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风屏住呼吸,甚至能够听到冰茬在陆海洋脸上结起的声音,却不敢动,也不敢言语,生怕哪一句没说对,惹来一场无妄之灾。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颇有破窗而入的势头。
陆海风稍稍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扭头向窗外看去。
真是好大一场雨啊!接天连地,无休无止,明明下的气势磅礴、淋漓尽致,该是痛快的,舒坦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听在他耳中却难受非常,就好似重锤敲打在心上,一下又一下,胆战心惊。
哎……想到难受之处,他忍不住轻叹出声。
陆海洋却突然也紧随其后,短短叹了一口气。
“你坐。”他伸手指了一旁的沙发,脸色依旧难看,语气却平和下来。
陆海洋受宠若惊,立时挪开步子,小心翼翼来到沙发前,却还是未能避免地坐出了声音。
“大哥?”他不安地看向陆海洋。
陆海洋“嗯”了一声,笑地勉强:“怕什么,你又不是岳歆怡。给我讲讲,那女人和妈还说了什么?”
“她是哭着来的,披头散发,一脸憔悴,进门就让妈妈给她做主,那副模样,简直和电视剧里……”意识到自己险些说走了嘴,陆海风不安抬头。
陆海洋摇摇头,“没关系,继续说。”
咽下一口吐沫,陆海风转话题,“反正那样子吧特别惨。可惜后来的具体情况我就不大清楚了,因为妈妈一听说你俩,嗯,就带她回房间去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就是妈妈一定是给爸爸去电话了。”
陆海风话音未落,陆海洋已冷冷笑出了声,“果然!这女人,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说话间,他已站起身,伸手去拿车钥匙。
陆海风有些担心,几步上前欲拦他,“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海洋顿了顿,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认为我要去哪里?去找那个女人打架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海风讪讪否认道,目光却流连在他的两颊上,一脸狐疑。
陆海洋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伸手去抚,被宋世勋重击过的地方依旧痛如当初。可与程以萱在这次事件中受到的伤害来比,这点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一定要找到证据,一定要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然,这一次,他怕是要彻底失去她了。
“你放心,我不是去找那个女人。并且,这件事我也会处理妥当。只是妈和爸那里,我暂时还不打算和他们联系,所以,拜托你了,海风。”
*
从酒店取得的拷贝录像在手机屏幕上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依旧没有半点线索,除去两个人摇晃的背影和蹒跚的步履外,出现在镜头里的也只有陆海洋那张略显神志不清的脸。
还是和之前一样,看不出丝毫破绽,陆海洋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自己绝对被下了药。
不然喝咖啡能喝到神志不清吗?他才不信世上能有这种怪事!
至于下药的人,倒不用多费脑子,看看录像里那个能够巧妙躲过每个监视器,从头至尾未曾留下一个正脸的女人,答案昭然若揭。
再联系上之后的“捉奸在床”以及恶人先告状,这整件事摆明了就是个圈套。
岳歆怡啊,岳歆怡,只可惜,你遇上的是我。
陆海洋摇摇头,收起手机,车窗外约定的那个地点,人还没有出现。
怎么还没到?他抬腕看了看时间,有些不耐烦,正欲去电问询,雨中突然有个人狼狈跑来,一把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车。
“怎么才来?东西呢?”来的正是他等的那个人,却两手空空,不像带了他要的文件。
“东西……我很抱歉。”男人愧疚地垂了头,雨珠顺着头发簌簌落下。
陆海洋的面色一紧,厉声质问道:“抱歉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东西没了,检测报告……没了。”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两个字时,陆海洋简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怎么会没,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你究竟知不知道那结果对我有多重要!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揪住男人的衣领,陆海洋真有心狠狠给他几拳,可此时并非发怒的好时机。强压下火气,他松开手,“算了,我先问你,医院系统里的记录总该还在吧?你别告诉我,连记录也一同没了。”
男人垂着头,默不作声。
陆海洋刚刚压下的火立时腾起三丈,一把薅住男人的头发,他狠狠盯着他的眼睛,让他无路可逃。
“说!文件和系统记录,统统给我,说、清、楚!”
他从牙缝里往外蹦字,目光凶恶地仿佛要生生吃了对方的肉一般。
男人猛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想往后退,却立时“哎呦”一声,打消了念头。
“我说,我说。”他唯唯诺诺道,“这事绝对和我没关系,检查报告出来后,我生怕出什么问题,一直放在随身的公文包内。就是今天在医院,我也一直把包锁在柜子里,按说没有丢失的理由啊,也不知道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至于系统记录,我来之前一发现文件没了,立刻就去内网上调记录,可,可那记录……哎,我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发誓!我用性命发誓!”
见男人信誓旦旦,不似有假,又是多年的朋友,无论如何也不该是骗他的,陆海洋冷哼一声,终于放开手。
“没想到那个女人这么厉害,是我低估她了!”
“女人?”男人有些发怔。
陆海洋摆摆手,神色疲倦道:“算了,这不关你事,是有人先我一步,将报告偷走,连同记录也清理干净了。多说无益,我最后问你一句,那报告中,药物反应是不是呈阳性?”
男人郑重点头:“你猜得不错,你确实被人下药了。”
第三十八章
有关陆海洋的话题在程家父子离开后才刚刚结束,白月便接到白灵的电话;考虑到电话内容极可能关乎陆海洋;她打过招呼后转身出了病房。
白灵的语气急躁不安,果然开口便问及陆海洋的行踪。
白月知道她大概是听说了;却还是装傻道:“姑姑您找表哥呀;打他手机不就好了。”
“这孩子;我当然知道给他打电话,还用你说?这不是手机关机找不到他嘛。哎;真急死我了!”
白灵的焦急更加印证了白月的猜测;她立时警觉;揣测着会是谁泄了消息。
“怎么了;姑姑;发生什么事情让您这么着急?难道是表哥惹您生气了?您告诉我,我去给您出头!”
“出什么头呀,你当这是过家家呀,真是!算了,算了,没空和你闹,我得赶紧找你表哥去了。”白灵语气十分不耐烦,说话间似乎就要挂断电话。
情急之下,白月赶忙嚷了一句“别别别,我想起来了!”
诡计立时奏效,手机中随即传来白灵满怀希望的声音:“你知道他在哪儿了?”
“我……不知道呀。”干咳两声,小姑娘讪讪道:“其实我的意思是,姑姑您为什么不给海风打电话问问呢,嘿嘿。”
不等白灵责备,她又匆忙摆出平时那副腻死人不偿命的腔调,撒娇道:“还有啊,找表哥到底是什么事,您还没告诉我呢。”
白月的父母去的早,白灵又只有这一个侄女,所以不夸张地讲,白月对于白灵来说,基本和亲生女儿没有差别。再加上小姑娘在撒娇方面是一等一的好手,所以对于她的要求,白灵真的很难拒绝。
“除了昨天那件事,你觉得我找他还能为什么?”白灵嗔怪道。
“昨天那事?”白月转了转眼珠,依旧不将话挑明。
果然,白灵毫无察觉,顺着她的话便说了下去:“对啊,说起来,我还没训你呢!昨天你既然在现场,为什么不立即告诉我?若不是今天歆怡找上门,发生这么大事,我竟然都不知道!你这孩子,现在和你姑姑不是一条心了是不是?”
白月狠狠咬了咬牙,心道还真是这货泄的密,嘴上却不能多说,还得装模作样敷衍道:“看您说的,哪能呢?我这不是怕您着急,想等事情缓一缓再和您讲嘛。”
“缓一缓?”手机中白灵的声音很无奈,“月月,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心智什么时候能成熟些?什么时候能分清轻重缓急啊?这种事它和别的事一样吗?它能缓吗,啊?”
“嗯嗯嗯,我错了,是我考虑不周到,下次绝对不会了,姑姑您可千万别着急上火,小心气坏了身子。”白月心不在焉道。
她话音未落,白灵又是一阵火大,“下次?还有下次?!”
白月“唔”了一声,猛然回神,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忙笑着打岔道:“嘿嘿,没,没下次了。对了姑姑,岳歆怡今天来家里都说什么了?”
白灵叹了一口气,“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昨天那件事嘛。我真不知道你表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之前还口口声声要和程以萱在一起,甚至不惜与我为敌。这怎么转过天来就对歆怡做出那种事来?你说那孩子,他究竟要干什么?”
“那姑姑,您打算怎么办?”
“人家岳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如今人家女儿出了这种事,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自然得对人家歆怡负责,你说是不是?”
白月的心猛地一沉,暗道一声大事不妙,“那姑父知道这件事了吗?他有什么打算?”
“他正从外地往回赶呢,说等回来找你表哥详细了解一下情况再商讨解决的办法。可这种事,你说再商量还能商量出什么别的结果?真是!”白灵的语气十分不屑。
话到此,白月已再无心思和白灵闲扯下去,又随口应对了几句,她匆忙忙结束了通话。
如今来看,这件事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白灵虽然满口皆是些无用的怨言,却有一句话说的极为有理。陆海洋对程以萱的感情如何,对岳歆怡的态度又是怎样,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会背叛程以萱,会对岳歆怡乱性?这话说出来简直比笑话还可笑。
即便白月这亲眼所见的目击证人,至今也未肯相信。
八成又是那女人使了诈,为了嫁给陆海洋,为了攀上陆家。甚至于,或许她那个势力的老爹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只可惜,到目前为之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空口之言又有何用?
白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想唯今之计也只有先联系上陆海洋,再作打算。
*
陆海洋好似人间蒸发,直至傍晚程以萱被从医院接走,白月也未能和他取得联系,急的小姑娘连说话的热情都没有了。
倒是宋世勋,不知为何心情却格外好,端茶送水、插科打诨,将平时泡妹妹的那些伎俩一个个施展地淋漓尽致,不时竟也赚来些淡淡的笑容。
“谢谢你们陪我,我好多了,真的。”降下车窗玻璃,程以萱的笑容平静而真挚。
虽然所有人都认为这只不过是她的安慰之词,但她自己却心知肚明,她是真的好多了。
亦或者说,对于陆海洋,她是真的累了。
从两个人开始到现在,一路磕磕绊绊,大小风波不断。家长的反对,社会的舆论,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岳歆怡,时不时便要搞出一场事端,搞得她焦头烂额,身心疲惫。
感情是经不起折腾的,尤其对于她这个从小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来说,更是如此。
坦白讲,她不是没想过,或许这次的事也是岳歆怡的阴谋之一。可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那两个人毕竟已经躺在一张床上了,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而且岳歆怡的个性她最了解不过,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即使她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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