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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阅读

作品:小时代2.0折纸时代|作者:q763603580|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4:29:55|下载:小时代2.0折纸时代TXT下载
  总而言之,他是一张纸。

  只是当我从他的那张阴气沉沉的面容里回过神来之后,我心中就燃起了一阵愤怒,咖啡是星巴克的没错,种类是卡布奇诺没错,按照文件里的“他不喜欢任何苦味的东西,喜欢很甜”的标准,我也叫星巴克小姐加了奶油和糖没错。所以,我难以接受自己搞砸了这个事实。

  我看见msn上凯蒂的头像亮着,于是对她说:“我刚买了一杯卡布奇诺给宫洺,我加了糖也叫了奶油,而且是在5分钟内拿上来的,温度正好!他居然叫我重新买一杯!为什么?”

  凯蒂迅速地给了我答案:“给你的关于他喜欢和讨厌的文件里,写得很清楚,他讨厌所有苦的东西!”

  “卡布奇诺是咖啡里最不苦的了!我也对小姐说了糖浆和奶油都要!”

  “他需要双份到三份的糖浆量。还有,你和他说话或者打字或者发短信的时候,不能用任何逗号和句号之外的标点符号,特别是感叹号!它可以直接把你送上开往‘辞职’方向的特快d字头列车,甚至中途会停下来接我上车!”

  “这有什么意义?”

  “意义在于逗号和句号可以表现出我们的冷静和有条不紊,任何时候我们都被设定成这样!所以你只能优雅的说‘宫先生,地震了,请现在离开办公室’,而绝对不能说‘快跑阿!地震啦!’”

  “。”

  “你新的咖啡买好了?”

  “!!!!!!!我现在就去!”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用各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和热情完成着种种挑战人类极限的任务。其中包括在药店里和卖药的阿姨面红耳赤高声喧哗地反复争论“难道你们就没有吃起来像糖一样天的药吗?”

  在我的据理力争之下,我终于买到了治疗发烧感冒的非常甜蜜的药丸和药水。

  并且我还找到了白色的锅子。(他喜欢家里的东西都是白色)

  我也顺利地在完全不知道他手机型号的情况下买到了完全符合他手机的充电器。并且在他下飞机到达北京入住饭店的时候,让服务生放在他的房间里(他有无数台手机,但是他对我说的仅仅是“我现在快起飞了,但是忘记了带充电器,我手机快没电了,你帮我买一个手机充电器——我不要万能充”)。

  我也在完全没有提供任何资料及财产证明的情况下,帮他申请到了一张vip的信用金卡,(“林萧,帮我办一张的信用卡。”“好的,宫先生,你需要给我你的财产证明或者公司开一张收入证明。”“我没有。”“。”)

  我也在完全不知道地址和楼盘名称的情况下,帮他查询到了静安的一栋的公寓的所有详细资料。(“林萧,我上班的路上看见一栋白色的高层公寓,你帮我查一下它的资料。”)当然代价是我叫他的司机载着我从他家到公司的路上缓慢地开了一个小时。

  我甚至帮他拿到了英国刚刚播出的电视节目的dvd,当然我是叫我在英国念上发给我,我在刻成光盘。并且我还让我英文系的同学制作好了字幕,叫影视系的同学把字幕加载到了视频上。

  这两天我像是在国际间谍培训中心度过的。我觉得自己已经发展成了素质良好并且飞檐走壁的女特务,我觉得现在宫洺叫我去搞一颗俄罗斯的核弹过来,我也能风云不惊地转身走出办公室,并且在隔天就把核弹快递到公司来放在他的桌子上。

  我真的这么觉得的

  因为我已经走火入魔了。很多次,我想要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地面上扯起来——无论牛顿是否会从棺材里破土而出,翻着书上的牛顿定律对着我抓狂地怒吼:“这是不可能的!”

  当我脱离《m。e 》杂志社的纯白色办公室重新回到我熟悉的充满油腻和男生刚刚打完篮球蒸腾出的汗味的学校食堂时,我恍惚做了一个两年的梦。

  当我叙述完我在《m。e》的遭遇时,我期待中的好姐妹团结一致批判老板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她们闪动着明亮的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反复地把焦点放在宫洺的容貌以及他周末穿来上班的那件今年dior秀台上的小外套上面。对于这帮不争气的女人,我用我的表情表达了我强烈的鄙视。

  回到学校之后,我才重新被一些属于我的年龄范畴的事情所包围,或者说困扰其中最困扰我的事情,就是我和简溪约好了上个周末他来我学校看我,结果因为我需要周末加班而作罢的事情。

  仔细想想,我差不多快有两个月没有和简溪见面了。上一次见面,我们去了海洋馆,那里刚刚推出一个关于热带鱼的展览。我从小就非常喜欢各种各样的鱼,颜色绚烂的,长相奇怪的,完全看不出是鱼的;凶神恶煞的,面目可憎的,讨人喜欢的,和人亲近的,各种鱼,我统统都喜欢。

  先在床上依然放着我们在礼品部拿到的一个赠送的纪念品。已知小丑鱼尼莫。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用简溪的手帕做成的领巾。是简溪系上去的,他说比较符合他的形象,是一个温柔的校园绅士。我转过头去,看见它正在温柔地看我。

  我心里一热,就像是被吹风机的热风轻轻吹拂着一样。每次想起简溪,我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于是我拿起电话,拨给简溪,电话响了好几声之后才传来他的声音,电话那边一片嘈杂,各种起伏的喊声,还有他大口大口喘息的声音。

  我问:“你在干吗呢?”

  “体育馆里,和朋友打排球。你吃饭了没?”电话那边是简溪大口喘息的声音,可是口气依然很温柔。我拿着电话,仿佛也感觉到他的热气从那边传递过来。

  “我吃过了。那个。上个星期对不起。”我小声地说着。

  他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了笑,说:“别傻了,我先挂了,他们在等我呢。”

  我点点头。后来想到我点头他也看不见,就赶紧补了一句“好的。”

  我刚要挂掉电话,那边传来一句:“晚上我去看你,我明天一天没课。”

  我刚要说话,电话就挂断了。

  我拿着电话,甜蜜地笑起来。

  我抬起头,南湘从对面的床上对我传来意味深长的微笑。我的脸就迅速的地红了。

  我迅速钻到她的床上,扯过被子,挤在她旁边,开始午后的小憩。这是我的一个诡异的习惯。我总是能在别人的床上迅速地睡着。我永远会觉得别人的床比自己的床舒服。就算我的是queen…size的进口席梦思,而对方的床仅仅是木板上铺了一张被单。

  我过了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耳边最后的声响是南湘翻书时哗啦哗啦的声音。

  简溪和我约好了晚上六点半过来。差不多正好是我们吃完晚饭的时间。晚上我们四个都没有课,于是大家吃完饭后,就一起散步到了离我们经常用餐的第一食堂很近的学校东门等简溪。

  远远地看见简溪的身影,然后慢慢地焦距成清晰的他。灰色的毛茸茸的毛衣,白色的t恤从领口露出一圈。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阳光一样懒洋洋的温柔。

  简溪看见我们四个像四棵树一样伫立在暮色降临的校门口,他冲我们摆摆手,然后说:“太隆重了,这个欢迎队伍。”

  然后轻轻地拍了拍顾里,南湘的肩膀,打招呼“嗨”。最后又抬起拳头在唐宛如的肩膀上用力一捶,“嘿,兄弟。”

  在完成这些礼节之后,他轻轻地伸展开他的手臂,把我拢了过去。把脸贴在我的脸颊上,温柔的蹭了几下。

  大概和我亲昵了足足两分钟后,他才在南湘顾里糖丸如仿佛看电影一般的沉重目光里有点不好意思的稍微拉开了一点和我的距离。

  唐宛如迅速地把握住了机会,报仇雪恨:“简溪,你真的太饥渴了。”

  简溪露出牙齿轻轻一笑,说:“嘿,哥们,说这些干吗。”完了直接忽略掉唐宛如惨白的面容,转过头对顾里说:“顾源呢?”

  于是顾里的脸也瞬间就惨白了。她迅速地和唐宛如站成了统一阵线,说:“简溪,你真的太饥渴了。”

  在我们五个人分开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之后,我才告诉了简溪,顾里和顾源现在正在冷战之中。原因就是顾源送了4000块现金给顾里。

  “顾源包了个红包给自己女朋友?”简溪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可以这么说。”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没觉得顾源有多过分,但是我也确实能理解顾里的心情。毕竟无论顾里作为一个将来的会计师有多么的严肃和冷静,但是她也依然是个充满浪漫情怀的少女。女人,我们都希望自己的男朋友送给自己新鲜的玫瑰,甜蜜的巧克力,包装精美的绝版图书,哈里波特的首映场电影票,而不是赤裸裸的现金。可是,当顾源对我说“如果我又买了一只手机,那么不就浪费了么?她自己已经买好一台了”的时候,我恍惚又觉得顾源是正确的。

  但是,无论我站在什么立场,都无法改变他们的冷战。

  和大家分开之后,顾里一个人走到了校门边上的那个足球场。

  黄昏时候的足球场上只有很少的人。运动员和上课的学生都已经吃饭洗澡去了,剩下零星的三三两两谈恋爱的男女分布在诺大看台上。

  顾里坐在台阶上,抬起头看着天幕上被风吹动着飞快移动的暗红色云朵。

  她看了看手中新的手机,整整一个星期,顾源没有给自己任何的短信或者电话。而之前坏掉的那个手机里,满满的都是他的短信。从简短的“哦,好吧。”到漫长的“刚刚把你送回寝室,回来的路上看见别的情侣拥抱在一起。就觉得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并且成为你的男朋友真是太好了。你每天都要准时吃饭多喝热水,你最近脸色变苍白了。(我不会说你瘦了,因为那样你会乐翻天的)。有空去把英语六级的报名费交了,我在走廊里看到你的名字了,别忘了。”

  顾里揉揉眼睛,没有任何眼泪,只是眼眶红得厉害,在风里发胀。

  身后传来陌生的女孩子和男孩子的争吵的声音。

  “你真穷酸,连一场电影你也不买票请我去电影院看,买张dvd来打发我。”

  “你们女人真庸俗!就看中钱!”

  “没钱你谈什么恋爱?你以为演琼瑶剧啊?别当自己是高中生了,扎一根草就能当戒指把女孩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你去找个有钱的男的谈好了,天天给你钱,就像atm取款机一样,你以按密码机他妈的哗啦啦往外吐钱给你。”

  “你以为我不想啊?有这样的人我一脚就把你踢了,还用等?”

  顾里没有听下去,她猛地站起来,迅速地跑下阶梯,朝男生公寓跑去。

  女生尖酸刻薄的声音在黄昏里被远远地跑在身后。

  顾里捧着一碗从路边买来的馄饨,站在男生公寓楼下喊顾源的名字。喊了很久。他们房间的窗户依然是暗暗的。没有灯亮起来。

  她打顾源的手机,也没有人接听。

  顾里再一次地企图从大门走进去上楼找他,但是依然被管理员大妈拦在外面。

  “我来看我男朋友。”顾里望着管理员大妈那张岁月沧桑的脸,理直气壮地说。

  “呦~~~现在的小姑娘真不害臊。里面都是穿者内裤跑来跑去的大小伙子,都是你男朋友啊?你看得过来啊?”

  顾里冷哼一声,心里想:“你不也天天看,看的荷尔蒙失调吗?”不过依然不动声色,转身走了。刚转过大门,顾里就迅速地爬上旁边的窗子,在大妈的眼皮底下,迅速地冲上了楼梯。

  寝室里黑压压的一片,没有灯。但是也没有关门。

  顾里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顾里走进去,抬起手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推了上去。莹白色的灯光下,顾源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塞,旁边放着ipod。

  顾源感觉到有人开了灯,睁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顾里。

  他摘下耳塞,过了几秒钟,然后温柔地笑了,他冲顾里伸开双手,说:“是我不好。”

  顾里走下楼的时候,耀武扬威地从管理员大妈的眼前走过去,那个女人张大了嘴巴像是见了鬼,还没来得及抓住顾里。顾里就消失在大门口了。

  回寝室的路上,顾里胸口都是满漾的甜蜜和温暖。

  顾源喜欢把房间的暖气开到很足。他喘着睡觉的面部衬衣拥抱自己时的那股熟悉的味道依然贴在自己的身上,像是最最熟悉的香水

  顾里低下头,想了想,于是拿出手机给顾源发了条短信。

  “就算不好吃,你也一定要吃完哦。我的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因为这是我买的。我以后都不再和你生气了。”

  顾源拿过震动的手机,翻开来,看见顾里的头像,在顾源的手机里,顾里的名字是“老婆婆”。

  顾源按动按钮,阅读完了那条短信,然后迅速地回了一条消息。

  然后他低下头,打开顾里买给自己的那碗馄饨。

  他并没有告诉顾里,这是自己一天多以来吃的第一顿饭。他当然也没有告诉顾里,这些天来,他的信用卡里提不出一分钱来,钱包里也没有任何的现金。

  他一点也没有对顾里提及这些天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他把第一只馄饨咬进口里,然后一颗滚烫的眼泪就掉进了白色的塑料饭盒中。

  昏黄的路灯下,顾里收到了顾源回过来的消息。

  “我爱你。”

  这是顾里新的手机上,第一条来自顾源的消息。

  小时代 3

  在唐宛如看完《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哭得死去活来之后,我开始思考关于中心的问题。

  在那些衣着光鲜的时尚分子和派对动物眼中,恒隆一定是上海的中心。当她们穿着10cm的细高跟鞋咔嗒咔嗒地踩过恒隆光洁如新的大理石地面时,她们一定是觉得自己踩在整座上海之上。无论她们刚刚刷卡买下的那件小山羊皮外套是否相当于她们整整一个月的薪水。

  而在更加有钱的中产甚至是高产的富人们眼中,上海的中心一定是在外滩和外滩对面的陆家嘴。沿江无数的天价楼盘沐浴在上海昏黄色的雨水中,有寂寥的贵妇人在第12次拨打老公手机听到电话依然被转到语音信箱之后,茫然地抱着蚕丝的抱枕,靠在床边看窗外的江面。翻滚的黄色泡沫像是无穷无尽的欲望的旋涡。

  外国人眼中的上海中心也许在新天地。旁边可以与汤臣一品媲美的翠湖天地御苑里出没着差不多一半的鬼佬,他们操着各种口音的英文,把咖啡像茶一样一杯一杯地倒进肚子里。

  无数前来上海旅游的外地人眼中,上海的中心一定是那条被电视节目报道了无数遍的熙熙攘攘的南京路。佐丹奴和班尼路的旗舰店,都闪动着巨大的电子屏幕。无数的行人举起相机,闪光灯咔嚓咔嚓闪成一片。

  还有更多更多的上海本地人,也会在别人问起的时候,说出和平饭店或者沙逊大厦这样的答案来。

  而唯独人民大道上,市政府铸造的那个标注上海市中心零的那个手掌大小、阴井盖一样的铜牌,却早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和记忆里。

  人真的是一种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动物。

  我对泪眼婆娑的唐宛如问:“你说上海的中心在哪儿?”

  唐宛如动作敏捷地抽了一张纸巾,哽咽着说:“我的爱人在哪儿,中心就在哪儿。”

  我尽量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三分钟后,用力地摔上门去找南湘去了。

  已经12月末了。上海开始下起连绵不断的寒雨。头顶铅灰色的乌云把上海整个包裹起来,然后密密麻麻地开始浇花。光线暗得让人心情压抑,就算头顶的荧光灯全部打开,也只是提供一片更加寂寥的苍白色。

  南湘收到顾里的短信时正在学校昏暗的洗衣房里洗衣服。她把刚刚洗完的衣服放进筐里,拜托了旁边同宿舍的女生先带回去,然后她就从洗衣房出来,裹紧大衣,走往食堂去吃饭了。

  学校洗衣房和食堂只隔着一点点的距离,所以不用撑伞,也不会淋得太湿。

  快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短信进来。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脚步停了下来。

  她定定地站在食堂的门口一动不动,像是一座木然的雕塑。细碎的雨点在她头发上落了白茫茫的一片。周围快步小跑的学生不时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呆站着被淋雨的女人。

  南湘打了一行字,但是却迟迟都没有发出去,那行字是:“你怎么不去死。”

  过了很久,她按住删除键,把光标退回去,那些字一个一个消失了,然后她重新打了一句“那你周末来找我吧”发送出去。

  信封一样的标志闪动了几下就消失了。

  南湘又在雨里站了很久,可是手机却再也没响起来。

  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弯腰小跑进食堂。

  我看见南湘从食堂门口撩起塑料挂帘走进来的时候,冲她小声招呼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她看见了我,挤过端着餐盘的人群朝我和顾里走来。

  我刚想对她湿淋淋的状况发表点看法,顾里已经抢在了我面前,她一边喝着她钟爱的肉丸子汤,一边对她说:“你刚穿着衣服洗完澡吧?”

  南湘白了顾里一眼,说:“我刚洗完衣服。”

  顾里继续喝汤说:“于是你就直接穿出来了?”

  南湘低着头,没搭理她。

  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好,我和顾里互相对望了一下眼神,然后也不再说话了。我们知道,每当南湘低下头不再说话的时候,就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她心情不好的事情。而每当这种时候,我和顾里都会非常聪明地选择闭嘴,只有唐宛如这个神经如同杨浦大桥钢缆一样的女人,会继续挑战南湘的沉默,最终都会以南湘恶语相向作为收场。

  南湘的恶语包括“肌肉女”、“没脑子”、“金刚芭芘”、“你压根儿就是一个男人”……有历史记录以来,我记忆最深刻的一句是“你舌头发达的肌肉比你粗壮的肩膀更让我讨厌”!

  阴雨连绵的下午。

  其实我打心眼里就像是李清照或者南唐后主一样,喜欢这阴雨连绵的午后,给我笔墨纸砚我就能吟诗作赋。

  我和南湘窝在寝室里看书。南湘本来下午就没有课,而我,在面对窗外纷飞的愁雨足足十分钟后,也果断地决定把下午的《现当代文学》跷掉。那个老师唾沫横飞的场面,至今仍然在我的心中,留有难以磨灭的印象,说白了,听他的课和站在大操场上淋雨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没有跷课的大学人生是多么的不完整啊。

  但我的心思却也不在看书上。对面床铺上南湘已经差不多翻完了一本吉本芭娜娜之后,我手上的《关于巴黎》依然停留在开篇第一页上。

  我喉咙里像是爬满了蚂蚁一样痒得难受,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把书一丢,挤到南湘床上,死命地挽紧她,和她靠在一起。因为我怕接下来的话引起她的震怒,所以,和她黏糊得近一些,就算她想动手打我,也不太容易发力。这套理论是唐宛如在羽毛球场上教我的,后来被我广泛地运用在顾里身上,取得了非常明显的实战效果。

  我轻轻地说:“南湘,是不是席城又找你了?”

  南湘把一页书翻过去,轻描淡写地说:“是啊,我叫他周末来找我。”那口气就像是在说“等会去超市吧”一样。

  我看见她没有抓狂,于是直起身子,把她的肩膀转过来,对牢她的眼睛,认真地问:“你被唐宛如挥拍打中脑子了吧?!”

  我被南湘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激怒了。我翻身下床,披好外套准备出门。南湘矫健地从床上跳起来,抓住我的胳膊,警惕地说:“你想干吗?”

  “出门走走。”我非常心虚。

  “走个屁。你敢去告诉顾里,我就把简溪写给你的情书都烧了!”南湘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信心十足地说。我的朋友里,最能看出我小算盘的就是她。

  在我抓着头皮惨叫的过程里,她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我答应与她站在同一站线上,共同隐瞒顾里。

  如果说我们四个人里面,唯一令南湘稍微有些害怕的,那就是顾里了。这个集中了天下所有女人的理智,冷静,残酷于一身的女人,总是让南湘不寒而栗。南湘曾经评价顾里,说“你就是活生生的一条蛇!”,顾里对此居然表示了认同。而且在接着的一个星期里,洋洋得意地把自己msn的名字改为了“白素贞”。并且逼迫我改成了“许仙”(唐宛如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她改成了“法海”)。

  在对于席城这件事情上,一向冷静的顾里却比南湘还要激烈,就像是一条被丢在端午太阳下暴晒的、喝了雄黄的蛇。

  在席城和南湘纠缠的这六七年里,我早已经不再过问他们之间任何的事情,因为光是作为一个看客,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我难以想象作为主角的他们,会有如此充沛的体力和青春,去挥洒浪费在这样如同九流的烂俗言情小说般的感情上面。

  我更难理解的是,在每次面对席城的问题上,顾里会表现得比南湘还要激越。仿佛当初被抛弃了三次,被背叛了无数次,被甩耳光四次,被踹在肚子上一次,最后还意外怀孕一次,打胎一次,被家里赶出家门一次的那个人,不是南湘 ,而是顾里自己。

  我只能说,无论是作为主角的南湘,还是作为看客的顾里,在关于席城的事情上,都太过癫狂,满脑子的智商都他妈喂鸡了!

  我从很早开始,对席城这个人,还有关于他的一切,都不想再发表任何的看法。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很多次生日吹蜡烛之前,在很多次被唐宛如拖进各种寺庙许愿的时候,在少有的几次看见流星(有可能是飞得很快的飞机)的时候,在每次从脸上拿起掉落下来的睫毛的时候,我都会许愿:让席城这个人,早点离开我的人生吧。

  但是看来,愿望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如果要回忆南湘和席城这些年来的感情——那并不是用安妮宝贝的宿命爱情或者郭敬明的悲惨故事可以概括的一段岁月。

  在初中他们认识的时候,席城身上的缺点并不多,顶多只能算脾气有些不好的男生,外貌轮廓分明,家庭条件好,花钱如流水,受女生欢迎,理所当然花心,直到遇见南湘。

  和南湘在一起之后,席城收敛了很多。不再随处逗女孩子开心,开始把游手好闲内敛起来,逗女生的精力也开始放到喜欢摇滚乐啊、电子游戏啊或者玩直排轮上去。而这样慢慢内敛和沉默起来的他,在所有女孩子心中,变得更加闪光起来。当一个招蜂引蝶俊秀轻浮的浪子突然有一天变成了安静温柔的孤单男人,所有女人的荷尔蒙都会在瞬间冲上头顶,如同一群蜜蜂突然看见一大片未经光临的花田一样,立刻就振翅飞冲而去了。

  不过这些想要采花的蜜蜂或者蝴蝶,甚至妖蛾子们(……),都只能远远地在席城身边振动着翅膀,席城对南湘的一往情深,足够连续拍三十期湖南卫视的真情栏目了。那个时候,我们私下推崇的爱情模范,一个是简溪,另外一个不是顾源,而是席城。(为此顾源整整三天没有理睬顾里和我,后来是在顾里的反冷战下,才乖乖投降。所谓的人上有妖,妖上还有怪。)

  但是这些平静的爱情都在后来席城的母亲把刀子用力地插进了自己的喉咙后结束了。这并不是安妮宝贝小说里那些精致得带有虚假感的小说桥段,女主角在周围放满了玫瑰花的一浴缸热水里轻轻割开自己的手腕,并且会在虚弱的最后被及时赶来的男主角抢救到医院。现实就是席城的母亲因为抑郁症自杀了,刀子插在喉咙的软骨上,医生拔了半天才拔出来。席城在开门的时候发现门推到一半就卡住了,他用力地推开来,发现卡住门的是母亲早已经变僵硬的尸体。

  随后而来的,就像是好莱坞急转直下的紧凑剧情,从最开始的逃课,到后来的打架,和流氓混在一起,偷店里的cd,和所有不三不四的女孩子上床,乱搞——那些比他年纪大的社会上的女生。看见他这样高大好看的男孩子,就像是母猫一样趴在地上嗷嗷乱叫。

  更后来父亲找了新的老婆,新的老婆非常看不惯他,席城就开始经常不回家,在拿不到钱的情况下,就开始跟随着街头的那些混混抢学校一些胆小懦弱学生的钱。最后有一次,和一帮家伙抢了学校门口小卖部的钱之后,被抓进了少管所。

  六个月后他出来,南湘已经毕业了。

  又过了一年多,南湘怀了他的孩子。

  三个月后胎儿打掉了。在南湘虚弱到从床上都没办法起身的时候,他的父亲在盛怒之下用塑料凳子把她打到奄奄一息。

  后来还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包括南湘被家里赶出家门,包括被学校记过一次,包括差点被一个男的强奸。

  这些都跟席城有关。

  我和顾里目睹了这些年来席城对南湘造成的伤害,就像是看着一个龌龊的男人拿着鞭子不断抽打在南湘身上,日日夜夜没完没了。我和顾里在心里,都恨不得席城可以哪天出门就被车撞。

  南湘经常在和席城吵起来的时候,都会说,你怎么不去死。

  可是当席城再次温柔地面对她的时候,她就又什么都不管了。

  南湘对我们说,席城妈妈的死,对他改变了很多。就像是看着一个自己心爱的人,每天脸上都被划了深深的一刀,到最后面目全非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张脸了,可是自己却知道,他还是他,“我还爱他”。

  南湘曾经问我们,如果有一天,你最喜欢的男生突然变胖了,毁容了,完全看不出是同样一个人了,你还喜欢他吗?

  我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少女情怀翻涌高涨,我的回答是:“当然会。”

  而顾里的回答是:“当然不。”

  那个时候是我们毕业刚刚进入高一,席城从少管所里放出来。南湘看了看我,然后转过头去看着顾里,说,“这就是我和你的不一样。”

  在顾里的人生观里,短短的几十年生命,就应该遵循生物趋利避害的原则,迅速离开对自己有害的人和事,然后迅速地抓紧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整个人生,都应该是一道遵循严格数学定理的方程式,从开始,到最后,一直解出最后的那个x是多少。

  但是,在南湘的人生观里,人就这么一辈子,所以一定要纵情地活着,爱恨都要强烈,死活都要壮烈。至于金钱,物质,她觉得本来这一辈子都没什么指望,并且也确实不太在乎。

  而我的人生观,就在她们两个的中间来回地摇摆着,我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一样,期待着宝马香车的尊贵生活,同时也要有丰富的精神,和剧烈的爱恨。

  至于唐宛如的人生观——她压根儿就从来没有过。

  一下子回忆了太多的事情,我的头像是被轮胎压了一下,而且还被司机倒车了一次。

  我看着昏灰色光线下的南湘,她的刘海软软地挂在额前。她手上的那本吉本芭娜娜,书名叫做《哀愁的预感》。

  我突然有点哽咽住了。

  后来的两三天,南湘都没有再提起席城。我也扮演好了我该扮演的角色,顾里没有丝毫的察觉。生活非常平稳地朝2008年驶去。

  学校里开始有很多的人在筹备新年晚会。也有更多的人在筹备圣诞派对。两边打得热火朝天不相上下。虽然支持圣诞派对的人占了学校的大多数,但是新年晚会的组织者得到学校领导们的强力支持,所谓后台硬,一切都硬。

  在我们四个的传统里面,圣诞节一直都是我们,和我们的男朋友们一起度过的。在一开始我们都还没有男朋友的时候,我们彼此之间都会互相赠送礼物,但是,感情和纠纷也随着礼物逐渐增多。谁送的礼物很贴心,谁的很敷衍,谁送的礼物“啊正是我想了好久的东西”,谁送的却是“这玩意儿是什么!!”,我们四个人的感情在圣诞的礼物大战里,颠簸着前进。后来我们彼此都明白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应该远离我们的生活。我们进化之后的方案,是各自把送彼此礼物的钱省下来,给自己一件最想要的礼物,馈赠自己。然后至于惊喜的部分,就转交给了我们的男朋友们。

  唐宛如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丧失了惊喜……

  这一年的圣诞很快就到来了。

  我为自己挑了一个电子备忘录,但它的功能远远不止备忘录那么简单。它还是一只闹钟,一台像素不太理想的相机,一支录音笔,一个会议记录本,一台简便的收音机,一部mp3……总之它是我工作的好帮手。并且它会在每天早上定时开机,像闹钟一样叫醒我起床,并且它的方式远远比单调枯燥只会“叮……”来“当……”去的闹钟先进很多。它会自动地调整出一个调频,然后开始播放当天的广播……

  只是在第四天的时候,南湘实在受不了它的聒噪,从床上坐起来,扔了一床被子过去把它盖得严严实实,然后继续倒头大睡。

  顾里看上了prada今年出的圣诞小熊挂件系列,只是当顾里在prada店里面红耳赤了十五分钟之后,店员依然用二分之一的白眼冲她轻轻地摇头,“表情如同一个高级的婊子在告诉我她不卖”!后来终于通过父亲的关系,找了一个上海的艺人,用她的名字去prada定了一只限量的圣诞小熊,拿到之后就挂在她的lv包包上,耀武扬威。

  南湘买了一套颜色齐全的颜料。其实这个也算不上什么礼物了,她们专业需要。只是南湘本来就不是很富裕,而且也对圣诞节这样的日子不太放在心上。

  至于唐宛如——

  当唐宛如在宜家的大堂里,不顾周围众目睽睽,以第27种姿势瘫倒在陈列出来的床垫上的时候,顾里再也忍不住了,豁地站起来,说,“你再躺一次我就报警!”

  但是顾里的愤怒并没有动摇唐宛如用第28种姿势瘫倒在那张床垫上。

  顾里愤怒地回过头对我说:“林萧,你现在搞一把枪给我,我可以把她就地杀了。”

  在唐宛如的世界里,睡觉永远都是凌驾在吃饭,谈恋爱,买新衣服之上的。在经过了几天几夜的冥思苦想之后,她终于决定抛弃自己之前的那张床垫,要买一张新的慰劳自己每天在羽毛球队训练场上伤痕累累的身体。

  我和南湘坐在唐宛如看中的那张床垫边上的另一张床垫上,我在帮南湘调整她的内衣带子。刚刚扣子不知道怎么被弄开了。我和南湘并没有怎么介意,只是周围有几个大学生摸样的男孩子,在看见两个清秀佳人坐在床上,一个从另一个衣服背后伸进手去摸来摸去,而被摸的那个低着头不说话,偶尔转过来和背后的那个低声细语……我清楚地看见他们几个没出息地烧红了脸,这种时候他们肯定是满脑子豆腐渣一样的画面。

  于是我也兴致勃勃起来,表演欲望被刺激了出来,于是我轻轻地在南湘耳边边上吹了口气,然后咬了一口。果然,那几个男生的胸腔明显大了一圈,那一口用力的深呼吸差不多把周围的氧气都抽光了。目光的角落里,唐宛如像是缺氧般昏死在床垫上。

  南湘像是被火烧到尾巴的猫一样迅速地跳起来,跑到另一边顾里坐着的床上去。在她耳边低声细语,然后我就看到顾里用一种看苍蝇的目光反复打量我。

  但是,我也是近墨者黑。因为简溪和顾源,就经常玩这样的游戏来刺激我和顾里。从高中开始到现在的大学,他们总是无时无刻地不在挑战我们的视觉底线。最常玩的一个把戏就是顾源从简溪背后伸手环抱住他的腰,然后把下巴搁在简溪的肩膀上,低沉着声音说“好累啊”,然后简溪也会非常地配合地回过头去,靠近他说,“要睡会吗?”

  而每次他们两个,都会看见我和顾里面红耳赤头发倒竖,然后露出胜利的奸笑。

  在这种刺激下,那个时候,我们的高中里,女生的精神都普遍不太正常。往往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就脚软者有之,呼吸急促者有之,休克者也有之。

  那个时候,她们的脑子里,也肯定都是豆腐渣一样的画面。

  我死皮赖脸地挤到对面顾里南湘的那张床上去,挽紧南湘的胳膊,她们两个不停地推开我,像是在推开一个男人(或者如果真的是一个男人,她们也就不推开了……)。就在我们由两个清秀佳人彼此摸来摸去演变成一个女人对另外两个女人疯狂下手的场面之后,唐宛如幽幽地醒转过来,她用一副像是刚刚被按摩完毕的欲仙欲死的表情,对我们说,“我决定了,就是这个床,太舒服了,我就从来……”

  但是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目光突然直直地射了出去,然后迅速地换上了一张寒光四射的表情。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的焦距落在刚刚看着我们面红耳赤的几个男生身上。我正疑惑她为何如此愤怒的时候,突然觉得那群人中有一张非常熟悉的脸。我刚刚想提醒南湘赶快走,结果我话还没有出口,我的耳朵就被唐宛如振聋了——

  “卫海!你跟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要以为我现在躺在床上,你就能怎么样!”

  “你还嫌看我的奶看得不够多?!”

  我和南湘已经打算拎着包走了,但是唐宛如话锋一转,指着正在猫腰溜走的我和南湘说:“我的好姐妹们都在这里!你敢怎么样!”

  我和南湘尴尬地停在半路上,伸出去的腿收不回来。僵硬在半途中。

  倒是顾里非常的冷静,她对周围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面上的围观的群众,微笑着点头,说,“我们在拍电视剧呢,你们不要出声。”

  如果说上次在食堂,我和南湘已经快要把脸埋进杯子里了。那么这次——在宜家的床垫展示区域,唐宛如卧在床上,在周围的人群观望下,非常豁出去地使用着“我的奶”这样的词语——我和南湘差不多想要抓着对方的头发,把彼此扔出窗外去。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卫海终于受不了了,面红耳赤地把我们拉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里,吞吐地想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唐宛如两腿分开,扎稳了马步一样自信地说:“你以为把我们拖来这里,你能占什么便宜吗?”

  卫海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和南湘贴着墙,感觉很虚弱。

  只有顾里站在唐宛如身后,用温暖的眼神,轻松的语气安慰卫海,说:“不用理她。”

  “我姐妹儿叫我不用理你!你还是快走吧!”唐宛如气势逼人。

  我和南湘快要死了……

  卫海的脸像是被人用钢丝勒住了脖子,充血成了一颗番茄。他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到底要怎么才可以不再提这个事情?我……大不了也脱了让你们看回来!”他的眼神像是董存瑞一样视死如归。

  我和南湘同时从墙壁上挺拔起来,连着顾里,我们三个异口同声:“那就这么办!”

  小时代 4

  我终于明白了前段时间那个梦的意义。

  在一个星期以前我的梦里,简溪买了一个白金戒指,他伸出手递给我的时候,他没有下跪,没有说“嫁给我吧”,而是面无表情地说“送你”。

  在三个小时之前,宫洺用那张苍白而冷漠的脸,对着我,递过一个戒指对我说:送你。

  两个半小时之前,简溪的手机里传来一个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