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拥抱的天空》 第38章

“我说过了,这三天除了参加慕习凛的订婚典礼,我一直和兔牙在一起。”

“你撒谎。”掬薇苍白赢弱的脸庞,一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直直地逼视她,“这三天你一直和黎昕在一起,对不对?”

“我没有。”

“你觉得我会信吗?”

水晶吊灯散发的光芒映在掬幽脸上,虽然透着粉嫩,但那颜色却是虚的,像是蒙了层轻纱,只要一揭就能看见让人心痛的苍白:“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妹妹,就请相信我。”

她穿着粉蓝色风衣,上面堆堆簇簇绣着繁巧的花瓣,因为胳膊一直被掬薇摇撼着,她衣摆微微颤动,仿佛落英缤纷:“幽幽,你要还认我这个姐姐,求你告诉我实情,否则我们之间就像你发过的誓言,姐妹情谊从此斩断、形同陌路。”

“我从没违背承诺,”一颗极大的泪

珠从她眼角沁出来,“嗒”一声落在掬薇的手背上,“就算你认定我对你说了谎话,我答应你的是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是第一个知情的人,只要没有除我以外的人知道,我就没有违背誓言。”

这是她第三次看见掬幽在自己面前落泪,前两次是在医院,第一次因为父亲的离世,第二次因为她近乎偏执的疯狂,看着掬幽的目光虚虚掠过,就像是万念俱灰,她有些后悔刚才的咄咄相逼,终于松开手向楼梯走去。

掬幽跌坐在沙发上,这三天的噩梦萦绕在脑海,搅动着她的思绪,灯光照进眼睛里,刺得她隐隐作痛,她闭上眼睛,可即便如此,明亮依然如影随形,她握紧拳头抵在额头上,哭得不能自已,掬雪背着书包走进来:“二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掬薇又为难你了?”

“没有,”掬幽胡乱地擦着眼泪,勉强笑道,“怎么这么晚才下课?”

“今晚物理测试。”她看着掬幽,总觉得她这次回家有点变化,可是到底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不对头,她一直是爱笑的女孩,有时恬静如天使,有时俏皮如精灵,现在虽然也有笑,但那笑仿佛断了线的风筝,飘忽的让人即使拼尽全力,却依然无法握在手心里,“我知道你伤心是因为掬薇不信你的解释,我想说的是,不管别人怎样想,我都相信你的话。

“为什么?”

“直觉呀,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掬幽“扑哧”一笑:“好了,可爱的雪儿小女人,快回房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那我上去了。”走了两步她回过头,“二姐,你真的没事吗?”

泪珠反射的灯光朦胧缤纷,像是把她带入更大的色彩漩涡中,掬幽陷入恍惚之中:“雪儿,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伤害别人的事,错到无法原谅,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待我吗?”

掬雪听不明白:“二姐,你在说什么?”

掬幽仿佛一下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很小声道:“没什么,快去睡吧。”

“二姐,就算有一天像你说的,你错到无法原谅,我也不介意,因为你是我姐姐,永远都是我姐姐。”

掬幽微微怔了下,声音温柔得可怜:“谢谢。”

岑寂(2)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晒进来;难得有些炽热;晒得她皮肤隐隐灼痛;掬幽简单洗漱了下走出房间;刚到餐厅便看见江黎昕站在窗前抽烟;阳光勾勒出他的身影,模糊而朦胧;她正想不动声色地离开,何太太已迎上来:“幽幽;黎昕一直在等你吃早餐;我煮了皮蛋瘦肉粥,这就去厨房给你们端来。”

“妈;菲儿约我有些事;我就先不吃了。”

何太太道:“这样啊;其实我也是听黎昕说的,你特别爱吃皮蛋瘦肉粥,有一晚你在粥铺连喝了两大碗,所以我特意做给你,没关系,哪天在家吃早餐妈妈再给你做。”她转头看江黎昕,“黎昕,你说那间粥铺叫什么名字?”

“妈,”掬幽急切地道,“既然是您特意为我做的,我还是在家吃吧。”

“可菲儿……”

“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他熄灭烟蒂,很绅士的为她拉开椅子,餐厅光线十分柔和,可掬幽却觉得格外刺眼,她抬头忿忿地看着江黎昕,他笑得还是那样的从容优雅:“请坐。”

掬幽转过脸,何太太眼里透着焦虑,她垂下眼帘,明知是颗又苦又涩的药丸,也只能逼自己硬生生地喝下去:“谢谢。”

何太太像是松了口气,欣慰地笑笑:“那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掬薇。”

见何太太离开,掬幽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冽得几乎能让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他下意识回避,却听见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却难掩讥讽:“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掬幽微恼,端起粥跟吃药似的一口口咽下去,“是不是不好吃?”

她淡淡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对我态度能不能好点?和周浩南说话时轻言软语,笑靥如花,面对我却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样子,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掬幽看着他,握着勺子的手指因愤怒微微发抖,过了许久她才艰涩的道:“你没有得罪我,发生这一切是我自作孽,不可活。”

“何掬幽!”

“既然你不满意这个答案,那我换一种说法,我的态度因人而异,对我友善的人我自然给予相同的回应,可对以践踏我自尊为乐趣的人,我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刚要开口,一个清脆的声音蓦地响起,“幽幽,”掬薇走过来,“浩南打来电话说送你上班,他五分钟后到。”

掬幽站起身:“那我去门口等他。”

他握住她的手腕:“你说过和我一起吃早餐的。”

“我为什么同意你心知肚明,”她仰起脸来平静地看着他,这种平静彻底激怒了他,她对他总是这样子,就像他做的一切都不能撼动她,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放开。”

“幽幽,我觉得你应该陪他吃完这顿饭,

”掬薇说这句话时,俏脸在阳光里明灭不定,让人看不到是什么表情,“我觉得他很可怜,江公馆人这样多,可连吃顿早餐都没人愿意陪他,还得靠威胁你获得一点温情,你就当施舍好了,毕竟人家是个没妈的孩子。”

“掬薇……”

“我说错什么了,他本来就没娘疼没爹爱,除了和酒肉朋友纸醉金迷,就是和图财谋势的女孩消遣寂寞,幽幽,好歹你也算是他的家人,分点爱心怜悯他,我不会计较的。”

江黎昕脸色大变,身体不由微微发颤,像是急痛攻心,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直戳到他心里最深的隐痛,不过片刻他又露出从容地微笑:“你没说错,只是我讨厌别人谈论我母亲,尤其是你这种女人,”他手一扬,一碗滚烫的热粥朝她泼去,幸而掬幽眼疾手快地拉开,可她的衣服还是溅洒上米粒,“这次虽然和你诬陷我意图染指你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但至少真是我所为,何副总,奉劝你趁我没离开前快些去告状,免得我过后不承认。”

“幽幽,”掬薇恨恨地看他一眼追了出去,“你有没有伤到?”

她把手背在身后:“没有。”

“让我看看。”

她静默着,掬薇轻轻吸了口气,让语气听上去柔和婉转一些:“幽幽,到底我哪里做错了?”

她依然低垂着头,仿佛说的是一道难以示人的伤口:“我知道江黎昕让你受了很深的伤害,所以你对他讽刺嘲弄,甚至耍手段陷害,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甘愿做替罪羊帮你担待,但做任何事要有底线,你明知他母亲离世是他心里最深的痛,为什么还一次次地去揭他的伤疤?”

“那他提舒玄就不是揭我的伤疤了?”

“话题又绕回来了,掬薇,这种无谓的争斗我真的受够了。”不等她再说什么,掬幽已转身朝门口走去,阳光透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脆弱得像被疾风吹落的花瓣,似乎用手指轻轻一触就会粉身碎骨。

步下石阶就看见周浩南正打开车门等她:“怎么没进屋去等?”她看着他的表情,立即知晓自己和掬薇的争吵他听到了十之八九,“我们走吧。”

车里空调开得很大,周浩南在路口等红灯时,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因为调到震动模式,所以有个未接来电没听见,是掬薇,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按下关机键。到了花店门口,掬幽打开车门:“谢谢你,浩南。”

“幽幽,”她转过头,清澈纯净的阳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异常,数月前的她是那样的美丽,笑容仿若阳光让他着迷,她应该是一朵花,放着温室里被精心的照料,而不是变成今天这种样子,“我听到你和掬薇为江黎昕起了争执,这是你的家事,按理来说我不该多言,可是幽幽,我不想

你不快乐,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到你……”

“浩南,你帮我的已经很多了,真的很谢谢你。”

周浩南苦笑了一下:“幽幽,很多事情你无法改变,就像掬薇和江黎昕之间,就算你有再虔诚的双手也解不开他们的心结。”

她的眼泪掉下来,落在他手背上,暖暖的像是碎掉的心,他知道心碎的感觉,他更知道此刻的她不是在流泪,而是把已经碎成一片片的心再次撕裂开:“我明白,但很多事情是由不得人的。”

“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离开,天涯海角都可以。”

掬幽没有回答,只是道:“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一起在影院看的《功夫熊猫》吗?”她举手拭了拭眼泪,嘴角弯弯向上翘起,“往往在逃避命运的路上,总会与之不期而遇。”

他怔了怔,终于转身离开,他知道背过身的她在流泪,因为他也在放任自己默默的泪流满面。

盟友

卧室开着壁灯;江黎昕立在落地窗前;翩然如玉树临风;丁管家走过去:“少爷。”

“让简二和媒体确认一下;务必保证明日刊登在经济版的新闻;没有‘柯氏’借幽幽炒作的消息。”

“是,”丁管家踌躇了下;终于还是道,“少爷;小姐还没有回来。”

他看了下腕表;已是凌晨两点:“你确定她不是刻意躲避何掬薇才让我们找不到她?”

“我已派人在公馆里小姐喜欢去的地方找了很多遍,也打电话旁敲侧击问了凌菲和撒先生;他们并不知道小姐今夜参加宴会的事;而且那边也一直试图联络小姐……”江黎昕将手里的文件“啪”一声扔到藤椅上;“我出去找找。”话音刚落,电话铃就响了起来,丁管家连忙走过去接,“我是廖琪轩,麻烦请掬幽小姐听电话。”丁管家听他这样讲,心里不知为何微微一沉:“抱歉,”他很快调整语调,“小姐已经睡下了,廖先生如果没有急事,我请小姐明天回您电话。”

廖琪轩似乎松了口气:“幽幽安全到家就好,我没事,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给您添麻烦了。”

丁管家礼貌性地寒暄几句,刚挂好电话,江黎昕已换上外出的衣服:“记得去查一下,看看车祸报道里有没有幽幽。”见他出门,丁管家亦步亦趋:“要不要给小姐其他的朋友打电话?”

“不用,她的性子我了解,宁愿自己躲起来也不会让别人忧心。”

掬幽本已走进公馆大门,可心底似乎总有个声音不停呼唤,让她生出挣扎的勇气,不管未来怎样,至少今夜她不要回那个家。

即使这逃离只是短暂的片刻。

雨不紧不慢地下着,凉凉的雨丝落在她的脸上、肩头,可她似乎感受不到身上的凉意,只是茫茫然地在雨里走着,然后她看见和自己家一样的小院落,夜深人静,细雨敲窗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像是父亲唱歌给她听,那温柔优美的音符从看似坚硬的喙间流出,好似在诉说一个神秘古老的传说。

光阴如流水一样刷刷淌过,那样的美好终究是一去不复返……

她记得生日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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