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风的公寓里,我让他在我房间里躺下。然后找出风从广东带来专治感冒的凉茶材料,放在火上褒起来,并在另一个火上煮起了白粥。等凉茶和粥都做好了,再取出风留下的几样小菜热过,一起放在托盘里端进屋去。
于颖也正好一觉醒来,我先端过凉茶让他喝,他看着黑乎乎的汤水地问:“这是什么?”
我瞪着他:“毒药,你喝不喝?”
他可怜兮兮地看了我一眼,见我丝毫不为所动,只好端起来喝了,其间几次被苦得想放下碗但都被我凶恶的眼神止住了。
终于喝完,他吐着气说:“就算是毒药你也让我死个痛快啊,还这么苦。”
我拿起放在一边的话梅:“张嘴。”他很配合地张开嘴,一颗清甜的话梅就进了嘴里,解除了凉茶的苦味,他咬了几口,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个丫头可以□。”
病了还满口胡说,我把装着粥的碗递了给他。
吃完后,于颖的精神也来了,他疑惑地问:“据我观察你根本就是个不会做家务事的人,怎么煮粥还这么好吃?”
还算他有点观察力!
我收起碗说:“那是因为我常常感冒,也不可能每次都让风煮啊,所以就自己学会了,这可是摔了很多个碗,还烧了一次厨房之后的成果。”
他得寸进尺地又问:“那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中药吗?”
我冷冷地说:“不告诉你,接着睡吧。”说完扶他躺下,走了出去。
于颖的感冒很快就好了,他一直很好奇喝下去很灵的汤药是什么,不过介于他揭露我不会做家务的事实,我决定不告诉他。
其实那些凉茶是广东人常喝的,相当于中药。功效各有不同,有治病的,还有去火的,虽然味道很苦但很有效。所以风买了很多放在公寓备用。对于颖这种吃西药都吃到没效的人来说,刚好是最佳选择。
但令我感到不解的是,于颖对自己生病由我来照顾好像觉得天经地义一般,事后也没有跟我道过谢,而我竟然也毫不介意。似乎我们俩都默契地认为这是很自然应该的事情。
两天后的周末,于颖到教室找我,递过来一张游乐场的票,我接过它,开玩笑地问:“约会啊?”
他脸一红,说:“不是,我也叫了辩论队的其他人,大家最近都辛苦了。”
我心里闪过一阵失望,不禁默默地对自己说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怎么会去期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呢。
第二天一早到游乐场,大家先是聚在一起决定待会儿要怎么玩。
很快商量好,还是分开各玩各的。我还没想好要先玩什么呢,就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姑娘抱着她年轻妈妈的腿在撒娇,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非要抱着走才行。
“现在的小孩子,可真娇气。”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立刻引来众人附合。
我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年轻的妈妈妥协地抱起女儿,对她无奈而宠溺地笑着。直到母女俩开心地笑闹着离开,我才收回目光,心里一阵阵地黯淡起来。
我呆呆地坐在原地,连大家纷纷过来招呼,再纷纷离开都没有意识到。
那样温柔的目光,我也曾有过。
那样肆意地胡闹,我也曾有过。
那样和谐的相处,我也曾有过。
那样宠爱的笑容,我也曾有过。
然而,我不会再拥有了。
我也曾有过那样的一个母亲,美丽温柔,宠我上了天。她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太过于任性,说我被太放纵,也只会微笑着亲亲我,说我是天底下最乖最好的女儿,是老天赐给她的珍贵礼物。有她在的日子,我的人生是完美的。
然而在七岁以后,我便失去了自己的天堂。
一个有着母亲的天堂。
萍姨待我再好,这几年来再是衣食无忧,那心口上的伤,却是永远地刻下了。
妈妈,你离开前的一刻,可曾想过女儿?
大概,是没有吧。
否则,也不会忍心离开了。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曾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小孩,于是放任自己走得越来越偏,如果不是有风和他的一家人……
一声惊呼把我从失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循声望去,于颖呆立当场的狼狈模样印入我的眼帘。
他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居然一脚踩进一堆沙土中,那是游乐场正在施工的现场,堆了高高的泥沙石头之类,里面还有些水,不过是堆在角落里的。于大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游,就有本事直直地踩进去,还猛踢了一脚没被沙土埋掉也算是运气。
我跑过去把他拉出来,看着他身上,脸上沾满泥土的样子,活像个刚从土堆里钻出来的猴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盈满心头的郁结,也随着这笑声散得完整。
这家伙,从来都是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今天能见到他这副兵马俑似的“土样儿”,我算是值了。
“笑,笑!笑!快想想办法吧。”于颖有些生气地说,眼里却毫无恼意。
我这才发现一起来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现在只有我和于颖在这儿,想来就在刚才我发愣的时候,他们已经四散着去玩了吧。
我于是化身为幼儿园的阿姨,带着于颖小朋友去洗了脸。不过他身上那件衣服早已脏得不成样子,我看了下周围的商场,拉着于颖来到其中一家,里面有的是旅游用品,自然不乏衣物。我随手挑了一套塞给他,“去换上吧。”
“这衣服好土!”于颖一脸嫌弃地盯着手里的衣服,“我怎么穿得出来?”
那是一套宽大的t恤和牛仔裤,颜色篮得很土不说,上面还绘着好几条恶俗的龙,样式也很难看,的确不太符合于大少爷一贯的着装风格。别看他平时好像穿得灰不溜秋的很不显眼,其实那些都是走在时尚前沿的顶级名牌。就他身上现在穿的这件衬衣,估计价格已经有至少四位数了。
可是现在我才不想再特地跑去外面给他买一套名牌回来呢,“爱穿不穿!要不然你就这样吧,反正游乐场里大概还缺个泥猴做表演。”
于颖犹豫片刻,还是抱着衣服走进试衣间了。
第 17 章
很好心地帮他付了衣服钱,我也顺便去外面的超市买了点零食。
提着塑料袋往商场走时,路过那个于颖“遇害”的泥堆,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指着它对身边的小孩说:“你走路小心点,别像刚才那个哥哥似的,踩进去了,你看,多脏啊!”
原来刚才他们也是现场目击者,看,人家拿于颖当反面教材了。
小孩大概七八岁,他仰起头,认真地说:“妈妈,我不会的,刚才那个哥哥也是故意踩进去的。”
“你怎么知道?”当妈妈的有些吃惊地问。
“我看见的。”小孩斩钉截铁,“他不是不小心,是特地走过去踩了满身泥的。”
都说小孩不会撒谎,他说的话,我自然信。
事实上,刚才我也在怀疑,于颖再怎么发愣,再怎么失神,也不会绕那么一圈跑去角落里踢沙堆才是。他,的确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看见我独自一人发呆的样子,也一定是从我的眼里读到了寂寞和失落。
他只是,想用那样笨拙的方法来找回我的笑容,甚至不惜毁掉一身名贵的衣服。
我的笑容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轻易消失。
生活中不管有多少阴影,我也知道,要朝着有阳光的那一方走去,这样,生命才会灿烂起来。
想到于颖一头朝泥堆撞去的傻样子,我的笑意愈深。
这个于颖,似乎越来越懂我了。
于颖很快从商场里出来了,一身很难看的t恤牛仔穿在他的身上,不同于往日的沉稳,而是多了几分精神,看上去竟然像订做一样地合适。
我不禁有些吃惊,本想随便拿件很俗很花的衣服捉弄他的,没想到适得其反。
基本上,人和衣的关系分为两种。
一种是衣穿人,靠适当的衣服搭配来衬托人的气质,另一种是人穿衣,天生的衣服架子,套件布袋都像王袍,我是第一种,于颖和风都是第二种人。
以前萍姨四处为我搜罗衣服,几乎把f市翻遍,订做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风却最省事,随便在街上拎一件破衣服都能让他穿得光辉灿烂。
扯远了!我回过神来看着于颖,尽量不让眼里的欣赏流露出来。
“怎么样?”他很美美地冲着我摆了几个动作,“很酷吧。这家服装公司应该找我做代言人,保证卖疯它!”
“是啊是啊!保证很多人因为看见你这副鬼样子而神经崩溃疯掉。”我笑着挖苦他,才不让他臭美呢。
“去!”于颖扫兴地走到我身边,“他们都搭好伴跑掉了,只好我们一起玩了。”
“好!”我应得爽快,其实也是正中下怀。
我们在园里随意地转着,疯狂地玩着那些刺激的游乐项目,也看了不少歌舞节目。
最后玩饿了,我们坐下来边吃东西,我很没形象地啃着鸡翅膀,却看见于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吃?”
他笑了笑:“每次看你吃东西,不管是零食还是正餐,都觉得那些食物变得很好吃。”
我哼了声:“你是在笑我没吃像吧。”
于颖摇摇头认真地说:“我怎么会笑你,像你这样能放开的吃,尽情的玩,开怀的笑,总之用全部的热情来生活,是我最羡慕的人生。你是我见过的笑得最真心,最好看的人,真的。”
他的眼睛又变成了深深的水潭,看得我失了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你别怪我多嘴,于颖,你是不是有个很刻板的家庭?”
他点点头。
“是啊,我父母开了家公司,他们是那种标准的生意人,做任何事情都要算计得清清楚楚,衡量好利弊。对我也是这样。从小到大我所走的路都是他们设计好了的,做所有事都一定是有目的有效果才会让我去做。包括现在这个大学,等我毕了业就会直接进公司,然后接手经营他们的公司。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让自己放弃了心里的全部梦想,就做他们心目中的儿子。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外人眼里我骄傲、自以为是,可……”
“其实你是不懂得怎么去跟人交往,”我接着说下去:“你把真实的躁动不安的自己捂得死死的,然后去做那个你父母喜欢的优秀、坚强、目空一切的儿子,但你过的还是你自己的日子吗?于颖,如果可以,请你适当地放松,去做做梦吧,天不会因此塌下来的。”
我心疼地看着于颖,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打破变得有点奇怪的气氛说:“你上次骂我的话说中了我的心思,所以我开始反省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做法是不是正确。后来就试着跟大家沟通,其实好像不那么难做到,现在在辩论队和学校我都过得很愉快,谢谢你!”
他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自在,转了个话题说:“你父母的公司一定经营得不错吧。”
“我爸爸七年前病逝了,”他冲我露出的抱歉神情摇了摇头:“你不需要这样,我已经不痛了。现在我妈妈在经营,她撑得很辛苦,其实公司有些问题需要调整,等我接管后我会做的。”
“你并不讨厌接管公司是吗?”我猜测。
他笑了:“是啊,至少这件事是我愿意做的。”
我想到上次他看着萍姨和风时痛心的眼神:“所以上次萍姨来时,看见她和风那么亲热,你觉得很难过是吗?”
于颖点点头:“我很羡慕他们,我跟妈妈永远只是像上下级一样她说我答,从来没有这样,只是像一对母子过。”
我不忍看他难过的表情,就拿起桌上的东西递过去让他吃,他接过来后突然问我:“你都没想要找个男朋友吗?”
我心里一动,面对这个我喜欢的人,要怎么说:“没什么想不想的,缘份到了自然就有了。”
他坚持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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