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明白，我和诺在公司里肯定是要有许多非议的。对于我，他们首先肯定会怀疑我跟公司董事的关系，的确，如果我的家人是公司的大股东，那么这一切都合乎情理。对于诺，她只会爱上女人这件事情几乎是没有人知道的，她本来只是公司很普通一个小职员，随后辞职离开，再回来的时候突然就被任命为我的助理，而且又住在我家里。照常理去想，这件事情便再简单不过了。
但真相还偏就在常理之外，我解释不了。老板说了，我会知道的。我自然也不好多问。就等着我总会知道的那天吧。但流言蜚语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那些话传到我和诺的耳朵里，我们只能无所谓的笑。其实之所以有流言，大约总跟羡慕嫉妒恨有关。如果我和诺只是两个普通职工，随便我们折腾成什么样，也不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随便吧，等时间长了，大家慢慢就会没了兴趣。
5。6
我没有想到的是，发生了另外一件在我看来很费解的事情。
我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的时候接到草草打来的电话。黏糊了几句之后，草草说：“我想好了。我不能这么闲着。我得先找个工作。算是，我也和你一起为我们的将来努力。”
“嗯，你准备找个什么工作？”我还没有把最近的事情告诉草草。我想等到我去她家的时候再让她知道。她可以放心的跟着我走，我可以随时把她的父母接来一起，我也可以实现我们那点小小的梦想。算不算是个惊喜呢。
我计划着的是要给草草一个惊喜，但她却给了我没有喜的一惊。她说：“这么回事，我一个大学同学。现在在上海新开了一家按摩中心，正缺人手。要我去给她帮忙。我想我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先去给她帮一年。她给我开的工资可丰厚着呢。”
“按摩中心？”我觉得自己懵了一下。
她听出了我带着点疑问的语气。笑了起来：“你想什么呢，很正规的按摩院。我本来的专业就是针灸和推拿。正好学以致用了。”
“嗯。”我应了一声，其实我也没有想歪，要真有什么，她也就不会那么直接的告诉我。只是我听着仍然不是滋味儿。我对职业是没有任何偏见的，可我觉得我不该让自己的女人去受这种累。我说，“我不想你去。”
“我已经答应人家了。”草草说，“她找过我好几回。我一直都没同意。我一直想你前些日子跟我说的话。一直纠结着要不去你那儿找个工作。实在耐不住她三番五次来跟我说。也好，这么高工资的活可不容易找。就一年。过完这一年你到我家来见我的父母。如果他们同意，我就跟你走。去你那儿工作，定居，做你的老婆。”
“我从来没有说非要你工作不可。”我酝酿着就准备要把自己预备给她的惊喜说出来。
但是她说：“我跟你说件过去的事吧。”
我不出声，沉默着听她讲话。
“认识你之前，我有个男朋友。我们关系，挺不错。本来，我以为我和他就会这么过下去的。他有很好的工作，在一家外企做部门主管。很突然的，他们单位要调他去德国总部。他要我跟他一起去，他告诉我，我可以什么都不管，只要做一个全职太太。我听他说这话当时就迷糊了。全职太太，对很多女人来说是挺诱人的。可我却茫然了，我跟他去了以后，我能干什么呢。没有朋友。而且我没有工作的话就没有办法去结识别人。我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做做饭，洗洗衣服，扫扫屋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每日每日等他回家。我想着可能会有的事情，一点儿也看不见未来。所以，我是过不了这样的生活的。所以我们分开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薪水。我想，不会比要带我去德国的那个男人更多。但这跟你是不是养得起我无关。我想要的，是跟我爱的人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哪怕我们没有过上很富足的生活，我也是开心幸福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那么具体的说起过去的事，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一时间怎么也找不到可说的话。感觉如同时间停止一般，但电话里沙沙响个不停的电流声分明在提醒着我时间仍然在一秒一秒不做丝毫停滞的往前走。
“宇。”草草喊了我一声。
“你还爱他吗？”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开口怎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哪跟哪的事儿。你别瞎想，我心没那么大，装你一个就够了。”
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见我不出声，又接着说：“一年也不是很长。当是，让我在做你老婆之前最后一次由着性子做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上海。”我说，“你到了上海，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更远了。”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我到了那里还是会给你打电话。我走到哪都一样，我的心在你那里。”
草草在5天以后去了上海。
她刚下飞机就给我打了电话过来。她说她已经到了，接她的朋友也马上会就到。我说一个人在外，自己多小心，有空打电话。
再接到她电话是3天以后。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她说那还没有装修完，她现在就在那儿做个帮衬，正式开始工作得到1个月以后。我说：“你不打算留个让我能找到你的电话？”她说：“这里还装修呢，没拉电话线。我本来就没有手机你知道的，就一本地通。我考虑下要不要买个手机，买了的话第一个电话肯定打给你。”我说：“我会担心你。”她说：“你放心，我整日就在我朋友这店上待着，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没有任何征兆的，挂了这个电话之后，她居然没了音讯。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再接到她的电话，我是找她不到的，因为她去上海以后没有留给我任何可以找到她的方式。刚开始的几天，我有些心烦意乱手足无措。很多年没再有过这样的感受。这种感受让我觉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我应该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可以无所谓的人。因为要得到什么会失去什么一直就像命中注定一般。我从来都不能左右，打小便是。随着年龄越大，我更是越发的相信命里有时终会有。既然如此，有什么值得自己过份的劳心挂怀呢。
我不否认，我平和的心态在某种程度上被草草扰乱了。但工作必须要继续，生活也在继续。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仍然跟以前一模一样。失落中，我发现自己实在有些悲哀。为什么这些我一次一次认为是生命中无比重要不可或缺的人都可以这么轻易的消失不见呢。我的家人们，我的爱人，我的朋友。他们似乎都能够想失踪便失踪，然后想出现的时候再出现，甚至彻底让我想找都没法找到。我自己剩在这里。想着，我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难以名状。
找不到草草的这些日子。发生过一件事情。或者应该说，发生过一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大约是草草去上海之后的两个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绝大部分的人每日都是昏昏欲睡的样子。哪怕整日整日的躲在空调房里不出门，也能够感受到难耐的酷暑。那个下午，我无事可做。坐在办公室，趴在桌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来。迷糊中没看号码就接了起来：“你好，哪位？”
“是我。在干嘛？”是草草的声音。
我仿佛瞬间就清醒了：“上班呢，在办公室睡着了。”对面没有回音，我又说，“你终于想起打电话给我了。”
“呵呵。”草草笑，“想我吗？”
我叹口气：“想，慢慢就不想了，然后又重新去想，然后再不想了，然后再开始想。”
“这么复杂呀。”她说，“我每天都在想你。”
“想我。所以，连个电话都不愿意打？”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对不起。工作实在太忙了。每天都要到很晚才下班，早上又得早起。上班的时候又不能打电话。”
我觉得她所讲的理由听起来非常牵强。不论忙到什么程度。下班再晚，下班之后打个电话随便说几句话的时间不会都没有吧。她的工作也不可能是一直连续进行一点空闲都没有的，而且即便如此，总有吃饭的时间。这些时间，都可以用来打个电话。但她没有。
我没把心里这些疑问说出来，我只是问：“买了手机吗？工作的地方装了电话没有？”
“没买。不浪费这个钱了，我办一张上海的卡也用不了多久。座机店里有的，但是是前台接客人电话的，我不方便用，你要是打那个电话找我也不太方便。”
“你的意思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找到你对吧？”
“我以后尽量找时间多给你打电话吧。”我还没来的及出声，她又说，“先就这样吧，我得回去做事了。明天再找你。”
我说：“那好吧。”
她先挂了电话。也就是她挂电话的这个声音让我有了如梦初醒的感觉。可我明明本来就是醒的。难道刚刚只是个梦？我疑惑着。马上看手机上面的来电纪录。上面最近的一个来电号码确实是上海打过来的，一个座机号码。
稍稍迟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我就把这个号码播了回去。很快就有人接。听声音是一个50岁左右的女人。我问她刚刚打电话的人还在不在。她楞了半天告诉我这是她店上的共用电话她一直就在这电话旁边刚没有人用过这个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反复确认刚打进来的电话号码和我播出去的电话号码。其实无需确认。因为我本来就是直接把打进来的号码重播回去的。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也许，只是我太思念草草了。从头到尾，包括我把号码播回去，都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但是，我手机上那个上海打来的座机号码的确真实的存在着。
草草并没有如她所说经常找空给我打电话。她又一次没了音讯。
5。7
诺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当然，还有pass和小鱼。
这些长时间跟我待在一起的人都能感觉到我这段日子以来情绪的不稳定。他们也都大概知道其中的缘由。
尤其是诺。这个跟我几乎每天24小时都在一起的人。我如果不想说话，她可以沉默得比我更加厉害。
他们买了好几箱啤酒堆在家里，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有很多晚上，我们几个人在家里，话不多，就稀里糊涂的喝酒。而那些酒，似乎无论怎么喝都没有减少。喝到一定的程度我们就开始各自唠叨自己的屁事。我说的最多的还是草草，其实我和草草之间没有任何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可说。所以，我说的就只能是我和草草彼此说过的那些话。然后说起她突然的失踪。
诺冷不丁的问了我一句：“你怎么老谈这种连对方到底什么样子都搞不清的恋爱呢？”
我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空酒杯：“也许，是我总感觉在现实生活中不会有理想中的人吧。”
“可是，你每一次都在准备着要把这些不在你现实生活中的人拉进你的现实生活。如果她们真的站在你面前了你才发现其实她们跟你理想中的人也差了很远很远呢？”
诺问的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无论是多年以前的艾雯，还是现在的草草，她们都没有真正在我面前出现过。我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假设，或者其实是我拒绝去假设这个问题。因为我害怕自己没有答案。没有答案，就最好不要去制造问题来困扰自己。
诺接着说：“所以，你每一次都只是赌博，你赌这些你没有见过的女子正好符合你心中所想。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只要对方没有先跑掉，我想你也会将就着跟她在一起过下去。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我说的这样？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爱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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