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下去虔诚了许多。
“问大士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是什么意思?”念着殿门的楹联,忍不住问楚真实。
“这里的观音像是面北望南而坐的,与其他地方不同,因此才有这副特别的楹联。”
“呀,你懂这么多!”情不自禁的感叹。
“我以前来过的,你忘了?老郑可以说是个信徒。”他轻笑一下,依然是一脸的严肃。
“是了,你们近朱者赤。”她点头,随着他走了几级台阶,终于问他:“你刚才念念有辞的什么呀?”
“不可说。”
“切!”她作不屑状,想作罢,却又不甘心地说:“不是我作小人总是威胁你,只是你应该坦诚一些的呀!”
“祷告是不可说破的,说破了就不灵了!”
“可是,你说的那么低,我怕观音根本没听清的。”
“不然?你帮我转告给观音?”
“嘻嘻,如果你放心我,也可以的呀!”
他不说话,拉着她的手往下走:“累了吧?回去吧!”
细细的雨丝若有若无的飘着,脚下的石阶湿了浅浅的一层,两边的草叶发着水旺旺的亮光。路边有人用小瓷盆装了雨花石在卖。两个人一路看过去,若曦像个行家似的挑挑拣拣,最后挑出一颗白色上面有些零散黑点的石头买下。
“这是雨花石?”楚真实疑惑地问。
“嗯,我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叫‘雨打沙滩’!不信我的眼光?告诉你哦,南京的雨花石大多产自江北的六合,六合你知道吧?”若曦带着些小得意卖弄自己的雨花石知识,看他点头,又说:“就是江苏民歌‘茉莉花’的发源地,据说那里的雨花石最为正宗的。”
“你怎么知道是六合产的最正宗?”
“我一个六合同学说的!”
“哈!”楚真实差点一个趔趄,夸张地笑。
“什么叫‘哈’?小同志,要相信真正的高手在民间呐!”
若曦说着扬一下手中的石头,不料手中的石头却溜了出去,掉在了下方台阶上,她紧走几步,蹲身去捡,只觉得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石阶上。
正文 再见,亲爱(一)
“你怎么会这样糊涂,竟带她去登高拜佛?不是说过她现在心脏负荷力变差?”医生办公室里,老丁责怪着楚真实。
楚真实一脸自责和忧心,丝毫不在意老丁的指责,只是很担心地问老丁:“她现在要不要紧?”
“要紧,一直是要紧的!”老丁叹了口气,停了对他的指责,翻了翻若曦的检查记录,向他说:“手术的事,你要早些跟她讲呀,拖的越久越不好做,就算是现在立即做手术,她的风险都是比常人高的,所以,时间上拖不得。”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不可以不做手术?”楚真实心神俱碎,只觉如临深渊的惶恐不安。
“你也看到了?她今天的晕倒,只是一个开头而已,随着肚子里孩子的长大,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再加上凝血反应什么的,情况会更加危险。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建议手术的!”老丁同情地看着面前一脸痛楚的年轻人。“你要是觉得难以开口,就让我跟她讲吧,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会理解的!”
楚真实摇头,谢了老丁。回到病房里,若曦已经躺在病床上睡着,苍白的小脸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他抽出纸巾轻轻地给她擦去汗水,又细细地给她理了理发际的碎发,握住她的一只手抵住自己的下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熟睡的容颜。
他明白老丁说的话一个医者对患者的负责。而自己一再拖延着对若曦的说服,是因为他深知对若曦而言,拥有比失去的珍贵,更甚至她再也经不起一次失去。这个孩子也许来的不是时候,若曦自己也还懵懂不觉其所处的危险。可是,这毕竟是一个和若曦有着至亲关系的存在,在接二连三的失去自己的至亲之后,她又怎么舍得自己亲自断送掉身体里面的这一个?
她从未和他讨论过小孩子的存在,就连对他的知晓也是以平淡的语气带过。但是,他感觉得出来,她对这个小孩子的到来,所存着的欣喜,这是一种对生命孕育的欣喜,是创造生命的新奇和自豪。他怎么能无情地击碎她这难能可贵的喜悦?正是因为失去的太多,才让她更为珍惜现在的拥有。
上帝,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他不能早些认识她?他多想和她在一起,组建一个家庭,拥有一个孩子,幸福的一起生活!可是现在,他甚至都来不及想像一下他们共同的孩子的样子,就要规劝她把这个孩子拿掉,尽管这个过程本身也存在着高风险!
该怎么办?命运是场审判,容不得他申诉,就已经将他定了刑。
“不用担心,我没有事!”若曦醒来,看着他难过的神情,安慰道。
“好些了么?”用手贴一下她的脸,问。
“好了呀,本来就没事,可能累着了!”她微笑着,声音大了些,让他看见自己的精神。
握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看她不好意思的抽手,咧开嘴笑起来。剥了只香蕉给她,又忙着削苹果。
“你做这个很熟练呀!”不禁夸他,觉得男生很难得做这么好。
“在老郑那里帮过忙,会一点。”他说,手一滑,差点削到自己,在她的惊呼声里,扬起了好好的手给她看,又笑。
她瞪他一眼,不看他,一心吃他递过来的水果。
“若曦,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他忽然问。
正文 再见,亲爱(二)
“若曦,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他忽然问。
“好呀,什么事?”她简单的笑着,又接过他递来的苹果,怎么好像一下子胃口好了很多?
他盯着她的笑,却忘了开口。在她的手掌伸到面前左晃右晃之后,才想起似的说:“你要经常笑,若曦,你笑起来最是好看!还记不记得在我们一起回南京时经过的服务区?那个时候,你笑着伸出手来跟我握手,我当是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好啦,你夸我完了,说吧,是什么事要我答应你?”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调侃地问。
“还有呢!后来,你请我吃饭,还记不记得?当时你也是这么笑着,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对自己说:‘这个女孩子是我生命的组成部分,我不能没有她!’”
“唔!所以呢?”她已经羞红了脸,拿苹果挡在眼前,作欲盖弥彰。
“所以,若曦,”他拉下她的手,双手握住,认真看她的样子像是在礼佛:“你一定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好不好?要一直和我在一起,不许逃开,行吗?”
若曦受了震动地看着他,他是如此地认真,神情里有着焦灼的期盼,又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仓惶。“你怎么了?我好好地在这里呀!”她不禁担心地问他。
“你答应我吧?”他执着地问。
“我答应!”
“无论发生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
若曦坚决地说,她看见了他的心痛,而她不愿意他这样的痛,如果自己的语言能分担一些他的痛,那么自己说什么都可以。
“你真的答应吗?”他再一次确认。
“真的答应!”她说,看见他似乎更加心痛地闭了闭眼,于是疑惑地问他:“可是,到底是有什么事了?”
楚真实并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离开椅子蹲下身,握紧她的双手,弄得她手中的苹果滚落在地上,以仰视的姿态看着她说:“若曦,我爱你!你……知道吧?”
她点头,脸红起来,不安地看着他,难道他又要向自己求婚?耳畔听得他的声音在说:“我们把小孩子拿掉吧?”
若曦的脑袋出现了片刻的死机。他在说什么?是说我们结婚吧?那又关小孩子什么事?是了,带着小孩子结婚吧!她不由得点了一下头,接着又疑惑:“你说什么?”
“若曦,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很难!可是,这个小孩子来的真得很不是时候,你的身体……如果,不能确定你的安全,我们就不能要这个小孩!”他低了眼,隐匿着眼底的哀伤,盯住病床的一角慌乱地说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她急起来,为什么他讲话突然失了逻辑?他不是一向很会说话吗?他是怎么了?
“我们不能要这个小孩!”
他清楚地说,抬眼看着她,眼底的哀伤先是令她担心,此刻却是令她害怕!
正文 再见,亲爱(三)
病房里,一下子显得很静,她终于听清了他的表达,可是,她的大脑里却只有一个词: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你担心他和我一样是有毛病的,对不对?”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终于哑了声问他。这个问题她早已想到,也曾不止一次地逃避,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自己就要面对!为什么?难道注定了自己的不祥?那些自己至亲的人呵,都注定要离开吗?母亲说自己是个祸害,她的孩子一定不是!这是个多好的孩子呀,他改变着自己的命运呐!不是吗?爸爸不是来看自己?十二年了,爸爸像幼时一样,亲热地唤自己:“囡囡!”
“若曦!若曦……”她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还有人抱着她,这是哥哥的味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对自己最是好,从来不曾怨恨过自己,总是这样抱着她,一声声唤她的名字,背着她,哄着她,逗她笑,给她讲故事,将她做错的事情揽下来。
这么好的哥哥也会烦她吧?到底是走了,不要她了!谁让她总是生病呢?她烧的最严重的那年夏天,睡了好久,醒来时连暑假都结束了,哥哥都不曾来看她。一定是嫌她烦了,谁让她病那么久?就连她好了,哥哥也不来。对了,哥哥是要上学的,他长的那么好,学的那么好,当然要上学的!姆妈最爱的就是哥哥,说那是她的骄傲是她的命。若曦没说哥哥也是她的骄傲是她的命,她不说,她不要像姆妈一样搂着哥哥絮絮的说。她喜欢哥哥抱着自己,说自己是哥哥的小淘气,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一定是自己太过淘气啦,哥哥才不理她的,哥哥是罚她呢,罚她变乖了才回来。这不是现在抱着她呢!
“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她抱住哥哥,喃喃地说。
“若曦,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她凝神听一下,有些认识,又似乎不认识。抬了头去看,在朦胧的泪光里,是楚真实一张模糊的脸。
“石头?”她疑惑地问,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很空,倒不觉得疼。
“石头?”她再次问,恍惚看见他点了点,于是,高兴却又迟疑着说:“我有了小孩子,你说我该怎么办?你会喜欢吗?”
楚真实慌乱地看着她。她潮湿的目光破碎而无助地看着自己,脸上却是那简单至极的笑。
“你会喜欢吗?”她又问。
“嗯!”他点头,一面伸手按了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我也喜欢!”看见他点头,她很高兴地样子,拖过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又说:“我很喜欢,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一起生活,还有爸爸。这样,爸爸就不会再孤单了,他也不会再怪我,我知道他很喜欢小孩子,我小的时候他老喜欢我的!”又看他:“你说好不好?”
“好!我真高兴!”他说,满是泪水的脸看向门口的老丁,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办?
正文 再见,亲爱(四)
“若曦,你怎么又在生病?”哥哥放学回来了,拿手贴她的额头。牛仔布的书包挂在肩上,紫色衬衫的胸前汗湿了一片。方正的脸上,轮廊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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