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吃饭,都是现成的,热一下就好,早一点吃了晚饭,我们一起回学校。
我确实饿了,更不想回去自己做饭,于是在王芳那里留下。
吃饭的时候,王芳说明天是她的生日,我对她微微一笑,用英文说祝她生日快
乐。
“你怎么没有一点表示啊?”王芳埋怨我。
我瞥见丢在一旁的广告传单,随手拿起来递给王芳,说:“你挑一个礼物,我
付钱,别太贵。”
“好没情调!”
我不说话。
“中国男人就是一点情调也没有……”
“美国男人有,是吧?……”嘴里嚼着王芳做得菜,我说话的语气很温和。
“你们不用不服气,论体贴啊浪漫啊,西方男人就是比东方男人强多了……”
王芳笑了。
“是呀……”我也笑了:“西方男人花不到二十块钱给女人买个破烂儿,包装
纸包得里三层外三层;上车给女人开门进餐馆给女人开门,吃完饭两个人算账时算
到四舍五入,他妈的人说那是因为必须尊重妇女……我是不浪漫,跟我出门你花过
一分钱嘛?去商店我给你买东西,就是去超市你都等着我付钱,你都成习惯了……”
“你太没意思了,花了一点钱全放在心里,典型中国男人的小心眼儿。你怎么
知道人家美国男人不花钱,如果人家想花,人家花得非常大方,如果人家不愿意花,
人家直接说,比你们直率多了。”
“哼……”我冷笑:“对,你不是讲哪儿的小bitch教你说花钱小气,小
费留得少的大陆男人不能嫁嘛,你们怎么不学学美国女人自己买衣服自己掏钱,买
了juice自己扛呢!男人和你们睡觉又不欠你们。”我说着已经站起来。
“我看不起你!高肖华,你是典型那种敢做不敢当的粘呼男人,你觉得自己很
了不起,其实素质不知道有多差,谁离开你不能活……”王芳急了,她说着似乎要
哭。
“哼……”我又笑了:“你不用瞧不起我,你去找你瞧得起的,我不耽误你…
…”我说着掏出钥匙,把王芳前不久给我的门钥匙撤下来,放到桌子上。
王芳那边已经哭出来。
第一次面对女人这么哭,我没敢转身就走,不知道怎么办。
王芳开始抽泣,声音很大。
我走过去对她轻声说别哭了,然后四下里找纸巾盒,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bsp;王芳不接,双手捂住脸,开始哇娃痛哭。
我本能的反应是边将王芳搂住,边扳开她的手为她擦眼泪。王芳完全靠在我怀
里,但她就是停不住失声的哭泣。
“别哭了,好吗?我说错了,对不起,都是我说错了……听话!咱不哭了,听
话!!”我命令她,她哭得让我不知所措。
我劝慰的结果是,王芳要哭得丧失理智,要晕过去。我一点也没感觉有亏欠她
的地方,只是突然发现王芳很可怜,有一点心疼她。我紧紧抱住她,抚摸她的长发,
用我的手不停得给她擦眼泪,我甚至用嘴唇触碰她的脸颊,说着别哭了,听话,不
哭了。王芳在我怀里一点没挣扎。可以说那个时刻,如果王芳逼我娶她我一定会答
应她,我对天发誓。
但王芳什么也没说,她停止嚎哭,一直躺在沙发里。我问王芳饭吃完了嘛,她
不说话,我把饭菜收拾过去,碗刷好。我又问王芳要不要我陪她,她瞪了我一眼,
不再看我。我坐在沙发边上一直注视她,用手将王芳粘在脸上的几根头发拨开捋好,
这么坐了十几分钟,她还是不看我,也不说话,我站起来说我走了,王芳闭着眼睛,
我转身出了房门。
我在想王芳那么多的眼泪,有多少是为我流的,更有多少是为她自己流的。
二十三
翔子自从去街头画画,回来的时间就很晚,常常在我之后回家,而且越来越晚。
开始去那几天,翔子很兴奋,回来给我讲很多见闻,告诉我他当天赚了多少钱,犯
过什么傻,后来渐渐就不说了,只是讲有的时候晚上生意特别好,应该再晚点回来,
但第二天还要上课,困得不行了。我嘱咐他半夜从地铁站往家走小心点,翔子说他
扛着凳子,拿个画板,猜测劫匪不敢轻易动他。
我要准备资格考试,每天看从刘正那里要来的复习材料。与同在美国混日子的
大学同学打电话聊天,知道人家很多学校写篇论文就过了,根本不考试,我说我干
脆转学算了。等我放下电话,翔子问我:你真要转学?我回答:瞎说说,有些牛b
的学校不但笔试还要口试呢,过不了真就给踢出去。翔子微微一笑。
天已经非常热了,翔子说画画的人越来越多,也挺累的,坐在马路边上根本没
时间写作业,回家了就想睡觉,第二天还要上课。翔子说晚上坐在时代广场那
里很有意思,抱怨我从来不陪他呆一次,不够意思。
星期四,我到42街取工资,然后往翔子画画的地方走去。远远的我看见翔子
正和一个顾客说话。
“that still doesn’t look like me。”
一个老女人一边摇头一边用演唱宗教音乐的嗓音说话。
“yeah,it’s like you。”翔子小声低估,又将画板转过
来仔细看着。
女人继续摇头:“no,not at all。i am upset。”
“i think it’s like you。”志翔用他的英文争辩。
女人依然摇头。“anybsp;“ok。i drabsp;k?”翔子说着将画撤下来,看样子准备处理掉。
“i don’t think it’s an idea。 i’ve
really got to go nobsp;ack to bsp;翔子似乎无可奈何,他抬头,看见我过来,笑得阳光灿烂的。
“怎么了?”我问。
“傻b想讹一张画呗,算了,给她吧。”翔子回答。
“不给她,我跟她说。你们讲好多少钱?”
“二十。”
我立刻转头对那女人一笑:“madam。sorry about tha
t。bsp;打两块钱的折扣,她说不行,然后从钱包里掏出10块钱递给我,我说我们折中,
让她这次给我15块钱,下次如果她再来画,我们只要她10块钱。老太太给了我
20块,我找她五块,她拿着画高高兴兴走了。
翔子问我如果她下次来真的10块钱给她画,我回答哪儿有什么下次,这不就
是说些让她高兴的话嘛,否则她不掏钱。
“真没想到,美国人就为了五块钱这么不要脸。”
“没准她身上就二十块钱,留着那五块钱回去做地铁用呢。这就是美国贫下中
农。我们系里那个小秘书,嚷嚷一上午了,一直等着拿到支票周末去party呢。”
老方刚刚给一个顾客画完,他过来和我打招呼。他说帅哥就是好哇,老中青三
代妇女都喜欢找他画。他接着说:“可是一见到那特别好看的美女,小脸儿立刻严
肃起来了,还不理人家呢,假装忙这忙那的。哈哈!”
“甭理他。”翔子对我笑着说:“丫昨天晚上使劲缠着一个小姑娘,还要免费
给人家画呢。”
老方得意地笑着:“发现你们俩个配合很默契啊,小高,以后多过来,帮帅哥
儿拉拉客。”老方又说。
“行啊,就这么着了,我当老鸨拉客,你们负责接客。”
“那咱们这里头牌就老方吧。”凯文笑着接过话。
老方用手拉着两边嘴角儿,翻着下眼皮,然后说:“你们见过这奶奶样的头牌
吗?头牌绝对是我们大帅哥儿的,凯文是我们这里的二姑娘,赵海是三姑娘,我是
八姑娘,哈哈”
众人都在笑。
有游客模样的人走过来,翔子对他们说哈罗,举着画说portrait,有
人问多少钱,翔子回答三十,那些人笑笑要走。
“你让他们开个价。”我对翔子说。
“我们都不会英文,你这么个会说鸟语的老鸨,你应该拉客啊!”老方冲我喊。
“嘿!幼儿--说--耗嘛吃?”冲着刚刚走到那几个人,我将手拢在嘴旁大
喊一句。
先是周围所有的人都看我,接着是全体中国人的爆笑声。
那天大家似乎一直在说笑,似乎有讲不完的乐子,特别是老方。老方老婆一直
在国内,怎么也签不出来,但他老婆就是不让他回去,说为了孩子无论如何也要在
美国混下去,想办法移民,最终在美国团聚。老方和翔子一样,一边交学费保持身
份一边街头挣钱,他曾跟翔子说真快挺不住崩溃了,想孩子、想老婆、想家。
天还大亮呢,翔子说他今天不画了,回家。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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