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40章

作品:最好的时光|作者:辛苦|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8 00:55:32|下载:最好的时光TXT下载
  谭晶晶扁了扁嘴,“说得好听。”

  江水明说:“乔北,你回头看看吧,这不是以前那个玉树临风、事业有成的高干子弟了,恐怕他以后连自我照顾的能力都没有了……”

  我顺手抓起病床旁边的大水果篮,用尽全力地猛砸过去,“滚!!!”

  谭晶晶还想说什么,江水明捂住了她的嘴,拉着她,飞快地走出了病房。

  我跌坐在病床边上,胡乱擦了擦眼泪,就转过头来,柔和地说:“葛萧,我答应你,我们在一起。”

  葛萧没有转头看我,他说:“是我太自私,忘记了今时已不是他日。忘掉吧。”

  那么长的一段岁月里,隐忍的葛萧都没有诉说内心的情感,他是在尊重乔北的选择,也是生怕失去守护者与被守护者之间微妙的平衡。在我的心里,何尝不是有同样的怯懦?是的,倔强的我绝不会接受并非唯一痴爱人选的葛萧的告白,可是,为什么在他自己决定放弃的黯然与落寞中,我的内心充满了感同身受的痛苦?

  如果,执拗的乔北不会接受葛萧的告白,那么,内疚的丫头能不能对葛萧告白一次?

  我轻轻地说:“狗,丫头问你,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完剩下的岁月?”

  葛萧依然没有回头,“这算是对我守护多年的一种弥补,一种偿还吗?”

  当然不是。

  那一刻,我有很多很多话,关于过去的时光中,那些乔北瞬间看清的端倪,那些乔北片刻存在的心动……可我只是清清楚楚地说:“当然不是。”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比再多的解释都更有用。

  葛萧慢慢地转过头来,眸子在大片大片的纱布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黑亮。他凝视着我,说:“我现在的脸……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健康。”

  我说:“哦。”

  这轻轻松松的一个字,也比再多的许诺都更真实。

  葛萧的眼睛深处,宛若日出时蓝天碧海中一缕明亮的霞光。

  他说:“请你解开纱布,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吧,如果你能接受……”

  我平静地说:“不用了,我能接受。”

  葛萧温和的声音里有不容拒绝的力量,“你必须让我安心,让我相信,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你都有勇气陪我终老一生。”

  矜持克制的乔北会怎么说?乔北会说“不行,就这样贸贸然地解开纱布,或许会引起伤口感染的”,可是,那个乔北应该随着师伟的离开而消失了,不是吗?既然葛萧要求了,就应该按照他的心愿去做,不是吗?

  丫头代替乔北说:“好。”

  我平静地伸出手,解开了纱布的尽头,一圈一圈,毫不慌乱地解着。

  葛萧那双看得进灵魂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我。

  我的眼睛越睁越大,表情越来越飘荡着惊惶,终于,我抓着长长的纱布的尽头,惊呼一声,浑身发抖,“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丢下纱布想逃,已经被葛萧牢牢地抓住了双手。

  葛萧说:“你刚才答应过我,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你都有勇气陪我终老一生。”

  走廊里传来欢呼声,谭晶晶和江水明兴高采烈地冲进房间,江水明笑嘻嘻地拍了拍葛萧的肩膀,谭晶晶大笑着说:“葛狗,恭喜你如愿以偿。”

  我瞪着葛萧,葛萧面带微笑,“瞪也没有用,反正刚才你已经答应了。说过的话不能后悔,我有证人。”

  除了几处深深浅浅的划痕,葛萧清明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何曾有一丝改变?什么毁容,都是他们三个自导自演的连台好戏。

  我哭笑不得、咬牙切齿,“葛萧,你居然也骗我。”

  葛萧说:“我没有。”

  谭晶晶就又开始撇嘴,“一点都不老实,刚才你都快笑场了。”

  原来刚才葛萧扭过脸去、浑身发抖,不是被谭晶晶的话刺痛了内心,而是再不转过去,就要忍俊不禁了。

  想到刚才我大发雷霆、义愤填膺,不过是被蒙在鼓里演了一出儿女情长的独角戏,我彻底恼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愕然接了电话,“何晓诗?”

  电话那端,她声线平和地说:“明天上午9点,我们去莫愁湖南边的那家咖啡馆好不好?”

  挂了电话,我竭力压抑住愤怒说:“对不起,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先走了。”说完,我看也不看他们,闪身就出了病房。

  葛萧急切地喊:“丫头!”他的声音被我狠狠地关在了门内。

  没走几步,谭晶晶就追了出来,可她并没有阻拦我离开,她只是把那个小盒子塞给我。

  我刚想拒绝,谭晶晶说:“葛萧说,你不妨想一想,如果和何晓诗谈完,你还是不想收,那就送给何晓诗吧。”

  我笑笑。

  我说:“我会的。”

  何晓诗心甘情愿地陪葛萧经历了生死惊魂,她应该得到它。

  这大抵,就算是最好的结果吧。

  我的确是恼了,恼到必须离开。

  可我也没有说谎,我的确还有很重要的事。

  水银灯璀璨如星河,我站在机场国际航班的入口处,并没有等太久,就看到了背着简单行囊的师伟和杜宇,从一辆出租车上走下来。

  师伟的脸上,伤痕依然惨不忍睹,可杜宇看着他的眼神,却深情而专注。

  杜宇和师伟,曾经一样决绝,一样狠心,对别人,对自己,都不肯给多一种的可能。

  可在爱的面前,这从来不是问题。

  这是只钟情彼此的义无反顾。

  他们理应得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只属于他们两个。

  与他人无关。

  我慢慢地尾随着他们,最后静止在警戒柱的这一端,注视着师伟和杜宇手拉着手消失在安检口,他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紧紧地依偎着,温暖甜蜜,十指相扣,仿佛长在彼此骨子里的青梅竹马,相拥相爱,从不曾经历百转千回的分离。

  再见,师伟,我从未后悔,在青春年少时,曾迷恋阴郁的你。

  再见,师伟,我从未后悔,在最美绽放时,曾陪你做的练习。

  人来人往的热闹,终于渐渐萧条成午夜的剪影。我转身,却看见了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笔挺的风衣,露着淡蓝色的衬衫领子,笑容平静——冯雪峰。

  他显然是在我之后来的,他早就看见了我,只是没打扰我而已。或者,是他不愿意我打扰了他。

  就像我对师伟一样,他对杜宇,也需要一次安静的告别。

  不需要他人洞悉,不需要交换分享。

  我和他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一起转身向机场外走去,一路无话。

  人声鼎沸、音乐喧嚣的机场大厅里,我只能听见我和他的脚步声,谈不上轻松,也说不上沉重,敲击着光滑干净的地面,距离师伟和杜宇越来越远。

  无法相爱的,终于各奔东西。

  可这不是一个悲剧。

  离开的如愿以偿,留下的,何尝不是有彻底的解脱?

  等出租车时,我随着排队的人群向前走着,看着即将离开再也不会相见的冯雪峰,不知该说什么。

  冯雪峰淡然一笑,“几次见面,总算有缘,去喝茶吧。”

  我抚摩着小巧玲珑的茶具,神色喟然,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免俗,“恨杜宇的狠心吗?”

  冯雪峰淡淡地微笑着,放下那盏茶,看着我,“乔北,如果你真正和你所爱的人生活过,你就会知道,你会感谢她带给你的每一分每一秒,你会感谢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正是那些从不重复的点滴,让你的人生每时每刻都处于美好之中。所以,就算她离开了我,我还是感念她曾停留在我的身边,感念她所带来的幸福。因为在付出时,她是真心实意的。这些都是我凭空得来的快乐,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去恨去怨?”

  我对师伟,何尝不是如此?

  我和冯雪峰的这一次喝茶,仿佛就为了这一问一答,余下的时间,我们再无对话,只是看着楼下随风摇曳的几树梅花,品着他泡下的功夫茶。

  三道茶尽,我们再次相视一笑,起身准备离开。

  到了楼下,冯雪峰微笑着说:“劫和运相辅相生,乔小姐,好自为之。”

  我知道,他大抵是从江水明那里知道了葛萧的事情,我也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解脱之后的平静心境,忽然就被打破。一种刺骨的痛猛烈袭来,我低下头,缄默不语。

  冯雪峰笑笑,指了指枝头,“就要开了。”

  仿佛是道破了天机,黎明时分那略带漆黑的夜幕下,纷繁细小的雪粒在灯影中扑簌而下,在这肃杀的冬意中,衬得几朵将开红梅,有种残酷的,别样欢喜。

  我到时,一眼就看见何晓诗。她正抱着靠枕在藤椅里打瞌睡,有种毫无心事的放松。

  我一坐下,她就醒了过来,看着我的目光,干净明亮,没有一丝敌意。

  何晓诗打了一个很卡哇伊的哈欠,笑眯眯地和我打着招呼,“乔北姐姐。”她紧了紧外套,娇憨地说:“这里好冷啊。”

  我怜惜地看着才从生死线上走过一回的何晓诗,“才下过雪呢,冷,就到房子里去吧。”

  何晓诗连连摇头:“不要。”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满脸陶醉,“冷,才让吸进肺里的空气有了存在感,活着多好。”她眼睛有点湿润,马上就掩饰地笑了起来,“好冷,好冷。”

  才和冯雪峰告别,我的心境平和,有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感。我想我可以面对何晓诗伶牙俐齿的质问心如止水,我不打算为自己解释什么,那对葛萧不公平。

  看到何晓诗举起泡着热茶的玻璃杯,我垂下眼帘,心里已经定下主意。

  或打,或骂,由她,任她。

  比起葛萧所承受的巨大痛苦,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何晓诗举起玻璃杯,只是对着太阳,着迷地研究那些袅娜流转的叶片。她说:“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看到一些绿色的叶片,都充满了快乐。”

  我默然。

  何晓诗放下杯子,甜甜地笑着看我,“乔北姐姐,我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和葛萧一起面对生死时,发生的事。”

  何晓诗的人生,一直是一场随心所欲的冒险类游戏。她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

  遇到葛萧,是这场游戏中最让何晓诗怦然心动的段落。她当然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要的是位置,床的位置,椅子的位置,车座的位置。

  所以,就算葛萧妈妈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何晓诗还是义无反顾地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

  那是女友的位置,也是妻子的位置。

  可她要到了葛萧身边的位置,却要不到葛萧心里的位置。

  何晓诗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听着葛萧对乔北的话,恨不得去死。

  其实,死亡有时真的近在咫尺。

  就在前方大卡车的钢索断裂时,就在车祸发生的刹那,尖叫着的何晓诗就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副驾是最甜蜜的位置,副驾也是最危险的位置。在危险由前方袭来时,司机往往会下意识地选择向左打方向盘,这是司机在紧急时刻保护自己的本能反应,但这也就意味着,副驾位置成了最先并最直接接触危险的地方。

  然而,就在散架的滚木以足以致死的阵势翻滚而来时,葛萧毅然决然地将方向盘甩向了最右边,将何晓诗保护在自己身后,让自己的位置迎上了那呼啸着弹跳的死亡之木……

  何晓诗俏丽的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擦伤,没有大碍,一向唧喳喧闹的她,此刻安安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有着生死间彻悟后的坦然。她微笑着说:“从第一眼看见,我就放不下他,是的,我放不下葛萧,我恨不得像藤条一样缠着他。我跳上他的车,我看着他越开越快,我听他对你说的那些话,心如刀割。在车祸的一刹那,我甚至想,就这样和他死在一起好了,反正我至死不悔。可是……”

  她的目光带了一点泪水,“可是,他居然那样坚决地保护着我,不惜冒着丧命的危险保护他并不爱着的我——他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