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不想人家误会我们对不对?”陶然看出他的心思,故意揽住他的手臂悄声道,“做戏做全套嘛,对家人说有女朋友了,在外头表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不怕穿帮吗?”
话是这么说,她不敢告诉他,大伙的误会,让她心里有一丝难言的期待,仿佛连她自己也希望这是真的。
她等到他下班,很自觉地缩进副驾驶座,把方向盘交给姜禹,嘻嘻笑道,“我知道你觉得这车太高调,你不喜欢的话,下回来找你的时候我不开就是了。”
她观察力敏锐,也很会揣摩人的心思。姜禹没吭声,开车前往机场。
今天的确是他请她来的,苏荨他们要走了,他又要跟柳陶然手牵手地在两家人面前出现一回。
他知道这对苏荨很残忍,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他只拿她当妹妹和朋友,无法结为伴侣共度此生。
苏荨站在机场出发大厅,看着姜禹牵着柳陶然出现,心中满是酸楚,用力维持着镇定。
姜禹递给她一包东西,“都是江临特产,有你最爱吃的酱鸭。”
苏苡是从小就不吃鸭子的,她则不同,烤鸭吃不腻,连吃西餐都喜欢点鸭胸肉,每次他去帝都的时候都要他带江临特产的酱鸭回去。
她们姐妹俩截然不同,他一直都分得很清楚,正是因为太清楚了,根本无法把苏荨当成苏苡。
苏荨接过东西,笑了笑,“能不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陶然一听,赶紧做出大方又恋恋不舍的样子对姜禹道:“我去那边买个甜筒冰淇淋,在门口等你!”
秀恩爱秀的差不多,她今天的戏码到这里就行了。
“她很喜欢你。”苏荨看着柳陶然轻快跑走的背影,“你呢?你是真的喜欢她吗?跟小苡比起来,你更喜欢哪一个?”
姜禹微微蹙眉,“我不会拿她们作比较。”且不说他们之间是权宜之计,就算真的后有来者,感情的世界总有不同的时间空间维度,又怎么经得起这样生硬的推拉比较?
“那我换个问题,如果小苡现在回来,你选谁?”
姜禹沉默。他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苏荨悠悠地笑了,“大禹,你一点都没变,还是不擅长撒谎,宁愿什么都不说。你不肯接受我就是因为我是苏苡的姐姐,而柳陶然是nobody,将来就算小苡回来了你要放下她也毫无压力是不是?呵呵,我总算输的明白了。不过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你保重身体,工作别太拼命。”
她一向跟妹妹感情不错,这是第一次有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不甘心呵,恋慕多年的男人就因为她的身份连日久生情的机会都不给她,反而转身突兀地投入陌生女子的怀抱?
真的不甘心。
*
柳陶然和姜禹坐在车里,她买了两个甜筒,递给姜禹一个。
“我不要,你自己吃。”
“吃吧,心情不好吃冰淇淋最管用了。再说我一个人哪吃得了两个!”
姜禹都记不清上回吃这个是什么时候的事。
陶然见他不说话,问道:“怎么了,人家走了又舍不得?舍不得就去追吧,她一定很感动。”
姜禹瞪了她一眼。
“其实……你为什么不愿意跟苏荨订婚呢?她那么漂亮,你们又门当户对。”
“涉及*的问题,我不会告诉你。”
约法三章之二:专栏内容不涉及*。
柳陶然道:“我又不是以记者的身份问你这个问题的,我都帮你瞒天过海了,总该知道一下原因吧!”
姜禹已经吃完了手中的甜筒,将包装纸揉成一小团,“苏荨有个孪生妹妹,是我女朋友,三年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陶然心头一震,“失踪?”
“嗯,被绑架。没有撕票的消息,也再没回来过。她跟苏荨长得很像,但脾气个性完全不同,就算她不在了,我也不可能把苏荨当成是她,这对谁都不公平。”
陶然心跳咚咚跳的很快,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她妹妹……叫什么名字?”
“苏苡。”姜禹用手指描画,“草字头下面一个以为的以,是莲子心的意思。”
苏苡的失踪不是什么秘密,当初也曾轰动一时,跟扫黑的专案联系在一起,后来为了人质的安全考虑才把事态给压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也许很多人都已经淡忘了。
陶然回到柳家大宅,直奔书房去找柳博延。
“大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柳博延头都不抬,“你进来的时候不会先敲门吗?”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他听她声音都微微发颤,才抬眸看她,“到底什么事?”
“我以前实习的那家电视台,有一段资料我想查一查。”
“你都辞职不干了,还有什么资料要查的?”他声音有点冷,当初是她向往作电视记者,他才安排电视台给了她实习记者的机会,只要她愿意,毕业之后完全可以留下来。谁曾想她实习期一结束就毫无留恋的离开,宁可进报社作个小记者,偏安一隅。
陶然的脸色有些苍白,“是以前我做过的一个报道,跟我现在手头的工作有点关联,所以想确定一下。如果很为难就算了……”
她不想惊动柳叔叔和妈妈,能帮她的只有柳博延。他现在是光谷传媒的总经理,跟江临市的电视台报社应该都有些交情。
柳博延没再多问,“你明天去公司找我的助手陈久,他会带你去电视台找人帮你。”
“谢谢大哥!”陶然感激不尽,没想到柳博延会这么干脆地帮她。
他摆摆手让她出去。工作了一下午,有些疲倦,腿骨又隐隐作痛,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狼狈。
“那大哥你注意休息,别太累了。”外头晚霞的霞光正炽,她本想提议推他出去走走,可是见他阖上眼睛一脸倦容,又不敢打扰他。
“等一下。”他忽然叫住她,“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没有啊,我最近工作加了量,又要跑新闻又要做副刊,忙着呢,哪有空谈恋爱啊!”她有一点点心虚,“怎么突然这么问?”
柳博延重新阖上眼,“没事,你出去吧。”
她从不会因工作前程之类的事情来求他,因此他很少见她像今天这样紧张。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那就是感情上的在意,而从小到大,除了她自己和她妈妈林淑言,她真正在意的又得几人?
陶然第二天就去光谷集团大楼找陈久,他是柳博延的特助,显然已经接到了boss的指示,亲自开车带陶然去了一趟电视台。
时隔三年再踏进这幢别具风格的建筑,陶然并没有久违的亲切感,只有全然的陌生。
查阅之前的报道,她的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那段影像和报道非常简短,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字——苏苡。
草字头下一个以为的以,莲子心的涵义,这么特别,全江临市大概也再难找出另一个同名同姓的来。
影像里能看到她的侧脸,长长的卷发在脑后梳成马尾,露出白皙优美如天鹅的颈部线条,即使只穿一件最简单不过的浅色衬衫,在有些混乱的人群中仍旧美丽出众。
也就是因为这一个镜头,曝露了她在扫黑专案中关键证人的身份,在再度开庭之前失踪,导致段氏的少东段轻鸿无法被定罪,风暴过去之后她也再没出现过,自此人间蒸发。
第11章 出警
新年改版后的晚报副刊一经推出,好评如潮,尤其是柳陶然负责的专栏,虽然不是什么冷案悬案,但是姜禹提供的素材让她发挥的很好。
汪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大大表扬了一番,让她再接再厉。
要是以往,她早就欢天喜地的买下午茶回来犒赏自个儿了,可今天她却有些恹恹的,坐回位子上就开始出神。
金玲探头过来伏在她肩上,“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老汪跟你说什么了,他不是应该表扬你的么?你那专栏反响多好啊,写的棒,栏目名字也取的好——警言警禹,啧啧~是你那位姜禹姜警官吧?陶子你可真行,不声不响的,爱情事业双丰收啊!”
她说了这么多,陶然仿佛根本就没听进去,隔了好半晌才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金玲,你说要是不小心做错了事,该怎么补救啊?”
“那要看你做错了什么事,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啊!不过不是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金玲不解,难道她工作上出了岔子,领导刚刚叫她进去不是表扬而是批评?
陶然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笔,有些难过,“就是……我不小心把人家的东西给弄丢了,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能再生也买不到的。”
金玲松了口气,“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只要不是工作上的纰漏就好办。什么东西都有个价,无价的往往是因为有特殊意义。你既然弄丢了,就好好给人家赔个不是,态度要诚恳;如果可能的话,找个近似的东西还给他,把遗憾缩减到最小程度呗!你要真是无心的,我相信对方会原谅的。关键是态度啊,态度决定一切!”
是无心的吗?
陶然仔细回忆,当初跟着带教的老师赶现场、抢新闻,凭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也有小女孩的虚荣和骄傲,希望得到全世界的认可。
扫黑的专案是个契机,做的好,小小螺丝钉也可以大放异彩。
那镜头的确是她去赶报道的时候拍下的,后来才知道那个穿浅色衬衫束长马尾的女孩是关键证人,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着想,是绝对不应该曝光报道的。
她从检察官那里核实了情形之后,跟带教的老师提过要删减这个片段,因为后期的剪辑都是由电视台老师自己做的,不经她的手。
可她没想到电视台为了博眼球做独家,不仅没有剪掉那个镜头,反而打着擦边球暗示苏苡就是关键证人,把普通女孩塑造成大义凛然的高大形象。
大概他们是觉得案子已经理清了脉络进入审理的最后阶段了,段氏再嚣张也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来。
隔行如隔山,案件内部的错综复杂只有警方和检方清楚,甚至连他们都小瞧了段家的狠辣决绝。
听闻苏苡出事失踪,陶然都吓傻了,绑票撕票之类的字眼不是只有在电视电影里才有的吗?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她意识到电视台的报道出了问题,想去找带教的老师和领导理论,可责任人已经引咎辞职了,内部也下了死命令不许再提,就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卯足了劲去做采访报道,为的是看正义得到伸张,而不是汲汲营营之后伤害无辜的人和无辜的家庭。
人性自有冷漠自私的一面,她从小就有体会,可是直到大学临近毕业的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那种失望的情绪。
她有机会留在电视台工作的,可最后还是选择离开。她以为换个环境就会忘了这件事,可事实证明,世上最难的事就是遗忘。
所以他才会在姜禹一讲到女友失踪的刹那就联想到当初自己犯下的错,而那么巧,他失踪的女友真的就是苏苡。
她是无心的,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难怪姜禹那么反感媒体记者了,陶然苦涩的笑,两人初见时她心中产生的疑问如今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能补偿给姜禹什么呢?还给他一份感情、一个爱人吗?
她可以像苏苡那样爱慕他照顾他吗?要有多近似,才能让他认可?他连苏苡的孪生姐姐都不愿意接受,又愿意接受她所给予的一切吗?
陶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阻止不了这样的念头无限制地膨胀。
她想打电话给姜禹,电话里聊聊也好,约出来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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