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现在居住的这个小区的中心位置有一个中国风的凉亭十分醒目,红色的圆柱,绿色的瓦檐,四个檐角卷翘向上,很典型的中国传统建筑风格,算是小区里的一个亮点。夏秋两季多是一些老人们抱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相聚于亭中,避开阳光的烤晒,觅得一处难得的阴凉;老人们逗着怀中的孩童,一幅最为中国人崇尚的天伦之乐、晚年美景;到后来这个凉亭已然成为小区里新诞生的小生命的初登舞台,在这里可以得到毫不保留的夸赞与呵护,老人们脸上笑不停的皱纹是其辛劳一生的缩影和褒奖,只要能够抱上自己的孙辈此生便可足以,没有任何超然不实的奢求;襁褓中的孩童仿佛是自己的来世托生,吃再多的苦都比不上能亲自牵扯那肉嘟嘟的小嫩手送其上学下课,无论风里雨里百折不回。
父母虽然口中不说,但早已羡慕上那些可以去凉亭里“夸耀”的邻居们,憧憬着什么时候那亭子中心的主人公能换作自己,抱孙子的心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等到我和久美子的孩子真的出生了,却发现全然不是想象中的那个情形,中国的传统一套在久美子的面前有些行不通。而这件事也直接导致自从久美子进门以来双方的最大冲突,再一次把我夹在当中间,好似日本料理中的烤鳗鱼,被来回地在旺盛的火苗上翻烤,兹拉兹拉滴着油。
本来凉亭堪称得意之作,也算当初开发商为全体居民做了一件实事好事。虽然产权一如既往的办不下来,好在我家不存在投资倒房的问题,也没有孩子上学户籍的困扰,一半时倒也无所开发商老总的谓。
距凉亭仅三四米处挺立着一尊一米半高的欧式风格雕像,一个上身半裸的丰满欧洲女人和身前一只辨别不清是山羊还是绵阳的毛茸茸的动物偎依在一起。从五官特征和体型上不难看出确实是一个欧洲女人,裸露的上体丰满甚至有些肥胖,一对肉乎乎的高耸,肿胀的感觉仿佛充满了奶水;而这只既像山羊又似绵羊的动物无需多论,左看右看都像是粗心的雕刻师的失误之作;而这个女人和羊的组合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要表现什么主题何种主义,莫非在中世纪的意大利乡村里也曾流传过一个经久不衰的牧羊女的故事?
谁也说不出这凉亭和雕像为何会搞到了一起,中西合璧还是画蛇添足或是学问博深而导致的阴阳失调都无法解释这一行为艺术。不知是哪位设计师的学问学得如此繁杂,难道是正是出于那个就是不给我们办产权的开发商老总的大手笔?如果真是如此,我也就挺理解为何这产权迟迟办不下来,问题不在手续的不齐全而在于思想的离奇。
自从长期的日常的把上银色中华的方向盘后,我发现我那本就不高的“素质”和“水平”更是直线下降,呈失控的电梯之势飞速坠下不可挽回。尤其是行驶在路上这一趋势更加的明显,有时恨得我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纠偏一番,为何这素质随年龄的增长却呈逆向递减。
久美子周六周日都有日语的口语课,虽然挣得不多,但本人却觉得挺充实,忙得乐此不疲。每逢周六日我都会亲自接她下课,为她保驾护航,因为有了我的前车之鉴。我有些担心现在的日语班里会有一两个不太安分的小子,表面上努力在重复久美子口中的词汇,心下却在暗自打算课后如何搭腔,说真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不得不防备。我也曾是林子中的鸟一只。
据久美子鉴定几乎每一个中国的司机都可以去日本开赛车,那技术那胆量实在令这个东瀛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知道她这是在挖苦中国的司机。我就驳斥她说日本不是还有“暴走族”之类的“愤青们”每到夜晚便驾驶轰鸣的摩托车出来扰民吗,那素质还不如我们中国的司机呢。久美子想了片刻就很委屈地说那毕竟是在深夜凌晨时分,路上的车辆已经很少了,好像还是比这边的情形差了几分。
我当下便有些无语,便回击到那也就是在你们日本,要是这帮小青年敢在我们中国的大道上放肆挑衅,别说是个把“愤青”了,就算是“愤老”,我们广大根据地的人民也能砸得他们“粪青”,肯定得内分泌失调;我开着我的银色中华就别不死他们,惹火了直接从道边捡过那斗大的砖头塞进改造过的气筒里,让摩托车直接转型成儿时路边的爆米花机,轰他们个满天星后再进行五讲四美教育。
最要命的就是横穿马路的现象,尤其是老头、老太太的横穿马路。经过这一段系统的连续的路上驾驶,我发现了一个平时没怎么在意的现象,发现很多同胞在横穿马路或者即使走斑马线时存在着明显的方法错误:本来车子是从左边飞速驶来,人却偏偏把注意力放在反方向的另一侧马路,抻着脖子死死盯着本应是走完这一段之后再关心的那一段,全然不顾身边驶来的滚滚车流,不知是技术太好还是太具有超前意识,看似不顾现在的生死,只问转世后的命运。
我终于明白了为何林跃一握住方向盘后,这嘴里的零碎就一个劲地往外蹦了,骂骂咧咧的臭嘴就像是所有人都欠他二百块似的。等轮到我自己了,这嘴里一点儿也不比他干净多少,张开血盆大口就开始血口喷人。
“朝哪儿看啊!没看见车啊!操……”
“不会走人行横道啊!哦,画着线哪。操,我怎么看的……”
操来操去的,久美子便学会了这第一个汉语的骂人词儿。此时的我在久美子眼中也是形象最差最猥亵的时候,她实在想不出为何平时看上去挺老实,偶尔上班时也会扎条领带拎个公文包的我为何到了此时竟会如此的低劣。为了我嘴里的零碎,她竟然都动过与我离婚的念头,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劝她不要太往心里去,这“操”也没什么太大的含义,完全是一种口语的发泄,今后不再“操”也就是了。我说你得学会另一句中国的老话:刀子嘴豆腐心。别看我出言不逊,其实并没有啥根本上的恶意。久美子眨眨眼睛,不再说什么,但鼓起的腮帮子说明她根本没听进去我的这番强词夺理,我想还是得赖她在中国生活的时间太短,日子长了也就好了。
二十三下 考验接踵书连篇 提及东瀛感连连 '本章字数:3342 最新更新时间:20100830 09:44:29。0'
树上的知了从早上五点多钟便开始了新一轮的生命鸣叫,也预示着真正夏日的开启。这些小东西也是地球上万物生灵中的一员,每年夏季的生命绝唱虽短暂凄凉却一点也不影响它和那蜿蜒起伏的山脉滚滚东去的大江以及其他所有生灵组成这个大千世界。
我也说不清这些外形稍显丑陋的小东西在这个大千世界起着何种作用,竭尽全力的嘶鸣喊叫之后所换来的只是一具干涸空荡的躯壳,难道它们只是为了留下那短暂的微乎其微的声音而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有时会在秋风中将一只已干枯了的躯壳捡起放到手心里,那躯壳在秋风中偶尔抖动,却丝毫感受不到它的重量。我是羡慕的,妒嫉的,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活出了全部,活出了尊严,既不留下一丝一厘的遗憾和留恋,也不带走一点一分的占有与评判,这也许才是生命的真正意义。
这一周又发生了两件对我来说影响比较大的事情。一是久美子的父母准备在两周后来中国旅游,顺便探访一下正在中国留学的女儿;二是松冈先生的会社把与我们公司合作的工作量减半,并且把减掉的那一半移到了张权盛的新公司。
虽然久美子的父母并没有对于我和她的事情做出过多过深的表态,但这并不是说作为父母的他们没有态度,相反地,他们突然决定来中国旅游并探访久美子,恰恰说明这件事情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他们需要亲眼看看女儿生活的那个国度的各个方面,了解体会中国的风土人情以及女儿的留学生活,更关键的是要看看正与自己女儿打得火热的那个异国小伙儿是个啥样子啥派头啥感觉。选择女婿对于日本的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件重要的不敢马虎的大事,更何况久美子或许会给他们找一个异国女婿。
待到真正与久美子结婚生子居家生活后,我才逐渐感受到中日两国之间对于“家”以及“家人”这一定义的不同对待以及理解,某些地方我和久美子都对双方的做法抱有不同看法甚至比较强烈的意识上的冲突。我也没想到同为东亚国家的两个亚洲民族,在很多方面原来存有如此大的差异,早已大出了我们常说的一衣带水的境界范畴。
当我把久美子的父母要来中国的消息告诉我的父母后,这件事情又被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被作为下半年全家工作计划中的重中之重来对待和实施,需要万分的谨慎和灵活,不能出一点的纰漏和差错,否则会给“得来不易”的双方父母的见面这一盛事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与打击。
我很能理解双方父母的苦心与担心。虽然父亲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新闻节目,无论国内的或是国外的,那热心的劲头就差关注月球上发生的时事新闻了:是否也有“超女”或“型男”;嫦娥所住的广汉宫是否也存在升值或投资的问题;月球上的股票市场是红线上升还是绿线下降;兔子在月球上的地位是否和中国的大熊猫一样神圣而不可侵犯,还是……但无论父亲多么关心国内外大事,都比不上与亲家见面这件决定儿女终身的大事。说来说去,寻常百姓家中也就是那点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俗事凡事。
而另一件事情则有些不可避免的意味,倒也比较符合事先的种种预测及推断,按照事务的发展轨迹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松冈先生通过第五封邮件终于把酝酿已久的“预谋”通知了我以及公司的上层,文中说明从下个月起,每月的产品加工量减半,并附上了许多的无法拒绝的看似及其合理的原因,通告我方要做好调整工作,包括人员安排生产计划原料采购等等方面,总的意思就是一句话:不得不减,不减不行。
而几乎在得到松冈先生邮件的同时,我也从王副总那里得知从我方盘子里切除的蛋糕分给了我的原部长张权盛,从下个月起,他的车间流水线上就会源源不断地干起本应属于我们的工作,热火朝天且默默无声的场面和我们公司的车间没什么两样,无非是换了另一批稚气未脱的面孔罢了。
其实我早就隐隐约约地料到以张权盛的为人与能力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松冈先生被“拿下”或早或晚,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无论是念及张权盛与松冈先生等人的与公与私的交往和交情,还是出于会社在中国发展的长期战略和利益上的考虑,不管采取何种手段和手法,,松冈先生被“拿下”都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最初可以挺上一段时间,但在各种利益和欲望的交融驱动之下,焉有不老实就范之理,换作他人也不过如此。
左思右想群策群力之后,王副总得出了此事的猫腻基本上出在一喝就醉的松冈先生身上,即便有其他力量从中作祟,但还是直接负责的他在这里起了很大的作用,替张权盛说话办事多半是事实。
松冈先生也算是“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在会社里也混到了说话具有几分力道的位置,用日语的词来说,称作“出世”。我没有考证过这个“出世”一词是否来源于古代中国辉煌时期的词汇,也无心去讨论某个词的出?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