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略微意外,“哦?”
白衣美人平静地继续道,“而且她无论喜欢上谁,都不可能喜欢无花。”
她这话说得太过肯定,让王怜花的眸光中立刻就带上了几分饶有兴致的味道,“听起来这背后还有故事?”
明月夜慢慢捧起了茶杯,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海岛上冲天而起的浓烟让她又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长孙红的那天。
那时候她还不叫长孙红,身份也压根不是什么石观音的弟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女。
“当年天枫十四郎北渡中原,并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来的,同他一起的还有他在扶桑的部下,以及一群在扶桑混不下去的浪人。”明月夜纤长的手指握着茶杯,眸光微微转凉,“简称倭寇。”
“他们在中原登岸之后,天枫十四郎独自离开。那群人却是见中原繁华,起了贪婪之心。他们不敢深入腹地,却在登岸的那片海边劫掠了好几个渔村。被他们盯上的村庄,几乎没有一个幸存者。”
明月夜的声音很淡,但是那些简单的叙述中仿佛都透着一股浓厚的血腥。王怜花的面色沉静了下来,他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几乎?所以长孙红是当年幸存者之一?”
明月夜轻轻点了点头。她的人找到长孙红的时候,那姑娘不知道在死人堆里待了多久。身边躺着自己父母亲人的尸体,周身都是四处飞舞的苍蝇蚊虫,难得地,她居然没有疯。
后来她被明月夜捡回去,又派往了石观音身边卧底。在知道了无花的身份之后,她便自己盯上了他。
那姑娘的性情坚韧如斯,无花又算是她的仇人之子,明月夜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会真的爱上他。
听完这一段长长的前情,王怜花将近两年发生的事回忆了半晌,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一啄一饮,莫非前定。”
明月夜没有说话了。
天上的乌云渐渐散了,被遮蔽了许久的太阳透过云层间的缝隙将光芒洒落海面。
明月夜的目光顺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落在了自己捧着茶杯的手上。这双手指节纤细,白皙如玉,指腹的弧度柔和优美,仿佛泛着浅浅的柔光,精致美好得仿佛名家国手呕心沥血雕琢出来的艺术品。这双手可以弹奏出最优美的琴曲,可以调配出救活无数人性命的丹药,抚琴下棋,调香弄墨,手指轻轻屈起的弧度中都能看到世间无尽的风雅。
这样一双手,任谁都不曾想过它会沾上血腥。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实际上她手底的性命并不少。
就比如今天。对付史天王她问心无愧,但是被她这一计同时埋葬的,还有许多前来恭贺史天王婚礼的宾客。他们中或许有人的确罪大恶极,但也一定有许多的无辜者。然而藏在地底的□□炸响之后,这些人的性命同史天王一起,一并被埋葬在了大海之上。
天枫十四郎当年北渡中原之后没有约束自己的部下,让他们结下了一笔笔血债,被人算在了他的头上,导致了今日他的子嗣死于当年的苦主之手。
这世间终究是有报应的。
明月夜缓缓地抬起头,纤长的眼睫微垂在她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么她的报应呢,何时候会来?
“开船吧。”沉默了半晌之后,明月夜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柔软的裙摆顺着椅面滑落。
“嗯?”王怜花正一手支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言略显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等阿九和楚香帅了?”
“阿九会跟着军队走。至于楚公子……”白衣美人淡淡地转过身,雪色的裙摆长长垂下拂过木质的地板,“他不会来了。”
王怜花略微愣了一下,还来不及思考“他不会来了”是个什么意思,便见明月夜已经快要走出房间了。绯衣少年起身跟了上去,“接下来去哪儿?”
明月夜的脚步微微一顿,“西边的事,拖得够久了。”
她这句话一出,王怜花面上轻松地神情一收,顿时没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了。他面上的神色冷沉下来几分,显出了一种少有的严肃,“准备好了?”
明月夜微微侧过头,墨色的长发顺着她的肩背垂下。白衣美人站在房间的明暗交界处,淡色的唇角微弯,轻笑了一声,“饵都给他准备好了,就看他上不上钩了。”
东边大海上的硝烟暂时还没有传到中原腹地,西边的战火将燃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至少此时此刻,在八月将尽的金秋,中原大地上还是一片和平和安宁的。
快活林。
美酒佳肴,丝竹声声,盛装打扮的美人在场中央偏偏起舞。
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宴会,宴请的人是一位远道而来的王子,出身于瀚海国。
坐在主位的是一位面如白玉的中年男子,他的眼角眉梢微微下垂,鼻如鹰钩,眉心间有一个小小的肉球。明明只是大笑着坐在席间喝着酒,他随意扫过去的目光中却自有一种俾睨之意,仿佛再如何英雄了得的人坐在他面前,都被压了一头似的。
就如同此时此刻坐在他下手的那位王子。明明是一国的继承人,但是在这个酒宴上,他却仿佛低了一头,面对坐在上手的那个人不敢有半分不敬,连腰杆都挺得不甚笔直。
因为那位坐在主位的中年人,虽然江湖上极少有人真正见过他,但是他的声名早已传遍了天下。即便在他出身的瀚海国,都有他的名号流传。
快活王,柴玉关。
当然,后面那个真名目前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王子远道而来,又在中原待了这么些时日,不知道觉得我中原比之瀚海如何?”酒宴上,柴玉关笑着端起了一杯酒看向瀚海国的王子。
他的态度看起来挺温和,但是这位瀚海国的三王子却半点不敢大意地站起身,端起酒杯恭敬回到,“中原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实在是我瀚海小国无法相比的。”
“哈哈哈……”柴玉关似乎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大笑道,“王子殿下谦虚了……”
可并不是谦虚。三王子赔笑着坐下,目光在这个宴客的大厅中扫了一圈。
刚刚那句话他实在是发自内心。人杰地灵,可不是人杰地灵吗?就单单在这宴客的大厅内,就有好几个风采出众的年轻人,或狂放不羁,或潇洒飘逸,或君子如玉,生生把他这个瀚海国的王子比成了一只误进了仙鹤群中的鹌鹑。
更让他惊艳的是……悄悄将目光从上手座位上收了回来,瀚海王子低下头,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往上面去看。然而坐在快活王身边,一左一右的那两位美人却仿佛磁石一般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和目光。
那是两位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都不为过的美人,至少他知道,要是放在他们国家林立的西域,这样的美人已经足以引发一场战争,所有的男人都会为她们疯狂。这种美已经可以称为一种罪恶了,这样如同稀世珍宝一般的美人,出现一个就已经是奇迹了,此时此刻快活王身边居然坐了两个。
一个清冷,一个娇俏;一个淡雅,一个柔媚。一个如同冬日里凌雪盛开的寒梅,一个像春日中烂漫绽放的桃花。交相辉映,各擅胜场。
瀚海国王子几乎要对此感到嫉妒了。
有时候,从一个人身边美人的质量,以及麾下青年才俊的多寡,就可以看出他手下势力的雄厚程度。快活王的势力,已经庞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然而这些青年才俊、绝色美人,全都是来杀他的呢╮(╯_╰)╭
☆、快活王麾下
快活王为瀚海国的王子举办的这场欢迎宴一直到月上中天; 才彻底落下帷幕。
酒宴结束之后,那位瀚海国的三王子就跟在快活王身后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接下来会聊些什么,就连一直跟在快活王身边的气使,这一次都并未一起跟上去。
“大老远地从西域瀚海国跑来中原,这位王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酒席散后,走在回房间的路上; 熊猫儿摸了摸后颈,另一只手扯了一下衣领,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在他身边,一袭简单青衫的沈浪仰头看了看天色; 轻声道,“他千里迢迢来此处,绝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来交个朋友的。”
“啧,”熊猫儿拍了拍袖口,感觉自己身上的脂粉气淡了一些,这才拧着眉开口道,“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我只希望他快点哪来的回哪儿去。要不然天天这样唱歌跳舞的,我可受不了。”美酒美人虽好,但是比起这样正式到让人拘谨的宴会; 他宁愿蹲在破庙里喝他的狗肉汤去。
“那可就要让你失望了; 这位瀚海王子的目的不达成,恐怕他是不会走的。”熊猫儿和沈浪还在说着话,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这个说话的人声音虽然好听; 但是语气实在是略显轻佻了些,提起瀚海国的那位王子殿下时更是半点敬意也无。
听到这个声音,沈浪的眸光略微动了动,回过头来对着来人礼貌微笑道,“王兄。”
晃着一把折扇懒洋洋地踱到了两人身后的,正是快活王座下的新任财使。前任财使金无望被快活王驱逐之后,这位自称王少典的青年正好投到了快活王门下,且性情脾气极得快活王的喜爱,当即就让他继位为了下一任的财使。
这还是沈浪和熊猫儿投到快活王门下之前的事了。待他们来到快活林之后,这位同样姓王的青年似乎对他们很感兴趣,时不时地就会凑上来刷一下存在感。
“听王兄此言,你已经知道这位瀚海王子远来快活林所求为何了?”
沈浪的这句话算是一句特别简单明了的试探,连弯子都没怎么绕。他和这位王姓青年私底下过过几招,发现彼此都是心有七窍的人物,绕来绕去地谁都绕不过谁。最后发觉这样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出来,反而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果然,听了他这句问话之后,王少典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便懒洋洋地笑道,“朝廷准备对西域用兵了,这位王子出身瀚海国也是被划入的目标之一。这个时候跑来中原,你说他是为什么来的?”
沈浪不动声色地浅笑道,“王兄以为呢。”
“可大可小。”王少典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那轮明月。
“所以我问的是,王兄觉得,王爷会怎么选?”
倏地将目光从头顶的天空上收回,王少典终于明白了面前人的意图。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浪好几眼,他突然就笑了,“快活王都自称王爷了,你觉得呢?”
沈浪心底略微一沉,然后就见面前的人话音一转,又扬了扬折扇继续道,“只不过,一国之主可称王,一地之主也可称王。单看我们这位王爷的心有多大了……”
随手将手中的折扇一收,这位一身风流纨绔味道的青年话说完了,就懒洋洋地将手往背后一抄,转过身慢悠悠地离开了。清冷的月辉当空洒下,夜风中只飘来一句极轻的话语,“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英雄之道,先狂后亡……”
远远地看着那个身影在月色下悠闲地走远,沈浪将目光缓缓收回,他回忆了一下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神色间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
沈浪回过头,就看到熊猫儿正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知道他这位朋友虽然极聪明,但是对这些事情却并不如何擅长,沈浪思索了片刻,轻声提醒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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