”

  “你看,我的孩儿,”隐修女接着说,说一句就吻一下。

  “你看,我会好好疼爱你的。我们将从这里逃出去。我们就会

  很幸福的。我在我们家乡兰斯继承了一点产业。兰斯,你知

  道吗?啊!不,你不知道,你那时太小了!你四个月时长得

  漂亮极了,要是你知道就好了!一双小脚丫多逗人喜欢,有

  人好奇,从二三十里外的埃佩奈赶来看呢!我们就要有一块

  田地,一座房子。我要你睡在我床上。上帝呀上帝!这有谁

  会相信呢?我找到了我的女儿!”

  “噢!母亲!”少女激动不已,但终于有了力气说话了。

  “埃及女人早就对我说过了。我们当中有个心地善良的埃及女

  人,一直像奶妈一样照料我,去年去世了。是她把这个袋子

  挂在我脖子上,常对我说:‘小宝贝,留神把这个精巧的东西

  保存好。这可是个珍宝呀!凭着它,你将来有一天可以……

  找到你的生母。这无异于把你的母亲随身带在脖子上。’她真

  是未卜先知,这个埃及女人!”

  麻衣女又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过来,让我亲亲你!你

  说得多可爱。等我们回到了故乡,就把这双小鞋拿去教堂给

  圣婴穿。这一切我们都得感谢仁慈的圣母。我的上帝呀!你

  的声音多么甜美呀!你刚才跟我说话时,就像一曲音乐那么

  好听!啊!我主上帝呀!我的孩子找到了!这样离奇的故事,

  难道可信吗?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就死的,我并没有因为高兴

  就送了命。”

  随后,她又是拍手,又是大笑,又是喊叫:“我们就要过

  幸福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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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候,小屋里回响着兵器的撞击声和奔驰的马蹄

  声,这马蹄声似乎从圣母院桥驰来,从河岸上越来越近了。埃

  及少女惶恐不安,一头扑进麻衣女的怀抱里。

  “救救我!救救我!母亲!他们来了!”

  隐修女顿时脸色煞白。

  “噢,天啊!你说什么?我却忘了!他们追捕你!那你干

  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不幸的孩子应道,“可是我被判处了死刑。”

  “死刑!”古杜尔好像遭到雷打电劈,打了个趔趄。接着,

  目光定定地盯着女儿,缓慢地又说:“死刑!”

  “是的,母亲,”少女失魂落魄,应道。“他们要杀死我。

  他们正要抓我来了。那个绞刑架就是为我准备的!救救我!救

  救我吧!他们到了!救救我!”

  隐修女半晌纹丝不动,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接着她摇

  了摇头,深不以为然,并且突然纵声大笑,又恢复了她原先

  那种吓人的狂笑声。只听见她说:

  “嗬!嗬!不!你所说的只是一场梦。啊!是的!这怎么

  可能呢,我失去了她,长达十五年之久,然后找到了她,却

  只有短短的一分钟!现在他们又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如今

  她长大了,水灵灵的,跟我说话,爱我,而正在这个时候,他

  们却要来把她生吞活噬,就在我这个当母亲的眼皮底下!啊,

  不!这种事是不行的。仁慈的上帝是不会允许这样做的。”

  这时候,马队似乎停了下来,只听见远处有个人说:“从

  这边走,特里斯丹大爷!教士说的,到老鼠洞可以找到她。”

  马蹄声又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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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修女一下子站起来,悲痛欲绝,大声喊叫:“快逃!快

  逃!我的孩子!一切我全想起来了。你说得对。是要你的命!

  可怕呀!该死!快逃!”

  她将脑袋探出窗洞口,很快又缩了回来。

  “留下!”她低声说道,语气简短而阴郁,痉挛地抓住半

  死不活的埃及姑娘的手。“留下!别作声!到处都是兵,你出

  不去。天已大亮了。”

  她的眼睛干涩,像火在燃烧。她半晌没有说话,只在小

  屋里走来走去,不时停下来,揪下一把把花白头发,又用牙

  齿咬断。

  忽然,她说道:“他们过来了。我去跟他们说说。你躲在

  这个角落里。他们不会看见你的。我就跟他们说你逃走了,是

  我把你放了,真的!”

  她本来一直抱着女儿,这时把她放在石屋的一个角落里,

  从外面是看不见的。她让她蹲着,小心翼翼地把她安顿好,不

  让她的手脚露在阴影外面;还把她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遮

  住她的白袍子,把她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还在她面前摆上唯

  一的家具,即水罐和权当枕头用的那块石板,以为这两样东

  西就可以把她掩盖住。安顿就绪后,她放心多了,这才跪下

  来祈祷。天刚亮,老鼠洞里还有许多地方依然是阴影重重。

  就在这时,教士那恶魔似的声音在小室近旁喊道:“这边

  走,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听到这个名字,听到这个声音,蜷缩在角落里的爱斯梅

  拉达不由得悸动了一下。“别动!”古杜尔说道。

  话音一落,就听见人声、刀剑声、马蹄声一片嘈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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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屋周围停住了。母亲一下子站起身来,跑去站在窗洞前,将

  它堵起来。她看到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人,有的徒步,有的骑

  马,排列在河滩广场。指挥他们的人刚一下马,就朝河滩走

  来。“老太婆,”这个人说道,凶相毕露,“我们正在搜捕一个

  女巫,要把她绞死:听说,她在你这里。”

  可怜的母亲竭尽所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应道:“您

  说些什么,我不太明白。”

  对方又说:“上帝脑袋呀!乱弹琴,那魂不守舍的副主教

  胡扯些什么?他在哪儿?”

  “大人,”一个兵卒说。“他不见了。”

  “喂喂,疯老婆子,”指挥官接着说。“别骗我,有人把一

  个女巫交给你看管。你把她怎么了?”

  隐修女不便全盘否认,免得引起怀疑,遂用一种真诚而

  又生硬的口吻应道:“要是您说的是刚才有人硬塞给我的那高

  挑个儿的姑娘,我可以告诉您,她咬了我,我只好松开手。就

  是这样,别再打扰我啦。”

  指挥官大失所望,做了个鬼脸。

  “休想骗我,老妖怪!”他接着说道。“我叫隐修士特里斯

  丹,我是国王的老朋友。隐修士特里斯丹,你明白了吗?”他

  望着周围的河滩广场,又添上一句。“在这里,这可是一个掷

  地有声的名字。”

  “即使你是隐修士撒旦,”古杜尔又萌发了希望,答道:

  “我也没有别的话跟你说,我也不怕你。”

  “上帝脑袋呀!”特里斯丹道。“你这个嚼舌头的老太婆!

  啊!巫女溜跑啦!往哪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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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杜尔漫不经心地应道:

  “从绵羊街,我想。”

  特里斯丹转过头,向他的人马打了个手势,叫他们准备

  重新上路。隐修女松了一口气。

  “大人,您得问问老巫婆,她窗洞上的铁栏杆怎么拆成这

  样子的?”一个弓手突然说道。

  听到这个问题,可怜的母亲心里又焦急万分,可她并没

  有失去清醒的头脑,遂结结巴巴应道:“过去一直就是这样

  子。”

  “呵!直到昨天,那些铁栅还是个漂亮的黑十字架形,很

  虔诚的样子。”那个弓手又说。

  特里斯丹斜眄了隐修女一眼。

  “我看这老婆子慌了阵脚。”

  不幸的女人觉得,一切取决于她能否泰然自若,于是把

  生死置之度外,冷笑起来。做母亲的都有这种力量。她说:

  “呸!这家伙喝醉了。一年多以前,有辆载石头的大车,尾部

  撞到了窗洞上,把铁栅撞坏了。我还把驾车的骂得狗血喷头!”

  “一点不假,我当时在场。”另一个弓手插嘴说。

  现实中到处总有一些无所不知的人。这个弓手所作的意

  想不到的证词,鼓舞了隐修女的勇气。对她来说,这场盘问

  就像踏着刀刃的吊桥越过万丈深渊那样艰险。

  然而,她注定要经受忽而满怀希望、忽而惊惶失措这两

  种情绪不断交替的熬煎。

  “要是大车撞的,撞断的铁条应当是向内拐的,可这些断

  铁条却是向外倒的。”头一个弓手又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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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特里斯丹对这个兵卒说。“你的鼻子倒真灵,

  比得上小堡的调查官。……老婆子,快快回答他的话!”

  “我的上帝呀!”她陷于绝境,不由得喊叫起来,声音里

  不由自主地带着哭声。“我向您发誓,大人,确实是大车把铁

  栅撞断的。那个人说曾亲眼看见,这您是听到的。况且,这

  跟你们要找的那个埃及女子又有什么相干?”

  “嗯!”特里斯丹吟哦了一声。

  “见鬼!”那个受到巡检大人夸奖而得意忘形的弓手又说。

  “铁条的断痕还全是新的!”

  特里斯丹点了点头。隐修女一下子脸无血色。“您说说看,

  大车撞的,有多久了?”

  “一个月,也许半个月,大人。我,我记不清了。”

  “她开头说一年多。”那个弓手指出。

  “这里面有蹊跷。”巡检大人说道。

  “大人!”她喊道,身子一直贴在窗洞前,战战兢兢,深

  怕他们疑心,把头伸到小室里来张望。“大人,我向您发誓,

  这个栅栏的确是大车撞坏的。我以天堂众圣天使的名义向您

  起誓。如果不是大车,我情愿永远下地狱,我就是大逆不道,

  背弃上帝!”

  “你发誓倒挺起劲的呀!”特里斯丹说道,并带着审问的

  目光瞅了她一眼。

  可怜的女人觉得自信心越来越消失了,已经到了胡言乱

  语的地步,惊恐地意识到自己所说的恰恰是不该说的。

  就在这节骨眼上,有个兵卒喊叫着跑来:“大人,老巫婆

  撒谎。巫女并没有从绵羊街逃走。封锁街道的铁链整夜都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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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未动的拉挂着,看守的人也没有看见有人通过。”

  特里斯丹的面容越来越阴沉下来,他质问隐修女道:“这,

  你作何解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还竭尽全力顶住:“大人,我

  不知道,我可能搞错了。我想,她其实过河去了。”

  “那是对岸。”巡检大人说道。“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迹象说

  明她情愿回到老城去,老城那边到处正在搜捕她。你撒谎,老

  婆子!”

  “再说,河两岸都没有船。”头一个兵卒又说。

  “她可能游水过去。”隐修女寸步不让,反驳道。

  “女人也会游水吗?”那个兵卒道。

  “上帝脑袋呀!老婆子!你撒谎!你骗人!”特里斯丹火

  冒三丈说道。“我真恨不得把那个巫女搁一边,先把你吊起来。

  只要一刻钟的刑讯,也许不得不一五一十道出真情来。走!跟

  我们走。”

  她如饥似渴,紧紧抓住这些话不放:“随您的便,大人。

  干吧!干吧!刑问,我情愿。那就把我带走。快,快!马上

  就走吧。”她嘴里这么说,心中却想着:“这期间,我的女儿

  就可以逃脱了。”

  “天杀的!”巡检大人说道。“真是好胃口,竟要尝尝拷问

  架的滋味!我真不明白这个疯婆子想干什么。”

  这时有个满头花白的巡逻队老捕快从队伍中站出来,对

  巡检大人禀告:“大人,她确实疯了!假如说她让埃及女人溜

  走了,那不能怪她,因为她并不喜欢埃及女人。我干巡逻这

  行当已经十五年了,天天晚上都听见她对流浪女人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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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不绝口。要是我没有弄错,我们追捕的是带着小山羊跳舞

  的那个流浪女,那正是她最痛恨的了。”

  古杜尔振作一下精神,说:“最恨的就是她!”

  巡逻队众口一词向巡检大人作证,证实老捕快所说的话。

  隐修士特里斯丹,看见从隐修女口里掏不出什么东西来,已

  不再抱什么希望,便转过身去;隐修女心如火燎,焦急万分,

  看着他慢慢向坐骑走去,只听见他咕噜道:“好吧,出发!继

  续搜寻!不把埃及女人抓住吊死,我绝不睡觉!”

  但是,他还犹豫了一会儿才上马。他就好像一只猎犬,嗅

  到猎物就藏在身旁,不肯离开,满脸狐疑的表情,朝广场四

  周东张西望。这一切古杜尔全看在眼里,真是生死攸关,心

  扑通扑通直跳。末了,特里斯丹摇了摇头,翻身一跃上马。古

  杜尔那颗紧揪起来的心,这才如石头落地。自从那队人马来

  了以后,她一直不敢瞅女儿一眼,这时才看了她一下,低声

  说道:“得救了!”

  可怜的孩子一直待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出,动也不

  敢动,脑海里盘桓着一个念头:死神就站在她面前。古杜尔

  和特里斯丹唇枪舌剑的交锋情景,她一丁点儿也没有放过,她

  母亲焦虑万状的每一言行,都在她心中回响。她听见那根把

  她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的绳子接连不断发出断裂声,多少次

  仿佛觉得那绳子眼见就要断了,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了喘息,觉

  得脚踏实地了。就在这当儿,她听到有个声音对巡检说:

  “撮鸟!巡检大人,绞死女巫,这不是我这行伍的人的事

  儿!乱民已经完蛋了。我让您独自去吧。想必您会认为我还

  是回到我队伍去为好,免得他们没有队长,乱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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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正是弗比斯·德·夏托佩尔的声音。埃及少女

  一听,思绪翻腾,难以言表。这么说,他就在这儿,她的心

  上人,她的保护人,她的靠山,她的庇护所,她的弗比斯!她

  一跃而起,母亲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她已经冲到窗洞口,大

  声喊道:“弗比斯!救救我,我的弗比斯!”

  弗比斯已不在那儿。他策马刚绕过刀剪街的拐角处。可

  是特里斯丹却还没有走开。

  隐修女大吼一声,扑向女儿,一把掐住女儿的脖子,死

  命把她往后拉,就像一只护着虎仔的母虎,再也顾不了那么

  多了。然而,为时已晚,特里斯丹早已看见了。

  “呵!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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