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默默无言,表情各一,苏安举杯将香槟一饮而尽之际听见门口传来骚动。她扭头一探,看见了英姿阔步的姚承睿,以及那束随着他大手摆动的郁金香。
他全然不顾一路上花叶撒落,径直走到苏安面前,塞于她那束火红似要燃尽的花朵。
“入选大喜,聊表敬意。放你一年自由,是时候回巢了,苏安。”
被花束重重顶得后退了一小步的苏安,只觉得手中抱着一团烈火,整个世界都跟着升温变形。
这人,只用一分钟,一束花就想将她建立了一年的防线全部击溃?
休想!
第52章 十条长河
第五十二章
和他面对面站着的这场景,苏安在这一年里头不知道在梦里见过多少回。若是以胜利告终,醒来时心情就大好,觉得又可以开始新生活;若是跟往日一样失败,醒来时则泪痕满枕巾,觉得一切都呈灰色。
想是总在梦里见他的缘故,渐渐地他的眉目竟不甚清晰起来。有时事物繁忙,许久不曾关注他的行踪,再从报纸上见到时,不禁疑惑此人是否就是她之前认识的姚承睿。
如今,梦中之人,纸上之人就这样活生生,大喇喇地站在自己身前,梦里的容貌也清晰起来,只是他眼底多了一些青色,似是睡眠不足的很。苏安捧着花束,听他叫自己回姚家,一时话哽在喉,吐不出反驳的字来。
“你怎地来了?看新闻上你昨儿个还在地方上开会不是?”
两人矗立,郑子长眼见周围好事之人窃窃私语,开口打圆场。
“可不是,这一阵子可忙坏你了。苏安都以为你今儿来不了呢。”戴华莲也跟着帮腔,缓解气氛。只是看着郑子长眼里只道她是在心疼姚承睿的奔波,不禁锁眉。
“刚忙停当我这不就来了么。怎么?不欢迎我?”
姚承睿还是那副笑,看在苏安眼里却比满屋子的水晶灯更加刺眼。她既不能将郁金香甩在地上又不能呵斥他赶紧离场,清了清喉咙,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没料到你会大驾光临,所以一会的座谈会没有给你留席。知道你忙的紧,不必特地留下的。”
苏安淡淡地低声回话,实为暗示送客。她只道姚承睿不是个好打发的主,接着又道:“谢谢你的花,正巧咱们也是许久没见子长和华莲了,去偏厅找个花瓶可好?”
听了苏安的话,郑子长和戴华莲稍稍面露难色。姚承睿这会儿找上门来自然是有正经话要同苏安说的,而苏安硬是要他们留下显见是不愿同姚独处,这下可有些为难他俩了。
“你说的也是,上一次见面还是月余前的事了,我正有些话还想同华莲说的。”
他俩没想到的是姚承睿竟一口应了下来,没有不快更没有不情愿,主动揽住苏安的腰推着走向了偏厅。
穿着三寸高跟鞋的苏安手捧一大束鲜花,自是无力再去管腰上的那只手臂的,也就被他推着走了起来。郑子长与戴华莲见状,互看一眼,跟了上去。
素雅的偏厅内,会议长桌已经摆好桌面,苏安拎过一只水晶花瓶,拆开包装,将郁金香插了进去。雪白的桌布上,独有一束火花,燃得屋内气温升高不少。
姚承睿一眼看见长桌尽头‘谨苏安’三字的席卡,饶有兴致地抓起把玩。
“倒真是像模像样起来了。我刚刚把手上的事情忙停当,你就一秒也不让我休息。”
他将席卡重重一放,震得桌子弹了一下,苏安的心脏也跟着弹了一下。三百多天不见,她以为心理建设足够,心理防线够强,这当口一上来竟然还是怕他的。
“你这是做什么?苏安候选人入围了,对你难道就不利了?”
四人之中也只有戴华莲才能这样说他,见不得他这样凶苏安,挡了上来。
“业外党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想要彻底夺权我看是没指望了。你若是想在里面玩玩,我也不拦你,你若是想真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我劝你别痴人说梦!”
姚承睿哪管戴华莲说什么,一股脑地将话砸出,把苏安的面子在地上踩了又踩。
“若真是这样,你又何必急急赶来,劝我回姚家?”
苏安再不是当初那个一听激话就冲动的无知谨老二,从政之后她才将以往的事情看得更通透。倘若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与姚承睿半点关系也没有,他又怎会在今日现身?他又怎会如此好意送花又劝她?这期间必定有什么,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的利益。
“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刚才在大厅问我的那句话,我不回去,我要离婚。今日是庆祝我入围候选人,明日我还要继续竞选,后日我会站在比你更高的地方。”
苏安抬头挺胸,掷字有力。如今的谨家同姚家再无瓜葛,她毫无惧意。
“你竞选在即,传出离婚一事,对自己有何好处?我劝你还是……”
“不!我等了一年,再等不下去!明日我就去找你签字,从此和你再无关系!”苏安打断姚承睿,简直是扔出这句话,没有顾忌音量,好似吼出来。
室内再无其他声响,静得只能听见英式大钟的走针。郑子长和戴华莲都被苏安喊声一怔,而姚承睿更是拧起浓眉。
“我以为给了你一年,有些事情你多少能够想通些。难不成你至今不明白谨氏重建为何如此轻易?”
苏安没有等到见惯的怒火,却见他被眼底青色压得坐了下去,疲惫之色一涌而上。
他在暗示什么?谨氏重建同他又和关系?全都是靠着祖母最后的家底,自己同静言一点一滴地争翻回来的!她绝不听他的花言巧语!
“早在你不愿出手救助谨家,早在你为了讨好总理收回地王,我就再不曾心存幻想你会相助谨氏。如今你又想辩解些什么?”
“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的人?不管你的死活,不顾谨家,只要自保便成?”姚承睿坐在凳上挤出一丝苦笑,再不复初相见的意气风发,抬起右手两指捏了捏晴明穴。
“看了我今日再多说无益。明日你不必前来,我有事不在。协议书我签好了便会寄给你。”
见他如此轻易地改变态度,苏安倒是不知所措了。好似她才是欺负人的正主儿,姚承睿反倒是受了冷落和恶气的下堂夫了。
“我看你俩不必如此冲动。找个机会好好谈谈,兴许有些话当初没有说到点子上造成了误会。何必一开口就是离婚,不见的。”
戴华莲仍是见不得分飞燕的事情,急着再相劝,却被郑子长拉住。
“你我是外人,不明白当中的那些事的。有些情分不是一张纸就能捆住的,有些关系不是一个签名就能分离的。”
这些话明着是说给苏安听,实则是在讲他与戴华莲的关系。华莲岂会不明白,震得退了一步,看着他站到苏安身边,只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我看姚兄今日似乎很累,不如你去送送他,路上再好好聊聊?”他轻声细语,试探着劝了劝苏安,却被苏安摇头拒绝。
“我已将话表明,再无其他要说。姚部长,你请回吧。”
说完,苏安才发觉自己竟可以这样冷静,这样冷血。或许女人到了最后,往往要比男人来得更绝。
姚承睿听闻也就站了起来。
“下了逐客令,我只好走了。看来想再见你只有从报纸上了,谨候选。”他轻笑,还是一贯那种斜着嘴角的笑容,让苏安看着心也失去了平衡。
“不过还有件事要告诉你的,此次你竞选议员的对手是阿晃。”
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临走之际还要扔一颗手榴弹给她,为的就是不让她有好心情。了解她至此,他自然是做的到的。
“是么?谢谢你透露,我会积极迎战的。”
苏安笑了,越是怒,越是笑得甜美,谢谢他让自己学了这许多派的上用场的东西,如今可以尽数还给他!
郑子长在边上看着苏安的笑容美丽绽放,却是为了一个处处要跟她作对的男人,怅然而立。
戴华莲在他身后看着他凝视苏安,更是心如刀绞。
四人同在一个屋里,心里的世界却如同隔着十条长河那么远。
第53章 你输我赢
第五十三章
待姚承睿走后,苏安才觉得腿上无力,膝盖发软,坐在长桌前。宾客尽散时,业外党会议也正式开始。
“今年我党吉星高照,谨小姐出现正是逢时,再加上他方力量资助,竞选已是囊中之物。”
“撇去执政党强硬作风不说,光就得罪的人都能排成一条江了。”
“但是此次出战的是规划局的三公子,此前一直跟着姚部长,此人手中资源不可低估。”
“但是单凭他一己之力,要赢我们怕是很难。况且之前他刚刚斗完戴老,难免实力受损。”
众人纷说,苏安听得清楚,一来业外党此次信心实足,似有高人相助。二来他们毫不避讳在她面前谈论姚承睿,根本就不把他看做对手。
苏安再不是不被看好的谨氏老二,亦不是那个久不露面的部长夫人。
当她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发髻一丝不苟,妆容无可挑剔,服饰无懈可击,成为最佳女强人的代表,举着手中三号竞选标志,在各大电台和报纸上频频亮相。
似乎是为了替她造势,业外党花费不菲,租下新闻巨额版面,只为了放上苏安自信微笑的黑衣白衫半身照片,下面一排醒目的标题:“授人以鱼,食之一餐;授人以渔,食之一生。”
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执政党的政策失误;导致经济发展滞后;贫富悬殊扩大;贫困人口增加。
此举效果甚好,不断的政治斗争让人们早已疲倦。当苏安微笑着和不同的老妇握手谈笑的镜头在电视里播放,具有亲和力的新面孔,又是女性形象给予了人们极大的温情和希望。
苏安的支持率节节高升。甚至连得国外媒体都认为业外党选择她成为内头号议员参选人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而且她非常有希望成为第一位女参政督导,正式为民请命,与总理执政的众议院平起平坐。
与此同时,舆论一片讨伐执政党过于狠绝,做事不留情面,造成各个党派之间关系恶劣。矛头暗指总理,但是直指姚承睿!甚至有报刊长篇赘述,狠得天下,狠治天下已经过时了。
苏安看着报纸,不得不感叹世事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媒体捧着你时可以说你是救世主,踩着你时就说你是万恶元首。得了功名是人民赋予你的权利,做错了事情则全部都是个人能力的问题了。
郁金香还是每日准日送来,苏安再不曾扔入垃圾桶,而是随手就送给下属人员,好几次送予了专访记者,便得了个郁金香女王的称号。
再次见到姚承睿已是冬至,桂花酒酿飘香的季节,苏安随着大批人马下乡入海地拉着选票。据听闻今夜余司晃也会到这个小城,不知道算不是提早交锋?苏安一面想着,一面进入了准备下榻的酒店,心想可以喝一杯酒酿再去演讲,香甜却又有酒味,真好。
却不想迎面就遇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姚承睿。
同一个月前在宴会上不请自来的潇洒相比,此刻的他完全就是个疲劳的衣架子。再无半点意气风发的样子,面容上瘦的只剩下颧骨和两侧络腮胡。余司晃紧紧跟在他身后,神色忧愁,全然没有作为竞选人的风采。从不曾见他如此形象,苏安不禁满心疑问。
他到底怎的了?
心中刚一动念,苏安就命令自己别过头去,绝不做视线接触。这种场合见着了还能说什么?有话还是留着一会儿演讲的时候再讲罢。只是世事哪能轻易就如愿,姚承睿不仅看见了她,更是笑着向她走来,要同她好生打招呼。苏安知道身后都是闪光灯,怎容得自己退缩,只好向前。
“今儿你外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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