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芸提到钱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因为她觉得陆得清不是那种爱钱的人，怕提钱伤了陆得清的自尊心。
陆得清点了点头，答道：“谢谢。先干半年再说。”
陆得清觉得卧底这种事，绝没有电影里演的那么简单。太多不可预见的变数也就算了，关键是不知道从哪里入手。虽然是第一天上班，但陆得清觉得永远都没办法找到贩毒者，更不要说接近贩毒者并取得信任，再打入内部，抓到首脑……想想都觉得不现实。
离开办公室，内保小赵迎上来低声说道：“陆哥，那小子被童老大的人拖后面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顺带打两下。”
“童老大？”陆得清疑惑地看着小赵。
小赵误会了，以为陆得清不相信，实际上陆得清是不知道童老大是谁。
小赵说道：“我亲眼看见的，你救的那个小女孩儿是童老大的千金。那小子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
过了要弄死赵小丹那股劲儿，陆得清觉得事情严重了。问明白方向，陆得清赶紧向后门走去。他不担心赵小丹死活，他担心的是出了事儿会影响这次卧底行动。现在是法制社会，别说打死人，就是打成重伤也得立案调查，到时候被强制停业整顿，那还查个屁啊！
陆得清急匆匆穿过备餐间，也没在意是谁在向自己打招呼，反正也无关紧要。内保主管嘛，自然会更受人关注。老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干活的人想跟监工的人拉拉关系不奇怪。
推开后门，闷热的空气里夹杂着酸腐和膻腥的气味，风里倒有丝丝的微凉，看来快要下雨了。
后院是堆放垃圾的地方，还有些废弃的桌椅。垃圾不知道几天清一次，反正现在是没清。
赵小丹靠着墙根坐在地上，满脸满身的污迹，但似乎除了被陆得清打出的鼻血外，倒没有其他出血的征兆。看来那些个童老大的手下还是很懂事儿的，虽然打了人，却没有闹出大事儿来。
陆得清走到赵小丹面前，赵小丹下意识地抱住了头，歪倒在地上，惊恐地发出近乎于小狗受伤时那种短促悲凉的声音。
陆得清突然灵光一闪，蹲下来说道：“不打你了，起来。”
赵小丹偷偷地看了一眼，见只有陆得清一个人，而且脸色平和，这才慢慢地撑起身又靠回墙上。
“谢谢。”靠回墙上的赵小丹突兀地道了一声谢，让陆得清一度以为他被打傻了。但随后才知道另有原因。
“如果你没拦着我，我真把童大小姐办了，那我今天是真不能活着回去了。”赵小丹说着，两只手这捂一下，那捂一下，看来除了脸之外，身上基本不剩好地儿了。
“你就不能好好找个老婆结婚吗？”陆得清问完这句话，自己先愣了一下，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干么要问他这个？
赵小丹没说话，看来也是觉得陆得清有够无聊的，只是在身上翻。陆得清觉得他是在找烟，便掏出烟递给他一支。
第六十四章：摊牌
赵小丹接过去，陆得清帮他点上。赵小丹深吸了一口，说道：“对不起啊，那会儿我喝得有点儿多，说话没过脑子。”
陆得清没说话，赵小丹从一个阔少的形象被打成流浪汉相仿，陆得清也没什么气了，更不想再落井下石。两次相遇，陆得清对赵小丹的评价不算太坏。这个人除了嘴贱之外，似乎没有太坏的心眼儿，而且胆子小。
“你怎么在这儿当内保？上回见你，看着还混得不错。”赵小丹看了陆得清一眼，又低下头抽烟。
陆得清站起来靠着墙，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过去的事儿了……”
赵小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问又没敢问。
抽完了烟，赵小丹挣扎着想站起来，陆得清伸手扶了他一把。后门被推开，内保小吴手里拿着钱包和两万块钱走出来，看到陆得清愣了一下，说道：“陆哥，你在这儿。”
“啊。有事儿啊？”陆得清还扶着赵小丹。
“老板让我把钱包给这小子送来。还有童老大给的医药费。”小吴说着把钱包和钱递向赵小丹：“拿着。我们老板说了，这事儿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欢迎你再来玩儿。要是你不想就这么算了，我们奉陪。”
赵小丹没说话，想不就这么算了也得有靠山才行。老爹别说帮忙了，就是知道这事儿都得往死里骂他。赵局长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给老子省点儿心！老子不是土匪头子！老子头顶上有国法悬着呐！没有老子你是个屁！”
赵小丹默默地点了点头，陆得清接过钱包和钱，说道：“去忙吧，这儿交给我。”
“好。”小吴点了下头，厌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小丹，实在不愿意伸手碰他。本来还想给主管帮帮忙，但赵小丹一身土，胸前还沾了呕吐物，看着就让人恶心。所以小吴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后跟几个内保说这事儿，大家一致认为新来的主管是个好人。
陆得清把钱包和钱分别装在赵小丹口袋里，赵小丹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是个好人。不用管我了，你去忙吧，回头我养两天，请你吃饭。”
陆得清笑了一下，答道：“我没什么事儿，到我屋里坐会儿吧。收拾收拾再走，这样儿也不好看。”
主管有一项特殊待遇，就是有一间带卫生间的房间。其他内保是四人住一间，合用内部卫生间和浴室。但姑娘们只有休息室。因为陆鹏不提供消费房间，想搞事儿外面找酒店去，陆鹏坚决不做太出格的事。这也是他开了十年店，还是钱不多的主要原因。
进到屋里，陆得清扶着赵小丹往床边去。赵小丹摆手，说道：“陆哥，别，我身上脏，别弄脏了你的床，我去洗手间收拾一下。”
陆得清没有反对，扶着他到了洗手间门口，然后松了手。
赵小丹进去后关上了门，随后响起水声，又过了一会儿，水声中掺杂了低低的哭声。
陆得清掏出一支烟点上，笑了笑。赵小丹当少爷当习惯了，估计没这么挨过打。不过……也许这是一个开端，如果能有办法解了他的心结，对小蝶也是件好事。只是陆得清的想法成与不成，还得跟蓝晓荧沟通一下。
赵小丹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眼圈仍有些轻微的红肿，看来他在里面哭得很伤心。
“陆哥，我先走了。”赵小丹微微垂着头，刻意躲避陆得清的目光，大概是怕陆得清看到他红肿的眼睛笑话他。
“好。我送你出去。”陆得清不打算留他，更不打算现在就问他什么问题。以赵小丹现在的情绪，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好让他回家清醒几天。
送走了赵小丹，陆得清又巡了一圈，然后跑到拐角一个垃圾筒旁边吸烟。自从地狼的案子开始，陆得清觉得自己吸烟越来越多了。虽然觉得不是好事儿，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吸，似乎吸了烟能帮忙思考一样。
陆得清眼下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用什么办法找到贩毒者。缉毒组给出的资料显示，第二名殉职警员就是在鑫芳接触到那个贩毒团伙。但没人可以保证那个团伙的成员还会在鑫芳出现。
如果那个团伙的成员再不来鑫芳，不但案件没有进展，还搭上一笔买夜总会的钱，亏不亏的单说，四区外务组的名声可就没了，以后再跟外围沟通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松了。
一支烟不知不觉就到了尽头，陆得清把烟头掐灭在垃圾筒上方的烟灰缸里，抬起头看到陆鹏走了过来。
陆鹏掏出烟，取出一支向陆得清示意。陆得清摇了摇头，陆鹏也不客气，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然后说道：“兄弟，童老大很感谢你。他说想给你一笔钱，不多，十万。我帮你收了。回头到我那儿拿。”
陆得清简单地“嗯”了一声，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自己的心思。陆鹏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一声，说道：“兄弟，你到底什么来头？”
陆得清愣了一下，看着陆鹏一时没反应过来。陆鹏弹了弹烟灰，笑着说道：“我混了十年了，也算见过点儿世面。打从你出现，就处处透着邪门儿。你别嫌我说话直，我这人就这样，你要是谢志的兄弟也无所谓，你要不是也别生气。咱哥俩就当随便说两句，行吗？”
陆得清点了下头，既然陆鹏对自己有怀疑，而这个怀疑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情况，那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听他说。
陆鹏想了想，说道：“小芸应该跟你说了。这个店我已经卖了。只是帮着人家再经营半年。半年后我跟小芸就收手了。所以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陆得清点了点头，大概猜到他说的那个“谢志”是什么人物了，但无论自己的身份是正是邪，对于陆鹏来说，他这番话都适用。因为他不想节外生枝。
陆鹏笑着掐灭了烟，拍了拍陆得清的肩头，说道：“跟我去拿钱。”
陆得清突然明白，这十万块钱并非是谢礼，而是贿赂。用意就是不管自己是白道还是，都不要给他找麻烦。
第六十五章：教训
凌晨五点多，鑫芳夜总会喧嚣落幕的时候，一千多公里外的d市正从沉睡中苏醒。
陆母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一个接一个的梦境，杂乱无章却又使人心悸。醒来后记不清都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抽搐。
推了推睡在旁边的陆父，说道：“老头子，醒醒。我心里不踏实。”
陆父转了个身，迷迷瞪瞪地嘟囔道：“又咋的了？”
“我梦见儿子了……”陆母只说到这里，后面不知道是记不清楚了，还是说不出口，怔怔地坐在床上。
“那你就去给他打个电话。我再睡会儿。”陆父背转了身，很快又响起呼噜。
陆母下了地，洗了把脸，在客厅里转悠了一会儿，始终下不了决心给不给儿子打电话。
儿子大学毕业四年，说是进了保密单位，钱是真挣得不少，但什么话都不跟家里说。这四年也从来没回过家，老大不小的也不说找个媳妇……
越想越多，陆母拿起电话，决定问个明白。
电话里响起温柔的女声，陆母却极度不满，说道：“我找我儿子陆得清。你要不是他媳妇就别跟我说话。”
陆母不明白，给儿子打手机还得通过他们单位转接，这叫什么事儿？就算保密单位也不用这么个保密法吧？这要是家里有个急事儿什么的咋办？
接线员不急不恼地问道：“您找陆得清有什么事儿？如果……”
“我找我儿子说事儿还得向你先汇报！？”陆母本来就心火上升，这会儿已经控制不住情绪。
“这是局里的规定，我是按内部章程办事。如果您希望您的儿子失业，我可以替您向上级领导反应。”接线员的声音依然温柔，但话里面已经明显带有威胁性了。
陆母压下了火气，家里就陆得清工作好，挣钱多。可不能丢了这份“好”工作。缓了缓说道：“我就是惦记他，想跟他说说话。”
“对不起，按规定家属没有紧急情况，不能与当值人员通话。我会代您转告陆得清，在他有条件时给您回电话。”
“那我家要是有什么急事儿呢？”陆母又要发火。
“如果有急事，局里会派人去核查，核查属实，需要当事人回去处理，局里会安排，如果不属实，将会对当事人作出相应处罚。”
陆母没脾气了，说了句“让他给我回电话”便挂了机。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
五公里以外的一处荒野，俞法天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刚刚露头的朝阳，嘴边挂着浅浅的微笑。昨夜做法驱鬼，搅扰陆得清的母亲，想必这会儿陆母已经给陆得清打电话了。
一道人影闪过来，站在俞法天面前，冰冷的容颜上没有半分温度，一双狭长的美目闪着寒光。
俞法天微微笑道：“余小冉？你怎么来了？”
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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