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上,殷红的花瓣落了一地。
天空被盛大的雨势渲染成一片白蒙蒙的水雾世界,如梦还如幻。这倒恰如她此时那份杂乱的心境了。
这样沉闷的秋季,这样的雨,压低的乌云,真叫人难以呼吸。东篱叹着气望天,摸出手机来给文聿打电话。无人接听。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人从她身边走过,站住说道“hi!”
“hi!”东篱跟她打招呼,一个圆脸长发女子,让人一眼难忘的是那双瞳孔过分黑亮的眼。她记起来了,是文聿口中的猫猫姐,本名叫周学宜。
“怎么还不走?”她问了一句,看到她只背了一个包后便说“哦,你没带伞啊。给文聿打电话了吗?”
“恩。”东篱点头,“他可能有事所以没接到。”
“那用我的。”她看起来相当豪爽,把自己的伞递给东篱用。
“不,不用了……”东篱连连摆手,“你也就一把伞,我用了的话你就要挨淋了。”
“没关系。”她摆手“伞你带走,自然会有人来接我。”说着眼光瞥向一边,一个劲瘦高挑的身影渐渐走近,他手里拿了一把伞,看到两手空空的周学宜时,眸光一闪,朝她们走过来。
“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即使是被动的一方有时候也要主动制造些机会,男人都是小孩子,一边骂一边哄才是王道。”她笑吟吟的,仿佛另有所指。
等那男人走到近前,往周学宜身边一站,真真一对璧人。他先开口问“没带伞啊?”
周学宜点头,“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那我送你回去。”他建议到,眼中全是宠溺的笑。
“谁说我非得撑你的伞不行呢,你以为你是谁啊?”周小姐绝对是个脾气大的,她不像东篱什么情绪都放在心里,也就是这样的人才够资格被文聿看在眼里。
“那你想怎么办?”那男人环顾四周,依旧好脾气地道“人都快走光了,估计你再碰上熟人的机会也不大,再说这位同学手里的伞也太小了点……”他笑着,继续建议“这位小姐这么虚弱,淋湿了就不好了。”就见周学宜假装看了一下,说“好吧。”他撑开伞,站在雨中,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转过头来对东篱说再见。
这两人!东篱笑。分开来看,都不是可让人夸口称赞的长相,但站在一起却立显光芒。男孩子气质清越,含蓄内敛,是温顺君子;女孩子张扬极致,神色脱俗,也绝非等闲。或许有些人生来就该被另一些人成就,就像周学宜和刚刚的男子,或许在外人眼中她和文聿也可算一对,但就她自己来说,现在竟再不敢断言。
文聿中午陪颜教授和院里其他几位老师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手机落车里了,他赔了个罪,赶紧去取,上面果然有东篱的未接来电。她最近身体虚弱,颇让他担心,便立马回拨过去,结果她手机关机。再打座机同样无人接听。他有些急,还没等打给蔡宁便接到周学宜的电话。
“猫姐,你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正忙着呢。”
“忙什么?”学宜笑了一声“不会忙着满世界找你老婆吧?”
“对啊,你看我这么急,挂了哈。”
“滚!”学宜骂他一声“刚刚我看见你们家呆瓜了,在图书馆。”
“什么?”外面风大雨大,他有些听不清。
“她没带伞,打你电话又没人接,我就把伞给她用了。”
“嗯。”文聿心里一安,“等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滚吧你。”她在那边笑“不过有个事我可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你说。”情绪放松下来,他便倚着车窗跟她闲聊起来。
“你们家呆瓜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我是指身体方面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文聿奇怪。“她最近胃口不太好,也没什么精神,可能是那两天太紧张,所以……”他知道她见过欧阳文攀了,但她不愿说,他也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猫猫姐好像特别气愤“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懂事!”就比他大几岁而已,现在拿样儿来骂他,让文聿颇为不解“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怎么了吗?”他还没见周学宜生这么大的气呢,语气软下来。
“我说没怎么,她可能怀孕了!”
怀孕……
文聿一个激灵,“嘭”的从靠背上跳起“你……你不要瞎说啊。”
“我瞎说?”学宜且了一声“叶清溪家是中医世家,你说他会不会瞎说啊?”
正文 100愤怒
文聿吃饭的地点在五公里外的山上,一路开车狂奔,上楼的时候,腕表上的显示时间是15:15,有人告诉过他,当时针与分针和秒针的数字重叠时,那表示你想念的人,此刻也在想念着你。
他打开门,窗帘被拉上了,室内一片黑暗。
“东篱……”突然地狂喜让他此刻更加的不知所措,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卧室是开着的,只有化妆台上开了一盏小灯,一个人坐在红色的单人沙发里,望着外面阴郁的天色。他慢慢走近,转到她身边,蹲下,“你怎么了?”
她脸色太差,蜷着双腿,眼睛是肿的。
“你怎么了,对不起,我刚刚没带手机,我听猫猫姐说了,所以马上就回来了,你生气了吗?”她一言不发亦不看他,气氛如此诡异,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说什么?”文聿大惊,倏地抓紧她的双手。
“家树他没死是不是?”她终于肯回头看他,脸上挂了淡然的笑,挥挥手里的文件,“我看到这份合同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家树了,是他把房子买回来让你还给我是不是?”
“他没死是不是?”
“你为什么要骗我?”她的指责就像是自言自语,却如利刃似的一刀刀割在文聿心上。外面下着大雨,从山脚下到这里,他用了不到十分钟,兴奋紧张,要紧握双手才能抑制自己不要尖叫出来,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这样的话。
“我可以解释的……”解释什么?说现在并不是让他们见面的好时机,说这件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说这也是家树的意思……可是何必呢,何必呢?!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原因,这些都不是,他只是不想失去她而已!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东篱扶着他的短发,“只是因为你不想是不是,你不想让我们见面,只是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文聿倏地站起,冷冷地看着她,忽然笑了,“哈哈……哈哈……”他是不相信,她又何曾给过他这种自信!
“没想到不管我做多少都赶不上”薛家树“这三个字在你心中的地位!”
东篱抬起头来望着他,嘴张了张,似是想说什么,最终疲惫地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嫌弃,仿佛他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让人不屑一顾。
“你看着我,陶东篱!”他忽然蹲下,捏住她的下巴“你这样,让我……让我情何以堪?!”愤怒瞬间把一个男人撕裂成无数的小孩子,他们叫嚣着,哭泣着,捶胸顿足,而对方却依旧面无表情,像是无所谓的观众。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下,堪堪地锤在她的心上,东篱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一下推开他冲进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开始呕吐。
苦如黄连,有口难言。
“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要问我他在哪里?”他倚着卫生间的门,恶意捉弄,果然她回过头来看他,脸上满是愤怒,就像小的时候每次放学后在半路上被他拦下后,她有时候也会这样看他,那时候多半是她真的生气了,最疯狂的一次是把他从自行车上拽下来,一边推他一边哭“为什么要欺负我?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但是你不要妄想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他冷冷地劝诫道,嘴上挂了一丝残忍的笑。
“没有你我一样会知道!”同样的愤怒,却是不一样的苦涩。两人像是仇敌一样怒视着彼此,一直那样对视,最终以文聿苦涩的一笑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半分钟之后文聿离开,东篱抱着膝盖大哭,不是那样的,她心里不是那样想的,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把事情说清楚呢,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说,她也很在乎照片的事呢?她只是生气他的不信任而已。
晚饭的时候,蔡宁送平安回来,她有急事便匆匆走了,东篱叫了一声没叫住,平安拉着她的手说“小姨妈妈,你哭了吗?”
“哪有啊?”东篱笑,一边却用手去擦泪,最近真是太不争气了,连小孩子的一点关心都能让她觉得委屈成这样。
她做了一桌饭菜,平安围着桌子转“哇,小姨妈妈,今天是我生日吗?”
“不是啊。”东篱蹲下,“小姨妈妈今天做了一件错事,所以要将功赎罪,待会儿我们给小姨爸爸打电话好不好?”
“好。”平安高兴地去拿话机,摁了文聿的号,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平安,就见她嘟嘴“一个阿姨说……”
“说什么?”可能她的语气太过急切,吓了平安一跳,诺诺地回她“阿姨说,暂时无人……”她紧张地记不起来了,东篱长舒一口气,心里又隐隐地有些失落“那我们过会儿再打好不好?”
“先去洗手,看一会儿动画片吧。”
平安欢呼一声,进房间去看电视。
正文 101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深夜,文聿还是没有回来,平安吃过饭后去房间睡觉了。东篱望着这一桌子的菜,埋头叹气,早就知道他脾气大,为什么还要蠢得去惹他呢?她自认比他成熟稳重,但现在看来是一样的小孩子脾性,也不知是谁影响了谁。
第二天天气晴好,下过雨后小区外面的路上挤满了落叶,平安穿了一双艳红的小雨靴,一路上蹦蹦跳跳,专找积水的地方去踩。东篱无奈,把她送去学校后自己去上课。先在小吃车前买早餐,一边等着一边发短信。
“我们谈一下好吗?”太生硬;
“文聿,对不起,我不舒服,你能回来一下吗?”又太娇气;
这样写写删删,怎么都不太满意。前面的人买完后轮到她,这时候一辆车过去,脏水四溅,有人已经开始嚷嚷,“怎么这样,真是太嚣张了!“她的牛仔裤上脏了一大块,抬头去望,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转弯了,车尾上四环相连的标志是如此熟悉,只是一瞬间,她已经看清车里面坐的是谁。
“你的豆浆,美女,美女?”小餐车的老板叫她,东篱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人替她把钱递了过去。
是陈爽。
“刚刚看到了吧,他们俩昨晚一直在一起,我可没骗你。”他就像个冤魂似的一直跟在东篱身后,东篱把豆浆“啪”地扔进垃圾桶,瞪着他。
“我……我只是来提醒你,今晚不要忘了来喜乐找我。”都说这位即将毕业的陶小姐是春半桃花,清眸流盼,其色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则嫌短,便是生气时眉头微蹙也不禁让他看痴了眼。
“我知道,我会去的,你可以走了!”她显然是生气了,只是不知是被纠缠的不耐烦,还是为刚刚看到的一幕所焦躁。
将入深秋,天色早早地暗下来了,夜晚七点的喜乐,已然热闹起来。陈爽定的房间是在一楼右拐最里面的位置,推开门的时候里面一片黑暗,她刚迈进一步,“忽”地被人反锁住双手,门在她身后被踢上。
“你想干什么?!”他把她的手用绳子缠住,再绑住双脚,整个人都不能动。这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家树在哪里,他只是想利用她?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