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意识到,我还是很幸运。假设新加坡是在南半球且不靠近赤道,这会儿应该是冬季,而我身上穿的是一件短袖衬衫,包里也是几件夏季的衣服,真不知道会被冷成什么德性。还好,这里只是热。热得那么平生未见,猜想是到了热带吧。
于是我问刚跟我说话的那个小伙子:“这里是热带?”
他说:“对。这儿离赤道只有100多公里。”
赤道。在我的想像中,那应该是个把食物放在那里就可以直接被蒸熟的地方。看来没有我想的那么夸张。
额头上还是有汗水,我用手擦了擦,和我说话那个小伙子看见了,赶紧说,“对不起,我忘了。”说着拿了一条毛巾给我,又打开手边的一个箱子,居然是个小冰箱,他在里面拿了一瓶水递给我。绿色的玻璃瓶子,标签上面的字全部都是英文,正中间的位置印着很大的“perrier”,应该就是这瓶水的名字。第一次见,也不知道用中文翻译出来应该念作什么。
拧开盖了喝了一口,有很淡很淡的柠檬味,带着气泡。无法形容的美妙口感,一瓶汽水能有这样的味道实在让我很诧异。
一路上话都不多,极偶尔的,他们会交谈几句,说的都是英文,我英文很一般,尤其是这种正宗的闲谈式的口语,我从来没有听过,所以,也不太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倒是问了一句似乎不该问的话,我问他们:“我爸在你们公司里是做什么的?”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以很怪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好半天其中一人才反应过来答我:“他是集团的董事局主席,也是总裁。”
见到我爸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很激动很热泪盈眶的场面。
那是在一栋很高的大楼门口,也不清楚具体有多少层。我站在楼下,很无聊的想要数一下楼层,但头上有很强的太阳光线,照得我睁不开眼。只看见大楼的竖向黄金分割点处有显眼的招牌字样“youngsgroup”。强光下,竟辩不清这些字的颜色。
有位大叔从正门走了出来。本来和我站在一起的都迎了上去。他盯着我看,神情呆滞。我也是一样。我们之间相隔5米左右的距离。意识告诉我,这个人就是我爸。参白的头发,个子体型都跟我差不太多,黑西裤白衬衫,看着像个不苟言笑的人。年纪不怎么猜的出,倒也不用猜,我爸该是年逾六十。这岁数跟我看见的这个人不是特别相称,他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像个快六十岁的人。我想我没有认错,虽然我努力想唤醒心中关于爸爸的记忆却是惘然。
我们就那么面无表情的互相看着,发呆着,一直呆到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可以随意行动的人而并非是个什么植物或者其它什么没有生命的物体的时候。他动了动,先是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下来,在身后那个刚开车来接我的人手上拿了车钥匙,再慢慢的向我走过来。
走到面前,还是无话。我很想要叫一声爸,哪怕是问一声“你是我爸吗”也是好的。但都觉得不是那么个味儿。还是他先出声:“走,一起回家。”
又坐到那辆我叫不出名的车上。
行在路上的时候他问我:“会开吗?”
“不会。”我摇摇头。
“也好。现在学。这里是右驾的,和国内不太一样。”
“右驾?”我疑惑着。
他笑了笑:“你坐车上就没发现?在国内驾驶座在左边,这里是在右边。”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不会开车,心思也不在此,所以没注意到这点区别。
扭头看窗外。这里的建筑真说不好是什么风格。非常杂乱,又有别具一格的特色。有现代建筑风格的高楼大厦,多在城市中心部位。稍微偏一点可以看见密集的中国式商品房,都没有特别高的楼层,十余层的模样,新一点的楼层略高一些,但都不超过20层。再离市中心远一点,便是摆设毫无规律可言的私人别墅,这些房子就说不上是哪里的风格了,就我看来,许是全球各地的风格都有,到这里一看,等于是把全球的房屋建筑欣赏了个遍。也许,就是这些世界各地风格集中混杂在一起,造就了新加坡这独有的特色。
不论是城市中心还是稍偏远的地方,随处可见大片的绿化带。多是些从来没见过的热带植物,看着都觉得很是新奇。所见最多的是枝上长满了长长胡须的大树,就像是这些植物的根并不在地底,而都通通挂在了树枝上。
有很多应该是免费开放的街边公园,摆放一些供锻炼或供孩子玩耍的器材。许是太热的缘故,其中看不见什么人。路上的行人也是零零散散的,马路上也瞧不见车水马龙的盛况。和国内相比确实大相迳庭。
约半小时的车程,我们进了一栋私人别墅。这就是我爸的家吧,我想,只是大得确实夸张了些。3层的楼房,2楼和三楼都各有露台,屋顶是欧式的圆顶。能看见上面两层每层都有全落地玻璃的房间。且不说房子究竟有多大,光是屋前我所见的院子就有一片不小的面积,最小不会小过一个标准的篮球场,四周种满了各种植物,有养在盆里的,有扎根在地里长了老高的,我对植物毫无研究,没有一种叫得出名字。
从此规模来看,佣人的数量应该相当可观。我爸在此并非没有什么大家族,算上我在内,不过3人,哪里用得上这么庞大的宅子。
还有令人吃惊的,车库里竟然有3辆车,加上我们开回来这一辆,是4辆。我很想问一句这个家里到底有多少可以算是家人的,但只是想,我并不出声。从车上下来,我爸指着停在最旁边的一辆车跟我说:“等你学了开车,那辆车就给你开。”
我很好奇的问:“以前是给谁开的?”
“没人开。只买了3个月。就是给你的。”
我端详了几秒,黑色的车身带点儿暗红的边,比我熟悉的小轿车个头稍微大些,长得也不那么中规中矩,又是一辆不认识的车。确切的说,这里听的4辆车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那是辆什么车?”我随口问。
“卡宴。”
“哦。”我应了一声,其实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概念。
进了大厅。最直观的印象是,装潢比我想像的要朴素得多,佣人比我想像的要多得多。沙发上坐了一个穿着打扮非常讲究的说中年要偏大说老年还不够的妇女,她正在喝茶,姿势幽雅,必是这屋的女主人无疑。她见我们进来,忙放下茶杯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很友好,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叫了我爸一声,我爸点点头应了一声,不能不承认我英语的水平有限至极,单是她叫的这一声我就没有听明白。我跟着爸爸走到她面前,他给我介绍:“这是肖阿姨。”我如释重负,其实我正想着,如果他说这是继母我应该怎么开口叫她。毕竟,我连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妈妈,就连身边的父亲也还没有叫一声爸爸。
7。2
我跟我爸相见的大概过程就是这样,平静的连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就像我们其实一直都生活在一起,而是其中一人外出了几日又回来,举止对白,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当天夜里,我,爸,肖阿姨坐在露台上说话。夜晚是有风的,虽然感觉不到凉快,但空气中已然没有了白日里那么高的温度。爸突然问我:“喝点什么吗?”我说好,也不问是什么,猜想应该是含有酒精的东西才对。果然,他自己走进屋子,拿了一瓶冰过的红酒出来,还有两个很大的高脚杯。
他把杯子摆在我们面前圆的玻璃桌上,正准备倒酒,肖阿姨拉了他一下:“医生说了,你不能喝太多酒。”
他点点头,说:“不碍事,这样的时候,该要喝点儿。”
“也是。”肖阿姨对着我笑了笑,然后站起来,“我进屋休息。你们爷俩好好聊聊。”
我看着爸爸,说:“能不能喝呀你,这个不要勉强。”
“没事,就是血黏稠度超标,现在一般都不喝了。”
我们倒确实没有喝很多,一人半杯,喝过之后我又加了半杯。一边喝着,一边听他讲过去的事情。他语调平淡,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其实他和我妈为何分开,我并不关心,那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情,谁错谁错都无所谓,见过太多的分合,我同意两个人不要因为任何原因勉强在一起。倒是他最后说使我20多年没有见过父母的原因时,让我非常的费解。
大概是这么一回事。他们离婚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放弃抚养我。而我的父母曾经在我们那里都是小又些头脸的,都不愿意闹上法庭。最后把决定权给我,据说我当时死活不同意,拖了很长时间,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我说,那我跟我奶奶一起。因为我的这句话,他们做了一个在我看来可笑到难以置信的决定。那就是双方不能达成共识的情况下,永远不和我见面。并把这一条写在了离婚协议里。更可笑更难以置信的是他们荒唐完了20多年之后才察觉到自己当时的荒唐。
我听完以后很有某些意味的问:“我当时几岁?”
“6岁不到。”
我笑了起来,有点冷笑的感觉:“嗯,因为我6岁时候的一个决定……”
他大概不知道要怎么把我的话接下去,就傻盯着手里的杯子看。我也没继续在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上纠缠,好些年前我就已经学会不去纠缠任何事情,因为任何事情一旦纠缠,就总有人不好过,也许是自己,也许是别人,也许都一样。毕竟现在我又能见到我能看见我的父母,那么过去的,无论到底是什么,就随他去吧。
我只是问:“那我妈呢?她现在又在哪里。”
“*妈过两天就会到这里了。”他说着把杯中最后已口酒一饮而尽。
在见到我妈之前。我认识了一个人。
她叫judy。这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的名字,甚至这么描述还不够,简直就是普及。因为现实中,电视里,随处都能找见叫做judy的人。
来这里的第二天,我随爸爸一同出门。他说是约了朋友谈一桩生意。不是去公司,是在一个海滩。那里没几个人,好像是某个酒店的贵宾区,零星摆了几个棕顶的遮阳棚,棚下有简单而不失格调的桌椅。
我们到的早了点,约的人还没来。我跟着爸爸走到一个棚下面坐着。我选了个面对大海的位置。倒不是第一次看见海,但这么安静的海滩却是第一次见。没什么人不说,海上什么游艇油轮连小渔船都不见一只,空荡荡的。可能是日头正热,天上也看不见飞行物体。我没有走进海边去看,水里有没有鱼不得而知。眼前这场景,我恍惚着好像在哪部电影里看见过。
她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无比惊艳。同样是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原来真的可以无可挑剔的组合在一张脸上。披着长长的一头偏黄色的头发,还黄的比较厉害,不知道是染的还是天生的。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我看着她觉得很像混血,觉得而已,混血到底什么样我哪清楚。最显眼的还是她的皮肤,大概是我到了这里所见的女孩肤色都比较深的缘故,她白皙的肤色,更加倍的光彩照人。加上还有阳光一起照着,照得我都有些睁不开眼。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说过我向来喜欢看漂亮的女子,但没有哪一个是这样让我连视线都舍不得移开的。巧的是,她也正朝我们走过来。她身边还有一男的,看上去比我爸稍年轻些。看情形,我爸约的人便是他们。
果然,等他们走近了,爸爸站起身和他握手。我听爸爸管那个男的叫“周先生”,那个女子叫我爸“叔叔”。
“这位是周叔叔。”爸给我介绍,我叫了一声叔叔,爸又说,“这位是周?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