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乃奉母后之命前来给淮殊送礼。”
我问:“什么礼?”
他招下手,身旁人立刻奉了个盘子上来,我掀开红帛,整个人都定住。
里面是只七彩硫璃臂钏,比起记忆中的锁魂链稍微大些,样式却是一模一样。
景炎注视着我,露出琢磨不定的笑,“淮殊可喜欢?它本来配套的还有一只链子,却让我早些年送了人。”
我拿起来端详,毫不客气道:“你们天界竟穷到这种地步了么,怎么好意思拿这种东西出来送礼?”
臂钏是女子用的饰品,他除了要提醒我的过往还想借此羞辱我吧?
“不,这只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他示意院中鹿车,“母后的礼物在那里。”
我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将臂钏在手中转了转,道:“我现在年纪还小,没有中意的女人,这东西自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白大人,你要不要?”
白泽竟出人意料的接过去,微微一笑,“你又做这借花献佛之事,还不先谢过太子殿下。”他做的坦然,居然就这么将一场尴尬化于无形。
我扭头道:“要谢也该白大人谢,淮殊可没收他那东西。”
白泽才要开口,此刻有人院中禀报,“大人,人界使者方才已在,暂时被安置在山泉别院。”
“我这就过去。”白泽起身道:“殿下想必旅途劳累,请在此稍做歇息。如有需求尽管提出,也好让我多尽地主之宜。”
景炎道:“我觉得淮殊有趣;想同他聊几句,不知白大人是否介意?”
白泽目光征询的望向我,我点头,“巧的很,我也有话同殿下说。”
“那在下便先行告辞。”
“白大人自便。”
待白泽走后,景炎收起了伪装的温驯,目光像狩猎中的苍猎,肆无忌惮的打量我。
我毫不示弱的与其对视,气势上一点也不退让。
“你比我想象中做的要很多。”
我装傻,“殿下说什么淮殊不懂。”
“几乎毫无破绽,”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尖于其上徘徊摩挲;“倘若不是有这个,我几乎以为你就是真正的淮殊了。”
“殿下真是爱说笑,我不是淮殊的话,那我又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即使殿下不说,白大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他神色一冷;“你莫非不想回去了?”
我掀动眼皮,“回去回哪儿去?”
景炎问:“你是疯了还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我反问:“你说呢?”
他捏住我的下巴,“不管你是哪种都要明白,我的棋子绝不容许背叛。”
我冲挑衅道:“背叛?你最好现在杀了我。”
“你不想活了。”他用的是陈述语气,“害怕回到现实中后再不是你所熟悉的世界,喜欢的人早已不在世间,是不是?”
景炎言罢一笑,冲已成木偶的我道:“山泉别院中,此刻住的想必是人类术师东方磊,他乃是天下第一阴阳师;知人过去未来,你若心有疑惑,大可去找他去卜上一卦。”
我心砰然而动,“他,他当真如此厉害?你没哄我?”
景炎道:“信不信随你。”
待我要走时,却被他一把拉住,“白泽应该还在那里,你当真要在此刻过去?”
我心急如焚,却不敢让外人知晓,只有在这里傻坐。
惶惶然等了半柱香时间,最终忍耐不住夺门而出。
山泉别院是整座伏波宫中风景最雅致的住处,虽然是个人类却被安置到这里,地位可见一斑。
特地向守卫确认过白泽已离开,我才敢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去。
房门开着,一个白衣胜雪的青年男子盘脚于榻上而坐,仿佛得了预知一般看着我,脸上无惊讶也无好奇。
在见他之前,我真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模样的人类存在。看不出具体年龄;或许二十岁出头;却有着三十岁男人的成熟,四十岁的睿智目光。
整个人宛如珠玉雕成的一般,眉锋如剑一双凤眼恰似柳叶微扬,英俊的长相却又带着一股儒雅慵懒,简单布衣也遮掩不住满身风华。相较于人类,我更倾向于他是神仙。
“淮殊?”他出言便识出我身份。
我不发道:“东方先生……我冒昧前来,想求你一件事情。”
他请我于榻上坐下,温和道:“但讲无妨。”
“我听人说起您的本事,能知过去断未来,能否帮我帮忙算上一卦,看在下心中所想之人是否尚在人世。”
他微笑,右手在虚无半空中随意一抽,便取出两支三寸宽的绿竹牌来。反扣到桌子上后,又取了两支出来,让我从中挑选一支。
我犹豫着抽了中间的,忐忑不安的交给他。
东方磊抚袖接过竹牌,凝视片刻竟摇头将竹牌皆数收了起来。
我急道:“结果怎样?”
“卜不出。”
“怎么会卜不出?!您不是很厉害的吗?”
他笑,“想必你也知道一个规矩,术师从来不给自己算卜卦。”
“那跟又我有什么关系?”
“只因你同我还有那人有些渊源。”他取出笔来,在纸上疾笔书写下几句,“卦虽卜不出,我却有几言相赠。”
我看去,只见上面写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我好好呆在这里珍惜现在,也就是说,小叔叔他已经不在了么……
我瘫坐下来,只觉胸口空荡荡像缺了一大块。
浑浑噩噩走出山泉别院,我才恍惚想起神卷说过他有二十个主人,十九是为复姓东方的断袖,后来绝了后才将妖鼎传了莫家。细数起来我也算他后人,难道东方磊所谓的渊源便是指这个?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回不到现实中,没了小叔叔,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不觉间再次来到景炎住处,他问:“结果如何?”
我沉默许久,突然像爆发的狮子一样冲过去,红着眼睛用尽身体全部力气用他撕打。
景炎略显狼狈的躲开,“你冷静些,发什么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此事么?”
“知道又怎样?”我无所谓的抓紧他胳膊,在上面留下几道血红痕迹,“如果不是你,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皱着眉头在我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东方磊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我目眦尽裂,胸口涨的喘不过气,“没有!他卜不出。”
“既然如此你激动什么?你如何知道他已不在?还是你希望他已经死了?”
“闭嘴,不准你诅咒他!”
“就连你自己都不能肯定,为什么会心里笃定他已经死了?”他在我脸上寻着松动的破绽,“或许他已经死了,也或许他现在正等你回去。而你现在却想着放弃,他会不会很遗憾?”
我颓败的松了手,口中低喃,“不……不会这样的。”
“真相就在那里,至于敢不敢去揭开全在你一念之间,再好好想想罢。不过我要劝你一句,不要想太久。人类的生命并不长,也许他此刻还活着,下一刻就死了,拖的越久,你的希望就越渺茫。”
这一定只是个梦,醒来睁开眼,小叔叔定是在身边陪着我。丽川之行只是个开始,我们都还年轻,接下来的路还有很长……我不能再等,也不能在沉睡中虚度光阴,我要出去!
我慌张的将手举到景炎面前,“把那个破链子给我取下来,快!”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冷静掐灭我的念想。
我无所谓道:“那是什么时候?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你告诉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要回去,怎么样都行!”
景炎道:“如果是要你杀了白泽呢?”
我错愕的张大嘴巴,“为……什么?”且不说他对我的诸般宠爱,但是那张跟小叔叔一样的脸,我就绝做不出伤害他的事。
“你怕了?”他手指划过我的脸,“不用紧张,白泽若死了……便没人能替我达成心愿。”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我怔怔的望着他,“你说,我保证放心里绝不告诉任何人。”
他眼睛闪了下,倾身到我耳旁,低声道:“我要借白泽之手铲平天界。”
我后退一步,“你在开玩笑……”
虽然未经曾历过,我却知道两界之前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几乎每隔几百年便会爆发出一场大战,死伤无数。自淮殊出世后,两界关系才慢慢缓解趋于和平,景炎贵为天界太子,他又怎么会这种恐怖想法?更何况他不是说要杀了某个人报复,而是说铲平天界!
景炎并不解释,继续道:“你的任务就是负责在白泽面前挑拨,两界正式宣战之日,便是我替你取下锁魂链时。不必为此感到愧疚,对你来说,这里所有人所有事都只是场梦,一个逃生游戏罢了,你敢不敢玩?”
“我没那么大本事……”
“你有,”他打断我,像蛇一样在耳边轻声诱惑,“你不是普通人,三界祥瑞淮殊,白泽宠你又非常人能及……只要你肯去尝试,一切都会变的很容易。”
“可是之前数场战争都是两败俱伤,你又怎么能肯定这次会是妖界灭了天界,而不是反过来的结局?”
“问的好,”他在方才掌刮我的地方阴森的幽幽吐气,“只因妖界只有你一个天界棋子,而天界却有我苦心多年布下的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天界待你并不薄。”何止天界,就连那个严肃苛刻的西王母,对他都是出了名的好。
他冷哼一声,“这些你不必知道,你只尽份内之事即可。你走吧,待的太久怕白泽会起疑。”
我回了白泽住处,刚进门就见阿绿失魂大叫,“公子,您的脸是怎么了?”
“我的脸怎么了”问过后我慢慢反应了过来,怕是景炎那记耳光留下了印子。
不提还好,一想竟然觉得半张脸都是木的,嘴巴动起来也颇为吃力。
阿绿还在嚷,我却阻止他,“没什么事,待会儿涂点药就好。你去忙自己的事吧,等等……白大人在吗?”
他犹豫着点下头,“回来有一阵子了。”
待阿绿走后,我还有些迟疑要不要就这么进去。若是给白泽看到脸上的伤,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房间里面的人先开了口,“淮殊你进来。”
我磨蹭着走进去,他正在拿着礼单看,见我以袖遮脸便问:“怎么了?”
我吱唔,“没什么,我有些累了,去休息下。”
说罢就要溜,他却身形一动,转眼之间来到我面前,笑容慢慢减了去,“谁动的手?景炎?”
我黯然道:“白大人不用管了,是我自己的事。”
他问:“你自己的事?”
我再不敢看他,头渐渐低下去,“对不起。”
他取来药替我涂上,柔声安慰,“你不用怕,我自会替你做主。”
同我一起用过饭后,白泽便出去了,直到很晚才回来,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他招手唤我走近,“淮殊如今也算是大人了,可有喜欢的女子?”
我在他怀中僵住,“白大人怎么想起问这个?”
白泽道:“虽然你未出世时与景炎曾立下婚约,但却因你是男子而作罢。咱们妖界女子虽然少,却不是没有的。你觉得朱雀碧鸾如何?”
“不不,”我连忙摇头。那个高傲的女人看人向来只用下巴跟后脑,若要她嫁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最重要的是她愿嫁我也不愿娶啊。
白泽思虑了会儿,“那?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