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江南退缩迟疑的理由,也是他说不知道会让我等多久的原因。是很艰难的抉择吧,所以才会那麽为难,才会那麽犹疑。我们都是善良的普通人,虽然有时候很自私,但当我们面对生死的时候,没有办法只想到自己,因为我们是平凡的普通人,有良心丶有血有泪的普通人,我们做不到那麽残忍,也不允许自己这麽残忍。
我本以为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等待就可以了,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原来这也是不被允许的。等待,我的等待是什麽呢?是不是会被理解成等待静书的死亡,等待她用生命把那个位置空出来,我怎麽能?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麽,命运要如此作弄我?所谓一步走错,步步皆错,五年前我似乎就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轻易地放手,以为自己只是暂时地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会失而复得,从来没有想过放开的可能是我们的一生。
命运,人总是搏不过命运,我们已经耗尽心力,却仍然不能携手走到终点,如果,如果我们不是如此执着,如果我们能够晚几年再重逢,那麽也许一切都不不同吧?可我们偏偏就在此时相逢,生生地错过了这一世,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何如?最好的世界是我们进不去的世界,是因为进不去才是最好的,还是因为最好的所以我进不去?只差了一点点,可是,就是差了这麽一点点,我被生生地拒绝在这最好的世界之外。
我既伤心又绝望,更抱怨命运的不公,一个人坐到店家打烊,才灰溜溜地往家走,家,昨天还是甜蜜的家,今天——我不想回家。
想找个人陪,北北?去了北非做节目,需要她的时候永远找不到她,剩下的只有林家大哥林晨树。
我习惯性地拿出电话拨了快捷键11,林晨树的电话。但立刻,我清醒了,没有犹豫立刻挂断了电话。我不能真的把他当做备胎,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他宽厚的肩膀和温暖的气息,但是,不可以,今後的路还很长,我不能时时刻刻要人陪,即使孤独丶寂寞,我要学会一个人往前走。
无处可去,也无人相陪,我的人生还真是悲惨。
但是,当我看到林晨树在我家门口,手上提着我最爱的小龙虾,笑盈盈地看着我时,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也不是真的这麽悲惨,至少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我喜极而泣,热情地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拥抱,太好了,这样的夜,我不用一个人。
林晨树被我的热情吓到了,连忙提着小龙虾往屋里逃:「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我撇撇嘴,切,是谁一天死皮赖脸地想牵我的手来着,给他机会他还矫情了,不理他,我看他装清纯到什麽时候。
果然,只一会儿林晨树就耐不住了,他凑近我:「你对我这麽热情有什麽企图?不会又算计着让我给你加工资吧?你那点小心眼我还不知道!」
我递了一罐啤酒给他:「我刚加了工资干嘛还要你加,你看我哪里有一丁点贪得无厌不识好歹的样子?我那不是对你热情,是对你手里的小龙虾热情。」
林晨树不满地嘟囔着:「我堂堂林氏总经理,还不及两只小龙虾?太伤自尊了,不行,你得补偿。」
「怎麽补偿?」我一手啤酒一手小龙虾,啊,是沈记的小龙虾,味道好得没话说。美食,美酒,还有帅哥,我的心情——虽然还是不好,但——至少比刚才好,相信吃饱了会更好。
我这个人专门喜欢吃这种不卫生的食品,什麽小龙虾,鸡爪子,鸭脖子,这些东西林晨树是不碰也不碰的,怎麽有这麽奇怪的人,这麽好吃的东西据说是打死也不吃,真是没有口福。不过他很奇怪,自己不吃,却喜欢看着我吃,我的吃相一点也不美,不知有什麽可看的,我终於忍不住了:「看什麽看,没见过美女呀?」
「美女见多了,没见过这麽贪吃的美女。」林晨树一脸的不屑。
贪吃就贪吃,总比没得吃好,反正我在林晨树面前早已没有形象可言。吃饱了,果然心情好些了,怎麽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我用手按住了脑袋,天啊,我刚才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三罐啤酒了,已经超过我的极限了,难怪头有些晕,眼睛也有些模糊。不行,得把对面坐着的人赶走,否则待会发酒疯得罪了老板可不好。
我定了定神:「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林晨树不乐意了:「你这人怎麽这麽没劲呀,喝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你怎麽吃饱了就赶人呢?我不走。」
我摆摆手,身子都站不住了:「我是好心,我这个人喝醉了就发酒疯,还会打人,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模模糊糊地怎麽觉着林晨树很兴奋,我喝醉了他高兴什麽?我指着他:「你是不是想趁我醉了占我便宜?」
「绝对没有」,林晨树举手发誓,不过小声补充了一句:「不果想听你酒後吐真言。」
真言?我咯咯地笑了:「我清醒的时候说的也是真话,你想知道什麽,我告诉你。」
我大概真的醉了,都控制不住自己了,话特别多,笑也控制不住。
林晨树终於觉察到不对劲了,他连忙把我扶到沙发上躺下,然後站起身,我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角:「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进屋给你拿条毯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喝醉的关系,林晨树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柔和。
我摇摇头:「我不要毯子,我要你。」
林晨树呆立了很久,才柔声地:「你醉了,乖乖地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不知怎的,听了这话,我的心酸酸的,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忍着,但是,忍不住,一颗丶又一颗丶象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林晨树吓坏了,连忙在我身边坐下,抓着我的手:「晓西,晓西,你怎麽了?你到底怎麽了?」
我泪眼婆娑:「我好不了了,江南,我只怕自己永远也好不了了。」
我的手立刻被松开了,虽然脑子里乱哄哄的,但我还是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江南,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控制不了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
我拽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你不要走,不要来了又走。」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人影,我觉得自己要爆炸了,我觉得委屈,觉得不忿,我想要发泄:「为什麽我会这麽倒霉,我做错什麽了,我只是想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有那麽难吗?为什麽你要赶尽杀绝,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江南,你这个坏蛋,你骗我!」
我揪住眼前的人打他,捶他,最後,终於扑倒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你骗我,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你为什麽还要让我憧憬。你真是个坏蛋。」
我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紧紧地,我立刻清醒了,我推开了他。
林晨树有些紧张:「我只是看你哭得那麽伤心,所以——」
我当然知道,我不是那麽不识好歹的,我轻轻地:「谢谢你,谢谢你。」
林晨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又没做什麽。况且,我说过,我的肩膀你随时可以依靠。」
我点点头:「你现在可不可以借我靠靠?」
明知道不可以,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求,在靠上那个熟悉的肩膀的瞬间,我满足地叹息:「没有你,我该怎麽办?」
靠着的肩僵了僵,我抬头看他,他的笑容象焰火般绚烂,让我几乎眼晕:「你现在才知道呀,没有林晨树,杜晓西会活不下去的。」
我微笑:「是呀,幸好还有你。」
我们静静地坐着,许久许久,我悄声问他:「你怕死吗?」
林晨树惊讶地看着我,许久才说:「有谁不怕死。」
我点点头:「我也怕,而且怕得要命。可静书说她不怕,只要有江南在她身边她就不怕。她说她很庆幸可以把江南留在身边,用生命来爱一个人,我做不到。我是不是很虚伪,口口声声说很爱他,可是爱得这麽有限,用生命爱一个人,我好像做不到,我输了。」
林晨树摇了摇头:「傻瓜,为什麽要为这种事情烦恼呢,爱就是爱,不该比较,也不用放在天平上衡量,我们不必用生命去爱一个人,不意味着你不能,爱就是爱呵。」
是呵,爱就是爱,我何苦去和静书的爱做比较,我的爱也是爱,虽然不能用生命来衡量,但也是很真很真的爱。
43
早上醒来,立刻发现不对。
我竟然枕着林晨树的腿,就这麽在沙发上睡着了。昨天晚上不是一直在聊天吗,怎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真是让人尴尬,是自己静悄悄地爬起来,还是继续装睡,看看他的反应再说?真是丢死人了,怎麽会和他共度了一夜呢?若是被人知道,只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决定还是继续装睡,自己起来如果不小心弄醒了他反而更尴尬,我的心七上八下,跳得厉害。
我静静地等着林晨树醒来,可是这家伙,一点要醒的意思也没有,他到底要睡到什麽时候?不对,我怎麽觉得他的呼吸越来越轻,本来随意地搭在我肩上的手却越来越烫,难道他醒了?我偷眼向上望去,正好看到他正半眯缝着眼睛也在偷眼看我,我大窘,飞也似地站起身,脸腾地红了。
到底还是林晨树老练,可能这种情况对他来说见惯不怪了,他伸了伸胳膊:「你这应该有乾净的毛巾牙刷吧?我先去洗个澡,你做早饭吧,有没有东北大米,我想喝粥。」
他要在这里洗澡,还要我做早饭给他吃,他以为他是谁?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共度一夜的关系,我怎麽也凶不起来,我结结巴巴地:「你为什麽要在这里洗澡,我又为什麽要给你做早饭?这里不是你家,我也不是你老婆,你赶快给我滚。」
林晨树走近我,扯扯身上的衣服:「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我这副样子怎麽出去?我这是因为谁?」
他身上的衬衣皱得像咸菜,还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始作俑者好像是我。我依稀记得昨天好像还拉着他的手要他不要走,一觉醒来就装失忆或是翻脸无情不是我的风格,我认命地给他去拿毛巾牙刷,然後乖乖地去煮他想吃的大米粥。
林晨树真是一个麻烦的人,连洗澡也不让人消停,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他大叫:「杜晓西,杜晓西。」
我没好气:「什麽事?」
「你有没有乾净的衬衣,我的衬衣不小心碰到水了。」
莫名其妙,我这里怎麽会有男人的衬衫,他把我当什麽人了,我恶狠狠地:「没有!」
「你随便给我找件衣服吧,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出来。」
这个人还真是麻烦,我哪有合适的衣服给他穿?可我也怕他真的不穿衣服就出来了,我昨天没事干嘛喝那麽多酒,惹来这麽一尊瘟神,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找了一件最大的t恤衫给他,他一穿上我就忍不住乐了,这衣服我穿着太大,晃晃悠悠的,穿在他身上竟变成了紧身衣,要多逗就有多逗。
林晨树本人倒一点也不在乎,还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很臭美的样子。我让他看着火,自己帮他去把衬衫搓一把,我自己有烘乾机,洗完扔进去再烫一烫就能穿了。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很自然,等弄完了出来才发现不对,我好像中老妈的毒太深,越来越像欧巴桑了。
这个发现让我很生气,我为什麽要做这些,我为什麽要帮他做这些。但是,等我拿着烘乾的衣服出来,看着林晨树笑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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