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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作品:狮子踢到铁板|作者:寻找山吹|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9 16:30:50|下载:狮子踢到铁板TXT下载
  他看过地图,往东就能回去。

  猽…他什麽都不会晓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杀了侮辱自己的人,也灭了口,他绝不会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如果晓得──

  东方的天空开始阴沉,暗无星月,背後的落阳只剩馀烬,勉强映出毫无道路的归途。

  ──全部都会结束。

  * * *

  陈沅不是没听说过岩山地动有多可怕,运气算是很好,只碰到一次规模很小的地震,地面稍微裂开及晃动而已。

  陈沅走到隔日大约九点或十点──他凭著太阳升起的角度推断──就走出了岩山范围,周围开始有了绿意,他甚至找到一条未乾涸的河道,补足水分,并尽可能的把自己弄乾净,身上恶心的瘀痕,他用匕首划开,也许会留疤,但他不能冒险让兽王发现这些痕迹而起疑。

  顺著河道走,有时候会看见一些动物在河边饮水,陈沅远远避开了,他不能分辨那些动物有没有危险性,这时候他开始後悔方才划出伤口的举动,也许血味会把肉食的野兽引来。

  陈沅一直勉强自己多走些路程,不断鼓励自己也许再一小段路他就会看见人烟,但始终是失望的,他又饿又累,终於放弃地找了棵树爬上去,他打算晚上在这里休息,树上也许会安全点。

  把路上找到的几颗鸟蛋拿出来,这是他能找到唯一的食物,不管生蛋的腥味陈沅全数生吞下,怀里抱著匕首,靠著树干几乎立刻就睡去。

  「痕迹到这里为止,分开去搜。」

  陈沅睡得很浅,稍有声响他就清醒,更别说是这样清晰的人声,就在底下。

  黑鸦鸦的一行人,又是晚上,他根本看不清楚来人,只能判断人数不少,都骑著马──其实深渊没有马匹,只有很类似却更凶恶的动物,但都被拿来当坐骑,陈沅就这麽称呼了──陈沅把自己藏得更深,屏住呼吸。

  他们在交谈,但是声音压得太低,他对深渊里的语言也不是太熟,无法分辨他们说些什麽,只抓到一个字眼,他一天也许要听见上百次的。

  「……猽王陛下……」

  瞬时,陈沅耳中鸣鸣作响,他只听见开头那个尊称,剩下的什麽都听不见了,等到回过神,发现他们正要离开。

  陈沅张口,声音却哽在喉头。不能见他。一瞬间他只有这个想法,现在还不行,身上痕迹还在,可是……

  他们已经走到稍前方的一小块空地,没有树木遮蔽,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陈沅模糊地看见其中一人,那始终烙印在他眼中,让他用去人生的三分之1来记忆的背影,挺直的,坚定的,高傲而优雅。

  回不去了…。

  他做不到,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兽王身边,那一分一秒都是折磨,他可以忍受强暴,他可以勉强自己抹煞他人的生命,他可以忍受别人鄙夷的目光苟活──只除了兽王。

  兽王不是傻瓜,一厢情愿认为他会简单地被愚弄过去,这样的自己才是傻子。

  他会发觉…然後……

  陈沅闭紧眼睛,林中一片沉寂,兽王一行人已经离开,连马蹄声都听不见。

  狮子踢到铁板(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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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沅,怎麽不出声。」

  陈沅惊愕抬头,那以为已经远去的男人正蹲在他身前,枝干上彷佛一点都没有承受他的体重般毫无动摇,男人挥手让人撤去武装。

  翼族收起翅膀降落地面,兽族也放松原本紧绷备战的身体,收起利爪。陈沅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成为十几个异族攻击的目标。

  兽王的脸有些疲惫,目光上下游移著,陈沅一瞬间觉得无法呼吸。

  「匕首…不要这样握,你差点伤到自己。」

  兽王的视线已回到陈沅脸上,缓慢却强硬地取走匕首──那刃锋正搁在陈沅颈间 。

  「你还好…」接触到陈沅的目光,兽王没再说下去,只抱起陈沅,用披风紧裹住。

  「把我的命令传出去,从这里到岩山为中心,向外扩大范围搜寻雅尔梅斯,遇到狼牙一族,不留活口。」兽王平静地命令著,声音甚至有些低微,但每个人都感觉到兽王正盯著自己,确定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要…开战吗? 」冲动的年轻兽族脱口问道。

  众人沉默著,却一瞬不瞬地注视他们的王。

  「…等我回来。」

  以前的兽王年轻不懂事,总觉得换地术很帅,很轻易就作出这种耗费灵力的事情,这种法术不但极端浪费灵力,精神集中度要求也高,还不如驯养一头巨鹰来得省力,也或者可以搭搭人类的交通工具,总之年纪大了就对一些华而不实的事情敬谢不敏。

  但这次他一秒都不想浪费,连用了三次换地术,而且距离都是在他能力范围的极限,回到王都,他已有些呼吸紊乱。

  「谁?陛下…您把小沅大人带回来了!」

  兽王示意海伦娜噤声,把怀中的人放在床上。

  「小沅,你…」停顿了下,只问出最平淡的话。「饿吗?还是想先睡一下。」

  「…洗澡。」陈沅垂下眼。

  兽王抚过陈沅的脸颊,手掌下触感粗糙脱皮。

  「我帮你……」

  「不!」陈沅飞快打断兽王的话。「我没事…你、你快去找雅尔梅斯吧,我,我很担心他,他跟我分开逃走的,不晓得他有没有被角山追上。」

  那双黑色的眼睛,直视著兽王,声音虚弱而略带劫後馀生的惧怕。

  「好,让海伦娜帮你,我去…我晚一点回来,你先睡吧。」兽王微笑,亲腻地吻著陈沅缺水而乾枯的唇。

  走到门外,关好门,兽王的手居然在颤抖。他没有移动,站在黑暗的客厅里。

  时钟刻答刻答地响。

  海伦娜进出过几回,被兽王惊吓过第一次,之後就很谨慎地开关门,顺便报告了陈沅的状况:用了点汤跟酒。睡不太安稳。又喝了两三杯红酒,最後一杯兽王吩咐加了点安眠药剂。

  厅外走廊传来急促奔跑的脚步声,与兽王相似的少年出现在客厅门口。

  「…」还没喊出声就让兽王的眼神制止住。

  聿嘉走到他的兽族父亲身边,焦虑地看著他。

  「他睡了吗?」兽王问著从卧室走出来的海伦娜,得到确定的答案,瞥见海伦娜犹疑的表情,兽王皱眉:「海伦娜,保持沉默,不该多说的什麽都不要开口。」

  聿嘉第一次见到兽王如此严厉的表情。

  得到海伦娜同样严肃地答应,兽王吩咐她去休息,今晚他自己会照顾陈沅。

  「爸…」聿嘉著急地跟上兽王,兽王没有阻止他进入卧房。

  那宽大的床,陈沅独自躺在上面,显得他愈加瘦小脆弱,兽王掠过聿嘉一眼,没有掀起被单,探手进去,随著时间过去,面色也愈来愈难看。

  「爸怎麽了?我爸他还好吗?」聿嘉压低音量,不安地问道。他依旧没得到兽王回答。

  兽王气息粗重,几个深呼吸都压不下激动的情绪,咬著牙,伸手到陈沅额头。因为药剂,陈沅睡得异常安稳而且毫无防备。盯著陈沅的睡颜,兽王迟疑著,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等下保持安静,注意不要让人闯入。」兽王冷酷吩咐道,甚至没看向自己儿子。手掌紧贴陈沅额头。

  陈沅恨这个,兽王晓得,但他更不能开口问陈沅他经历了哪些事情。

  片刻,兽王终於松开了手,却久久不发一言。

  「我爸爸,到底怎麽了?」聿嘉忍耐得够久了,冲动地想抓住兽王,但是还没处碰到就猛然遭受一阵激盪,後背狠狠撞上地面而昏眩著。

  兽王听见声响才犹如恍然惊醒,楞然看著在地上挣扎爬起的聿嘉,半天才醒悟自己无法控制地流泄出杀意而误伤了他,伸出手。

  聿嘉让兽王扶起,脊椎隐隐做疼。所幸他是兽族,即使年幼,皮粗肉厚程度也比他族强上许多。起身时,即时依旧心急,却不敢再闹,何况兽王神色冷然。

  「虽然小沅已经帮你取名了,但我还有个兽族名字给你,这样你才能起誓。」

  聿嘉茫然:「起誓?」

  兽王没理会他的疑问。「“梵钒“。给你。」

  聿嘉顿时心脏却彷佛遭受了重击,剧烈震盪,吃痛地捧住胸口,疼痛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没等他适应,兽王已经催促著他。

  (bsp;「狻狔梵钒,立誓在我兽族父亲不在的时候,以性命保护我的人类父亲陈沅,不让他伤心的事,以及他将生出的孩子,我将视他为我的亲生手足,为他的身世永远守密。」

  聿嘉照著兽王的话覆述,起完誓才猛然吃了一惊。

  狮子踢到铁板(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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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作梦,陈沅不断的做梦。先前的梦都忘了,只记得醒来前的梦境。

  他被困在一栋白色的楼房,狭窄的楼梯间,他不断往下狂奔,後头有鬼怪在追他,一但被逮住,就是撕烂胸腹,被活食心脏的下场。

  那楼梯永无止尽,出口遥遥未及,身後是被越追越近的压迫感,脚下越急,却一个踩空,一只手从底下冒出拽住他的脚踝下扯──

  猛地睁著眼,身体还是紧绷著,沉溺在梦境中一动都不敢动。脚踝甚至还残留著被抓住的感觉,好半天才能清楚自己是在作梦,但梦里的恐惧感还是久久不散。

  那抓住他的人,是满脸怨恨的雅尔梅斯───

  他现在,在人界,这个他跟聿嘉一起生活了六年多的房子,他的卧房。

  兽王温柔地送他回来,『疗养』。

  那时候兽王靠得他极近,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长长地淡金发丝都散在陈沅身上,像是被他包围著,怕惊吓到陈沅般地低声道。

  「小沅,你有我的孩子了…」

  陈沅呆了。顿时满脑子都出现被掳走时的画面……这是谁的孩子,他怎麽可能会再有孩子……陈沅颤抖著,猛然被兽王抓住双臂,疼痛逼得他从昏乱中清醒注视眼前人。

  兽王笑著:对不起,我应该先问你,可是我太想要孩子,我们两个的,跟你一模一样的孩子,看,是很活泼的男孩子…

  兽王手贴著他的腹,陈沅能感受到熟悉的灵气温暖地流过全身,全数都被腹中不知名物吸收了。

  真的是兽王的孩子吗?!

  之後陈沅就被哄著送回人界。

  兽王会每日每日地透过施过法的镜子问著陈沅的情况,要他好好照顾自己。

  你什麽时候会来?陈沅低著头问不出口。

  陈沅觉得疲倦,深深地疲累感攫住他,他完全无法休息。

  没有一晚不做恶梦。不是被追赶的惊悚梦境,就是难堪的记忆重现──热得发狂的空气和刺鼻的精液腥味,压抑隐忍後的杀了那些伤害自己的人,陈沅心中没有痛快,只无助地站在河中,清洗著洗不清的满手血腥,察觉到身後窥探的视线後陈沅悚然惊醒──不要看!别看我!

  环抱著自己,身体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有脸颊是湿热的。

  陈沅自认为自己很坚强,也许天生个性使然,连家人也不愿麻烦更别说他人,只是做过恶梦後会特别需要一个怀抱。他也很想相信兽王,只是他会不由自主地害怕,什麽时候兽王会厌倦放手,在被掳走前已逐渐安稳下来的心又不安地萎缩。

  这是谁的孩子?

  陈沅拉上房内窗帘,坐在黑暗中一遍遍地无法克制自己去想著无解的疑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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