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作声,吃着他为她带来的沙律与三文治。“有没有汤?”她问。
“汤?没有啊,你要什么汤?我下次买。”
“只不过是口干。”她说。
“我猜你会有一段长时间不眠不休。”martin抚摸着她的长发。忽然他说:“你与那男身少女的发型一样。”
“我没留意……是吗?”她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似。
“好看的女人都留那种长发。”martin又说。
“是吗?”她向他贬眨眼,“我压力很大哩!说多一些吧!”
“而好看的女人其实都似男人。”martin说下去;“他根本是男人,而你是工作狂,性格似男人。”
dr。higgins投诉:“我不是要听这些啊!我要听甜言蜜语!”
martin不理会她,自顾自说下去:“警局内有没有人把你与凶徒的美貌比较?会不会说整了容的男人比天生的女人更漂亮?”
她大口大口吃着食物。“这也是事实,那整容技巧很好,除了太绷紧外,感觉上也不算太假。”地耸耸肩说下去!
“怪不得所有死者都没有与凶徒真正性交,凶徒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脱光他的衣服。我只是狐疑,凶徒那男性化的胸膛,在胸围的伪装下,也竟然骗到人。”
“真是奇异的一回事,比得上午夜怪谭,可怕!”martin
说,“不过这也可以证实,女人平胸并不太奇怪!”说过后,他故意望向dr。higgins的上半身。她叫了出来,出力拍打他。
dr。higgins叹了口气。“三时了吧!”她问。
“深夜凌晨三时零五分。”他说。
“抱我回家浸个热水浴可好?凶徒注射了镇静剂,会睡一觉好好的,我明天早上才再开始工作。”她说。
“好!’martin也就抱起她:“抱你回家,我擅长!”
这么近距离看着martin的脸,她忽然想,如果她要毁掉自己的脸换一张新的,她会要求塑造一张怎样的脸口,会不会是一张深爱的脸?
凶徒那张漂亮的脸,dr。higgins从第一眼看去,只觉非常亲切,似曾相识。
但念头来了,又想不起是谁,只好搁下不去想了。回家泡个热水浴为上算。
已经很少事情可以让dr。higgins那样牵肠挂肚,惟独是锁在医院中的凶徒。翌日,dr。higgins比平日早了一小时出门,她实在太想太想见他。
她与工作人员开了一个简短会议,商议这几天的工作程序,然后她走进冷疗室去。她今天的工作,是无任何药物的帮助下与凶徒沟通,重要的是取得他的信任。少女脸孔的凶徒经过一天的关禁后,当初相见时那种惧怕的神色减退了,他知道,这班人不会伤害他。事实上,他太奇特了,仿如新品种的生物,大家对他有别一般凶徒,所有人都当他是玻璃人,小心翼翼,珍而重之。
凶徒看见dr。higgins的脸,生涩地瞪着。
dr。higgins微笑地说:“我是dr。higgins,你的主诊医生,你呢,我该怎样称呼你?”
看见dr。higgins的微笑,凶徒心安下来,他喜欢她的微笑。他说话了:“我叫阿晨。”是一把温柔的男声,削薄的,放软了的,像个驯服的少女的男声。
dr。higgins明自,此刻的状态,他担当着阿晨的角色。
男身、女容、女声。
“阿晨,你有什么需要?”dr。higgins问。
他想了想,说:“一切都很好……谢谢你……只是有点闷的时候,我想看漫画。”
“漫画于哪种漫画?”她问。
“花生的、日本的,什么都可以。”他回答。
“我可以帮你。”
“谢谢。”他微笑,那微笑,充满温柔的善意。
“阿晨,”dr。higgins又问:“你明自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他有那一秒的困惑眼神,随后镇定地回答:“我不太清楚……但你们认为我犯了事。”
“你知不知你犯了什么事?”
他摇头,那神情,是百分百不知情。
“你杀了二十二个人。”dr。higgins望住他,“夜里,你化身成为可怕的杀手,杀掉二十二个我的性命。”
“不可能的。”他小声说。
dr。higgins走近他跟前,把椅子拉前,坐下来,近距离打量他,“你长得好美。”她说。
他又好像开怀起来,“谢谢。”
“你的家人一定很为你自豪。”dr。higgins说。
“我很少见他们。”他说。
“为什么?”
“他们一早移民了。”
“移民到哪里?”
他想了想,非常疑惑的样子,“是加拿大?澳洲?我应该清楚的……但我不关心……是在美国吧广dr。higgins问:“告诉我,你今年几多岁?”
“十六岁。”
“有没有读书?”
“读中四。”
“在哪里上学?”
他又疑惑了,支吾起来:“我常常转校的……读过很多学校……这阵子没上学,我在旅行。”
“旅行?”dr。higgins问:“你自己一个人旅行吗?”
他便小声说:“与老师一起。”
dr。higgins更专注起来,“老师呢?”
“我也不知道。”他苦恼了。然后强调:“不要难为我的老师,他也是什么也不知的。”
“你的老师对你很好吧?!”dr。higgins说。
“嗯。”他应了一声。
“他也是你的恋人?”
他微笑了,垂下头,像一切害羞而幸福的少女。
“你喜欢他什么?”
“他照顾我,保护我。”
“他又喜欢你什么?”
“这个嘛……”他不好意思了,“你要自己问他。”
“他在学校教什么科目?”
“他是班主任。”
“班主任教什么?”
他又似乎答不出来了。
“他不教书的吗?”dr。higgins问。
“他看我们的周记。”
“一星期一篇?”
“对,一星期一篇。”
“周记内写些什么?”
“哦?”然后回答:“写一些平日发生的事。”
“例如?”
“同学之间的事,流行的事,没什么特别的。”
“可以让我看吗?”dr。higgins说。
“不在啊……”他耸耸肩,忽然他又说:“我无可能杀人的。”
dr。higgins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背。她这样问了:“阿晨,你是男还是女?”
他瞪大眼睛,“什么?”
“你的性别。”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女啊!”
dr。higgins再次点点头,“只是循例地问一问。”
他非常狐疑,眼睁睁地望着dr。higgins,圆大明亮的眼睛,犹如日本少女偶像般有较力。
“我们休息一会儿,我会为你找来漫画,而你,要尽量多吃一些,体力要紧。”dr。higgins终止这一节的会面。
“谢谢你。”凶徒由始至终都礼貌周周。
dr。higgins出了治疗室,她要密切留意凶徒的一举一动。
警员但觉稀奇非常,“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是的,真正的他的潜意识已逃到这名少女的身份当中。”dr。higgins回答。接着的半天,在监视之下,凶徒显得非常合作而安静,他阅读他的漫画书,他吃得多而态度温文,有时候他显得忧虑,有时候向内进的工作我员发问,问题是:“你有我老师的消息吗?”“今天是星期几?”“向我的学校告了假吗?”
dr。higgins亦从监视中知道,化成少女身份的凶徒,如厕是坐下来的,一如女性那样。他看到自己的性器官,却意识不到自己是个男人。
然后,下午也过去了,dr。higgins与其他监视人员全都屏息静气,根据资料,纯情美少女在黄昏之后便会变身,化作杀人恶魔。
没有人内进治疗室与凶徒倾谈,大家只是隔着凶徒没留意的玻璃幕墙作出监视。治疗室内,有浴室设备,有小小食物柜,有书格,有纸有笔,有漫画有报纸,凶徒没有被上锁,他在友善的环境气氛下阅读着。找不出他真正的意识,便不能进行进一步的法律行动。
治疗室没有窗,无人看得到天色的转变,要得知日夜的转换,靠的是墙上的时钟。现在是六时四十五分。大概,天正开始人黑。
凶徒在无聊地翻揭着漫画书,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像个苦闷的少女,对身边环境很不满。
那苦闷的神情很明显,四周张望,眼神无奈,却就在他抬头张望间,那正向右移的颈项忽然静止下来,目光停在,个空自的空间,眼神由有内容,变成木然。
颈项的位置,眼神的焦点,隔了很久也没改变。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像那种发呆的树熊,脑筋被封住了,动弹不得,思想行动被困在空白的世界内,什么也没有的空闲,连自我也找不到。
dr。higgins和研究我员一直注视下去,已经三十分钟了,颈与眼神的位置没变更,除了会眨眼之外,根本看不出他是个活人。
在第四十七分钟时,困为肌肉的需要,他移动了颈项的位置,眼神倾向注意别的东西。纵然,实质上,相信他的大脑接收不到他眼前的景象,他根本不在看,没焦点没感应。
有人在冶疗室外说:“大概一整晚也会如此。”
dr。higgins同意:“如果给他一个会响的传呼机,反应便不一样。”
是的,夜里,被称作阿夜的凶徒靠着一部传呼机的指示活动。
“他好像完全失去了意识。”研究人员说,“像个腊像。”
dr。higgins说:“今夜,人们不把任何刺激带给他,且看没有传呼机响声的夜晚,凶徒是个怎样的人。”
研究人员与dr。higgins于是根据编制表轮流当值,各有三小时的睡眠时间。
dr。higgins利用那三小时回家浸一个浴。martin走进浴室去看她。
“沐浴的姿势其美,怪不得你叫mana。”他说。
她笑:“你记得我说过那mana的故事?”
“我是你最乖的学生。”他伏在浴缸边,作出一个乖乖的表情。
她捧着他的脸说:“那么,我便最喜欢你。”她亲了亲他。
“你的病人怎样了?”他问。
“我看到了晨与夜的分别,是一个极端的分裂。日间很活泼伶俐,夜间呆呆的。”
“不是凶残吗?”
她把头浮在浴缸的水上。“凶徒没有接到传呼机的指示,所以凶残的个性未显露出来。”
“你满意吗?”martin问。
“满意?”她反问。
“你对他那么有兴趣。”他说。
“因为,我最缅怀我的学生时代。”她解释,“凶徒的其中一个身份为学生,我十分有兴趣,而我相信那还未显露的主干性格,在深层潜意识中设定这个学生身份,一定有其目的。”
“那个同谋呢?”martin口又问。
“我们还不知道,国际刑警在追查中。但我怀疑……”
她顿了顿,又不说了。
“怀疑什么?”
“我未确定,不说了。”
martin显得兴致勃勃,“真是神秘的一回事,没有证件,只有一张整了容的脸,没有年龄、身份、背景,什么也不知。”
dr。higgins望了他一眼,“这么有兴趣,下次派你做研究员。”
“太辛苦了!最怕辛苦!我宁可做照顾研究员的男人,或是,做研究员的秘密情人。”dr。higgins吻到她的唇上。
她张开双手,说:“你抱我出去吧!”
他便从浴缸中抱起湿漉漉的她。她望着他垂下来的脸,说:“我觉得我也是无年龄无身份和背景的。”
他已把她抱到床上去,“为什么?”他问。
“当一个人被爱着时,都似孩子,都似情窦初开的少女忘记了年龄,忘记了身份。”她说。
他立刻双手按在胸膛处,叫出来:“感动死我了!”
她问:“你真是爱我吧?”
他压到她身上去:“问都多余。”
然后,她从他的俊脸中分神去。她在想,如果可以的话,好好投人去爱他可以吗?能够去爱他,便能够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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