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飞心中叫一声“我命休矣”,同时突然掠过一个念头,那便是:阿平为何要谋杀我?莫非他也是敌方的奸细之一?
此念倏起倏灭,在这刹时之间,身子又飞坠了十多尺,宛如星丸急泻,迅疾无比。
忽听头上传来阿平的声音,道:“大哥,小心了……”
他的声音乃是以内力迫发,故此展鹏飞虽是耳边风声呼呼急响,却仍能听得一清二楚。
展鹏飞虽然不明白阿平何故叫他小心,但他仅是外貌老实而已,为人实是机警无比。
当下本能地吸一口真气,内力运布全身。
猛然间腰间一紧,似是被一根坚韧的钢丝吊勒着,登时停止下坠。
这一下势道锐利而又急骤,如果他不是已经以内力运布全身,使出巧妙劲道卸去大部分的力量的话,他不被这根钢丝勒成两截,那才怪呢。
他身子虽然已经骤然中止了跌坠之势,但心跳更剧。
(bsp;一来他的确被骇了一大跳,二来身子还悬在半空,脚下是深不可测的渊崖,晃晃悠悠随风飘荡,随时有粉身碎骨之厄!
所以他情绪紧张,那颗心跳得咚咚直响,自己听着也怪不好意思的。
头上又传来阿平的声音,道:“大哥,你没事吧?”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我没事!”
阿平透一口大气,道:“那就好了……”
展鹏飞道:“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好!”
阿平歉然道:“对不起,大哥,你不要生气,也别心急,小弟我这就把你扯上来……”
他的声音在空谷中回响着,竟然使人生出了莺声嘤嘤之感,甚是悦耳。
不过展鹏飞却皱起眉头,心想:他一个大男人,怎的话声尚带着童音?
现在他已大略明白了,敢情阿平竟是特地要他吃这一大惊的,而自己腰间这一条钢丝似的细线,是阿平勾臂搀腰地并肩上山之时给绕到了身上。
钢丝似的细线开始往上抽起,展鹏飞的身子渐渐吊上去。
阿平的声音传下来,道:“啊哟,大哥,你有多少斤呀?”
展鹏飞没好气地道:“一百来斤!”
阿平道:“至少有二百斤,好重啊……”
展鹏飞懒得理他,不过由于吊起的速度很慢,所以他不禁暗暗担心。
他大约上升了十来尺,便停止了。
展鹏飞等了一下,才道:“喂,阿平,你干什么?”
阿平道:“我手痛得非休息一下不可。”
展鹏飞忙道:“你掇紧一点,可别松手!”
阿平道:“放心吧,我把这根天蚕丝绕在身上,除非我也掉下去,反正我们同生共死……”
展鹏飞道:“哼,这叫做一根线拴两只蚱蜢,逃不了我跑不了你,真聪明啊……”
当然他是一肚子的不高兴,假如他是奸细,让自己跌死,那还罢了。
若然不是,则这一手实是难以原谅。
阿平道:“大哥,你上来之后,打算干什么?”
展鹏飞心道:我先打你屁股,最少二十下。
但口中却在说出来,道:“不干什么!”
阿平吃一惊,忖道:“难道你受到这么大的刺激,还不能恢复神智?”
当下又问道:“你可知道我们要到哪儿去?”
展鹏飞一时答不出来,因为他回想上山的经过,发觉自己一直沉浸在如何报复师仇,同时又不断地记忆起从前和师父在一起的光景,是以对阿平要带自己到何处去,并没有询问。
阿平叹一口气,道:“大哥,你居然忘记了么?”
(bsp;展鹏飞哪知阿平问的是前往武当之事,并非这次上山之行。
当下答道:“是的,我忘记啦!”
阿平沉吟一下才道:“你的头疼不疼?”
展鹏飞道:“不疼!”
阿平道:“胸口有没有一股郁闷?”
展鹏飞道:“没有!”
“四肢有没有发麻?”
展鹏飞心中有气,斥道:“你问东问西的啰嗦什么!我好得很!”
阿平摇摇头,感到展鹏飞的性格竟然也变了,这问题实在严重。
于是道:“好,好,我不问,对了,你的心一定跳得很厉害,对不对?”
展鹏飞不否认,道:“这话倒不错。”
阿平又问道:“大哥,你可知道我是谁?”
展鹏飞怔一下,忖道:好家伙,他要露出原形啦。
敢情真是快剑门买通的奸细。
他只好应道:“我不知道。”
这话实在不假,一来不知阿平是不是奸细,二来阿平是师父的义子。他今晚才知道,也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回答不知,并不过份。
阿平跺跺脚,自言自语道:“唉,你看糟不糟糕,你连我也忘啦……”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突然放松天蚕丝,再吓他一次。
忽然展鹏飞道:“喂,你到底拉不拉我上去?”
阿平迟疑一下,才道:“好,我拉,我拉……”
但他才拉两把,也就是两三下的光景,突然手中一轻,失去了展鹏飞的重量。
原来展鹏飞在这刹那间,缘丝疾上,因是手脚轻巧,阿平根本感觉不到展鹏飞的移动,而他拉了两把之后,展鹏飞已跃上崖面。
他轻轻巧巧飘落阿平面前,趁阿平一怔之际,出手如风,五指宛如钢钩,一抓之下,险险把阿平肩骨捏碎,一阵奇疼攻心,阿平不禁哎地叫了一声。
展鹏飞已制住了阿平,一方面心绪恢复轻松。
阿平痛得“哎哟哎哟”地叫,展鹏飞冷笑连声,过了一会儿,才减轻了指力,嘲讽地道:“痛不痛呀?”
阿平呲牙咧嘴,道:“痛,痛,我的骨头快碎啦!”
展鹏飞道:“你不怕我再捏一次?”
阿平忙道:“我怕,你别捏……”
展鹏飞道:“不捏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阿平急忙应道:“什么条件?”
(bsp;展鹏飞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说假话。”
阿平道:“好,好,我不说假话。”
展鹏飞道:“你是谁?”
阿平道:“我叫阿平。”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你的姓呢?”
阿平道:“我姓罗。”
展鹏飞道:“那我再问你,你是谁?”
他声音中,阴阴有冷酷的意味,似是打算对阿平有所不利。
阿平吃一惊道:“我……我是你师父的义子……”
他显然在讲假话,展鹏飞怒道:“难道我不知道么?我不是问这个,哼,我问你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奸细?”
阿平愣了一下,道:“奸细?我?我怎么是奸细?”
展鹏飞道:“如果你不是奸细,为何打算谋杀我?”1
阿平突然哈哈大笑,道:“大哥,你说什么?我几时打算谋杀你?”
奇怪的是他的笑声传入展鹏飞耳中,竟然有一种力量,使展鹏飞深信他的确是打心底欢笑出声,并非伪装,亦没有其他含意,只有无限的欢欣和宽慰之意。
展鹏飞也愣住了,阿平又道:“唉!大哥,我们一定把彼此的意见弄拧了。”
展鹏飞问道:“怎么一个弄拧法?”
阿平道:“我一直还以为你神智未曾恢复清醒,但你却能够怀疑我是奸细,显然你心中并没有迷糊。”
展鹏飞道:“当然,我心中清醒得很。”
阿平道:“可是刚才我问你上来之后,有什么事要做,你说没有,我问你我们打算到那儿去,你说不知道,所以我一直以为你神智未复……”
展鹏飞道:“我跟你上来,可没有问你干什么,这叫我怎生知道你打算到哪儿去?”
阿平唉一声,道:“我不是问你上山之故,而是问我们的行程目的地!”
展鹏飞道:“听起来好像我们误会了,但是,我还是不放心,你说说看,为何带我上山,搞这么一手?”
阿平道:“你一直迷迷糊糊,问十句,答不上一句,我以为你悲伤得失去神智,所以用一个激烈的方法,使你回醒。因此,特地带你上山,把你挤跌,好使你大吃一惊,利用这个刺激,使你恢复常态……”
展鹏飞又好气又好笑,因为阿平这一手的出发点实是好意,似乎不好过于责怪,于是他只好自认倒霉,白白虚惊一场。
当下说道:“你这一招下次别轻易使用,我是人贱命薄,说不定真会摔成肉酱……”
阿平白他一眼,大有怪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之意。
但嘴上却没说出来。
两人觅路下山。不一会儿,已抵达双桥镇。
阿平叫他在路上等候,独自去了。
不久,蹄声响处,阿平骑着一匹骏马,手中还牵着另一匹,也是十分神骏,来到展鹏飞身边,辰鹏飞更不打话,接过经绳,飞身上马。
两骑并蕹廴ィ雍谝沟教烀鳌?br/>
清晨打尖,喂过牲口,展鹏飞发现不但这两匹牲口十分骏健,同时每一骑鞍后都有行李铺卷,装备齐全。
纵是山行野宿,也不怕风露侵袭。
他们继续赶行,中午时分,到了一座叫做尖石的市镇,阿平首先在一家饭馆前停下来。
展鹏飞随他下马,把牲口交给伙计,两人走人店内。
但他的面色不大好看。
阿平装作不见,一径点菜叫饭,等伙计走开了,才向展鹏飞道:“大哥,你可是怪小弟停歇打尖么?”
展鹏飞的确是因此不悦,也不愿作伪,便点点头。
阿平道:“小弟没有先向你请示,难怪大哥感到不满。不过……”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不过什么?”
阿平道:“不过目前情况特别,所以小弟大胆做了主啦。”
辰鹏飞讶道:“情况特别?哪一点特别了?”
阿平道:“大哥乃是血性男子,深心中对师父之仇念念难忘,恨不得即刻赶到武当山,求得秘籍,以便在明年端午,一举击败快剑门的十二快剑大阵。”
展鹏飞道:“你不想吗?”
阿平道:“不是不想,但没有大哥那么急切。”
展鹏飞道:“我急切也是人情之常。”
阿平道:“不错,但我们捱受得了,两只牲口却熬不住呀……”
展鹏飞一时语塞没做声。
只听阿平又道:“大哥,此次武当山之行,成败未卜,我们还是不要太急,凡事谋定而后动的好。”
展鹏飞道:“这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就是心中的仇很,时时按捺不住。”
阿平道:“有一点大哥想想,就会心平气和。”
展鹏飞问道:“是哪一点?”
阿平道:“那就是我们此去武当,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如果我们失败,五行派就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因此,为了本派存亡盛衰,我们岂能不冷静从事?”
展鹏飞怔了一阵,才道:“你说得很是,我似乎太鲁莽了。”
这一夜他们早早寻了宿处,酣卧一夜,翌日上路,直到黄昏时节,忽见前面一条大河横亘。
他们赶到时,那渡船已撑出数丈。
两人只好下马等待,顺便休息一下。
片刻间,陆续有些行人车马来到,都挤集在岸边,等候摆渡。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向河水指点,道:“瞧,有人淹死啦……”
只见随水漂来一具尸体,服饰鲜明,作贵介公子打扮。
(bsp;这具尸体才流近,又有一具顺流漂来,亦是服饰鲜明,却是武士装束。
人丛起了一阵骚动,早已有人找?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