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意外总是发生在一瞬间,接近终点的一刹那,紧咬着展廷不放的第二名突然咬牙冲刺,而已经接近终点的展廷有些精神懈怠,并没有注意到随之而来的危险,两个胶着不开的人,不偏不倚的撞在了一起,展廷的左脚被踩伤,摔倒在跑道上,若是普通的运动鞋还好,可那人穿的偏是长跑必用的钉子鞋,苏依远远的看见展廷捂着受伤的左脚,试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眉头深锁,似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苏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根紧绷的神经突然断了,六神无主,不受控制的跑下看台,朝展廷跑去。
正在200米跑道上做准备活动的周纪垣看见一脸惶惶,面色苍白的苏依踉踉跄跄的跑了下来,一把拽住了她:“你怎么了?”
“放手,快放手。”苏依并不看他,语气却已近恳求。
“跑下来做什么,不在看台上看……。”周纪垣边说边顺着苏依的眼神望过去,在看清发生什么后,剩下的半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看什么,看他周纪垣的比赛吗?多么可笑的想法!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神情里的落寞悄悄凝聚,果然是自作多情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一股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又低头看了看心急火燎的苏依,顿感挫败,可握着她的手却未松懈半分:“你过去做什么?你能帮上什么忙?过去被老师抓早恋现行吗?”
苏依只管用力挣脱周纪垣的手,亟不可待,已有哭腔:“周纪垣,你快放手。”
“我若不放呢?”依旧是含笑的脸,却渐渐被冷意覆盖,明明是五月,却叫人看不出半点阳光明媚的意味来。
“别让我讨厌你。”
“我放手你就不讨厌我了?”周纪垣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东西似的,呵呵干笑几声,勉力维持的镇定不再,眸子里没了飞扬的神采,深远而悲戚的望着苏依。苏依焦灼的眉眼,怨恨的神情像是被刻在心里似的,怎么拂也拂不掉,他突然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眼前的姑娘,他恨不得捏碎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走入地狱!他没有焦距的呆呆的凝视着苏依,末了,垂下了手,缓缓开口:“苏依,我放手,你过去吧,你过去了我再也不会理你!”带着几分孩子般的赌气,周纪垣说出了那句话,他希望苏依因着这句话,有片刻的停留或是思量,希望她犹豫一下,哪怕只是瞬间,也好让他不这么失败,不因为他那满腔炽情付水东流而怅惘悲拗,让他不至于,输的这么彻底。
可是挣脱了周纪垣牵制的苏依头也不回的朝展廷狂奔去,周纪垣甚至不确定后面那句威胁的话,她是否听见了,他只觉得周身血液沸腾,恼极也痛极,恨极也怨极。她听见了怎样,没听见又能怎样,结果还不是一样,他周纪垣的威胁,何时在苏依那里有过震慑力,无非是自取其辱而已。周纪垣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枪声已响,他犹自怔愣,眼见着对手们脱缰而去,他却是再也迈不动脚步,没了冲劲也没了野心,他最渴望注视的人此刻满眼都是别人,他如此卖力又做给谁看?他想,这应该是他最差的一次比赛了,不过又何妨,他在意的人才不会关心他的成绩如何呢。
周纪垣弃赛了,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中,放弃了他最擅长的竞技项目。
他想他现在应该深恨一个人的,那个把他整颗心毫不留情践踏的人,可最后才发现,除了自己,他竟是谁都恨不起,周纪垣敛眉苦笑,爱情里最先沦陷的那个人就活该被处以极刑。
展廷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他看见苏依奔过来时着实吃了一惊,忍着痛意,硬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人群中已有人朝苏依望过来,大家都心领神会,意味深长的笑笑,也有不明就里者将目光瞥向了蹲在展廷旁边抹眼泪的简月。
展廷挣扎着准备站起来,简月慌忙去扶,苏依也刚好伸出了手,见到简月的动作后,又尴尬的缩回来时,却被展廷一把抓住,笑道:“这里都是我的好哥们儿,不用怕。”
苏依抬头看向展廷的班主任,展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不用担心丁哥,丁哥通情达理的很。”
展廷的班主任闻听此言,故作严肃的冲着展廷的脑袋就是一记爆栗:“你小子玩早恋是吧,回家反省去!”
“我回家了谁给你考a大!”展廷不甘示弱。
“有的是人考,简月,回头考个a大给他瞧瞧。”语毕,又装作上下打量展廷的样子,笑道:“你小子以前人模狗样的,现在瘸了一条腿,也不知道人家a大还要不要。”一群围观的人听到班主任这话,都哈哈笑开,只除了简月,站在展廷身边的她看上去有些失落,尽管已是极力做到坦然,但那稍纵即逝的不甘,还是被偷偷关注她的苏依尽收眼底。
看到展廷并无大碍,苏依心里的大石落地,想着赶紧回自己班,毕竟她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过来,想必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若不早点回去,难保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展廷了然的朝苏依挥挥手,苏依点头,转身悄悄离开了。
她是在回去之后才得知周纪垣弃赛的消息的,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可推卸的责任。看着坐在看台一侧,神情落寞的周纪垣,苏依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两难。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里闪过,转瞬即逝,可即便只是一瞬间,也还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吓到了她。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周纪垣,骄傲,固执,又带些自大,自私,毒舌,又掺些可爱,没吃过什么苦,家境太好又个性鲜明的少爷气性,居然会,可能会喜欢自己。
苏依虽然沉闷,但并不愚钝,她这些年的注意力全在展廷身上,无暇顾及别的男生,更由于特殊的家庭环境,课上课下一心扑在学习上,更没有精力与异性更多接触,这样想来,这些年间,她最熟悉的男生,除了展廷,便只有周纪垣了。
周纪垣与她,苏依自认为是两条平行线,纵使有过接近,也只是无限趋近于,绝不会有相交的那天,他们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偶尔间的肆意打闹,也终会像晨间溪水一般,汩汩流过,没了踪影,了无痕迹。
苏依望着埋头膝间的周纪垣,运动会已经接近尾声,刚刚还人声鼎沸的看台,此刻竟只剩下她与周纪垣,形影相吊,尴尬的对望。
苏依慢慢走近,却在离周纪垣几步之远的地方停下了,说些什么呢,“对不起”,“很抱歉”?她自认为这是最没有价值的话,说了如何,不说又如何,她与周纪垣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纷扰只会因这几个字变得更加混乱,有时候,糊涂二字,或许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好方法。想到这儿,连她自己都痛恨她的自私,可是她别无他法,谁让她,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负荷周纪垣强加给她的这份感情呢。爱情没有公平,得不到就得放弃,谁先放弃,谁先被救赎。
可是,苏依想假作糊涂,周纪垣偏就不让她如愿。
她几步绕过周纪垣,匆匆朝看台下走去,却被紧随而来的周纪垣一把拽住,苏依冷不防一个趔趄,摔进了周纪垣怀里,脑袋重重磕在周纪垣胸口,疼的她眼冒金星。
可是,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绝不只是皮肉之痛,周纪垣紧随而来的唇,堵住了苏依刚刚准备呼痛出声的口。
大惊之下,苏依连推带踹,手脚并用,想挣脱周纪垣的束缚,可周纪垣的手就像铁钳一般紧紧箍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周纪垣的吻毫无章法,凌乱而霸道,带着无尽的委屈和不甘,通过这种方式宣泄。
时间仿佛静止,苏依的心由慌乱到绝望直至平静。
一抹咸涩游走于周纪垣的舌尖,抬眼看去,苏依的脸庞挂满泪水,周纪垣苦笑,呵呵,原来委屈的,不止他一个。
周纪垣松开苏依,苏依转身就走。
“你也会委屈?我以为你根本就没心呢!”周纪垣凉凉开口。
苏依心中无限哀凉,无心?她是没心,她的心早就给了展廷了。
周纪垣紧追几步,挡住了苏依的去路。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依不再沉默。
“我究竟哪里败给了展廷?竟让你这么讨厌!”周纪垣不依不饶。
苏依定定瞅着周纪垣,她讨厌周纪垣吗?或许吧,周纪垣曾经对她冷嘲热讽,百般刁难,换成任何一个女生,面对这么奇特的交往方式恐怕都会如鲠在喉,而不是在知道周大少爷的良苦用心后感激涕零。
“你没有败给他,你只是不是他而已。”
一句简单的话,却判了周纪垣的死刑。周纪垣冷冷睨着苏依,薄唇轻启,透着满满的恨意:“这个答案真好,真是完美,我还纳闷呢,你怎么就那么干脆的同意我的提议,肯坐到我身边来,原来是展廷,你只是为了近距离看到你的展廷是吧?”
苏依懒得申辩,结果已是如此,最初的动机是否一致又能如何,更何况她应承下周纪垣虽不为展廷,但在得知展廷也有项目后确实想过因祸得福,也曾因着良好的地理位置沾沾自喜,周纪垣的指责并非空穴来风,也不是完全不符。想到这儿,苏依点头默认了。
周纪垣应该是气得不轻,粗重的呼吸很久才平息下来,冷笑一声,决然开口:“苏依,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贱了!”
周纪垣抛下苏依,飞快跑下看台,注定是配角的命,却妄想得到主角的待遇,是他天真了。
神女无心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kiki君和粤菜姑娘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二更,咳咳,先放一更。。。二更稍后。。。还要谢谢一直以来都很支持偶的000欧奈酱。。。。二更送你们送你们送你们啦啦啦╭(╯3)╮╭(╯3)╮
展廷的伤虽然不重,但伤在脚踝,走路稍有不便,苏依一路搀扶着他,小心翼翼,生怕再有个什么闪失雪上加霜。毕竟展廷是快要参加高考的人,这场事故,无异于飞来横祸。
两个人坐稳后,展廷从口袋里翻出一样东西,顺势塞到苏依手心。
冰凉的触感让苏依一惊,摊开手来,一枚小小的玉石静静躺在那里,玉石中间刻的,是一个小小的“依”字。
“我今天恰好出了趟学校,就看见了这个。”展廷笑着说。
见苏依一言不发,展廷心领神会的解释道:“放心吧,这是个小玩意儿,没花多少钱。”
苏依也觉得自己未免太不解风情了,虽然她与展廷可供消遣的零花钱不多,但偶尔浪漫一下也是情理之中,又何必扫了彼此的兴呢。
苏依将玉石握于指尖细细端摩,模糊的“依”字稍显生涩,笔法生硬,一看便是新手所为,她嘴角一抹浅笑,打趣道:“这个卖玉石的,怕是过不了几天就会关门大吉了。”
展廷跻身过来,拿过苏依的玉石,反复检查了一遍,疑惑道:“怎么了?做的挺好的。”
“卖玉石的该不是姓展吧。”苏依装作漫不经心道。
展廷干笑两声,扭过头去,略显尴尬,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卖玉石的不姓展,写字的倒是姓展。”
展廷径自拢起苏依的齐肩黑发,笑道:“我帮你戴上。”
苏依听话的递过去,展廷系的小心翼翼,修长的手指触碰到苏依白皙的脖颈,苏依面上的潮红瞬间烧至耳根。
展廷握着红色丝绳的手微微颤抖,不得不停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本想系个活结,却不料因为太紧张,弄巧成拙,成了死结。
展廷低叹一声,不好意思的说:“怎么办,成了死结。”
苏依细细摩挲着捶在胸前的玉石,无所谓的笑道:“这样挺好。”
玉石系好的那一刻,她便没想过会有摘下来的那一日,活结也好,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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