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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作品:这咬人的爱|作者:冰点沸点|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7 09:45:20|下载:这咬人的爱TXT下载
  他们有共同的爱好,谈古论今可以通宵不眠。

  她以他的工作为傲,绝不视它们为敌。

  渐渐,他开始觉得,他与妻子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生活在一起,对彼此都是煎熬。

  她比他敏锐,她先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恐惧这迟早会到来的离别。

  终于,他向她提出了离婚的请求。

  她问他是不是因为,她曾经的背叛。

  他说不是,是因为他的背叛,他爱上了别人。

  她很震惊,心痛至极,狂怒地要与他断绝一切关系。

  他松了口气,以为两人可以从此新生。

  却没想到,第二天她便又反悔了,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

  她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整个人憔悴得像鬼。

  他又觉不忍。

  于是,离婚这件事,便在反反复复中进行。

  女助理无怨无悔地等他,安慰他,包容他,令他备受煎熬。

  而妻子,忽而温柔地哀求,忽而暴力地吵闹,家不再是避风的港湾,而是台风肆虐的地狱。

  这场离婚拉锯战,反反复复地进行着,持续了将近一年。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最不堪的境地的呢?

  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她到学校来掌掴女助理,闹得沸沸扬扬。

  这是这间著名学府有史以来最轰动的桃色新闻。

  女助理被停职,而他也被迫休课。

  最后,不堪忍受的他,找了律师。

  他带着律师,将签好的离婚协议交到她手上的那个晚上,下了一场暴雪。

  天地一片白茫茫。

  雪地反射着莹柔的光,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是亮的。

  她站在窗口威胁他说:“想让我离婚,除非我死!”

  她并不是第一次以死相挟,他已经听惯她类似的言语。于是他冷酷地回答道:“就算你死,我也要同你离婚。”

  他至今还会梦到那一幕——

  那一幕是他人生中最恐怖的一瞬,将他余生的欢愉都抹杀掉。

  她扬手撕碎手中的离婚协议,推开窗户,随手将碎片撒向窗外,那些白色的纸片与雪花混杂在一起,被风卷到半空。

  浩荡的北风倒灌进屋,将她一头乱藻般的黑发,吹得如万蛇狂舞,她雪白的面孔上,居然呈现一种妖异的美。

  她异常坚决地说:“有生之年,我永远是你妻子!”

  然后,她忽然极温柔地对他一笑,像学生时代,她每次看见他,一垂首,眼睛从下往上怯怯一抬,唇边便漾起的那一抹细微的笑容。

  那笑容还在唇边,但她的人已经飞坠向窗外,像一只鸟,决绝地要与大地相亲。

  他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消失在眼前。

  他只听见一声闷响,他的心也跟着震荡,坍塌,沦陷,透凉。

  恐惧在同一刻紧紧扼住他的咽喉,令他不得喘息。

  他狂奔到楼下时,她的身上已经落满了积雪。

  像两年前的那个雪夜,她站在暗处,一头一脸都是雪。

  但她已不会哆嗦着那沙甜的嗓音,固执地问他:“你还爱我吗?”

  她闭着眼,唇角的笑痕还没有消失,肌肤还是温热的,但正在铺天盖地的乱雪中迅速流逝。

  他将她抱在怀中,拼命大叫求助。

  他的声音,在咆哮的北风中,那样单薄无力。

  等不到救护车来,她的身体便凉透了,僵得像被白雪覆盖的地面。

  那一刻,他甚至恍惚,这只是一场噩梦,等他醒来,她还在身边。

  然而,终其一生,他也不能摆脱这场噩梦了。

  接下来的一年,他辞掉教职,过得十分混沌不堪,几乎是醉生梦死。

  最痛苦的时候,他的女助理始终对他不离不弃。

  甚至,她的葬礼,也是由女助理一手筹办的,因他已经陷入半疯狂的状态。

  渐渐,在她的宽慰下,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开了“浮生”,维持生计。

  对女助理,他始终存了一份愧疚。

  因着他们的关系,她在学校一直郁郁不得志,流言从不曾少。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

  也许是爱情?也许是感激?也许是不得已——

  他们结婚了。

  但每天晚上,他总能听到窗外砰地一声闷响。提醒他,他真正的妻子正躺在那里看着他。

  有时半夜醒来,他还会恍惚身边还是原来的她。

  渐渐,这种情绪蔓延到婚姻里,成为彼此的折磨。

  终于,这段婚姻不到一年,便也宣告结束。

  离婚后,他反而松了口气,安安稳稳在“浮生”过起了清心寡欲的生活。

  仿佛这样,她的灵魂便能得到安息。

  12 酒、桂花、女人和寂寞

  故事讲到这里,天光已亮成一种极浅淡的蛋壳粉。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

  我同晋州对坐在这晨曦中,但我们的心仍陷在那暗黑的回忆里。

  没想到,这是他的过往。

  这过往,阴暗、狼藉、惨烈,难怪他永不想再提。

  而我听过之后,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面对他。

  我忽然后悔知道这一切。

  是他撑着我走过那段生命中至黑暗的路。而此刻,我又逼他重新返回他的黑暗。

  “看,这就是我的过去。”晋州将头从掌心抬起,那双眼里满是哀恸,有着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灰败。

  他一直是幽默的、睿智的、宽厚的、从容不迫的。

  我心里的他,悠游自在、逍遥不羁。

  而此刻,这个男人像一颗冬天被冻坏的树,满树都是死寂。

  “对不起,我——”我摊开手,却不知该说什么。

  “绍宜,我原本下定决心,惩罚自己孤独终生。没想到却遇见了你。那时候你就像曾经的我,自暴自弃,烂如泥沼,一双眼睛没有丝毫生气。我忍不住想来搭救你,仿佛可以搭救我自己。”他苦笑,“没想到,在拯救你的同时,我真的拯救了自己。我忽然觉得,也许人生没有那么糟糕,也许我可以放开过往重新来过,却没想到那过往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在夏日里透出冬的萧瑟。

  “绍宜,我曾经是个罪人,我也不想为过去的我开脱。”他望着我,目光里却是一派等待凌迟的坦然,“但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怔怔握住他的手——

  我没有回答他。

  我选择了离开,逃也似的从他的回忆中离开。

  那天以后,我没有再见晋州。

  他也没有再联系我。

  我与他,又成为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不管加班多晚、工作多累,大脑却始终停不下来。

  我不断回忆晋州的故事,不断用我自己的想象去完善它。

  我想象那个从窗口飞坠的女人,是用怎样的决绝来捍卫她的婚姻,她的丈夫。

  我也想象那个女助理,是怎样隐忍着去坚持自己的感情。

  而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凭什么在她们两败俱伤以后,去得到这个男人?

  而这个男人,又凭什么得到幸福呢?

  浓墨重彩的夏日,便在我一个又一个无眠的夜晚,快速流逝。

  立秋过后,天空常常碧蓝如洗,无一丝云翳。

  我不断告诉自己,我的选择再明智不过,我的心也该毫无阴霾。

  晋州的过往太晦暗沉重。

  他心中永远背着对两任前妻的负疚与罪恶感,实在不是搭伙过日子的良伴。

  我努力振作,说服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是——当梧桐树落下第一片叶子,天气渐渐转凉,心仍然会被风吹得莫名惆怅。

  碧空高远,偶有候鸟结群而过,越发显得空寂。

  我忽然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正在失去。

  这几日,全城的桂花仿佛都开了,满城都是甜熟的香味,空气里都像流着蜜。

  周五晚上,我仍然闷在公司,继续没有尽头的工作。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回家。

  只是,如果家里永远没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永远没有一个怀抱为你守候,永远没有人听着你的足音为你开门,那也算是家吗?

  我忽然觉得有点冷,在初秋的暖阳中,其实冬天已经提前来临。

  凌晨两点。

  公司里特别静,除了我,再没有别人。

  我坐在办公室里,感觉自己就是渺小的一条鱼,怎么也逃不出金鱼缸的禁锢。而命运,就隔了一层玻璃,冷眼看着我挣扎。

  我望着明净无染的玻璃墙,心中却纷乱浮躁。

  我就要这样认输了?

  为了那个已经不是障碍的障碍?

  又或者——

  我真的沦落到要去和一个死去的女人抢男人,抢走她唯一留在人世的执念?

  难道离婚的女人,只能有这样蹩脚的选择吗?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单身——

  像歌里唱的,“不想拥有太多情绪,一杯红酒配电影。”

  听着潇洒,但实际——

  寂寞倾城。

  配合空调单音节的轰鸣,办公室里越发安静得诡异。

  我踱到茶水间,我记得那里还有几罐啤酒可供排遣。

  果然,我找出那箱啤酒,取了几罐塞进怀中,经过大办公室时,我瞥见那里有隐约的光。

  我放慢脚步——电脑荧光屏静默的蓝光下,映着一张小圆脸。

  听到响动,那张小圆脸抬起来,有浅淡的泪顺着那颗蓝色小痣蛇形滑过,汇聚到下颌处,一滴一滴落下来。

  呃?她也在?

  而且在哭?

  我不动声色站在原处,她尴尬地抹去脸上泪痕,不好意思地回我一个笑容。

  我叹口气——

  虽然我和温旭生因她分开,但幸好,我们三个没有沦落到晋州那般惨状。

  “怎么啦?”我放低声音,“今天我可没骂你哦!”

  她低下头,难得的消沉,“在和温旭生冷战!”

  换了以往,这消息绝对是我最隐秘的快乐。

  但此刻,却丝毫也不能令我兴奋半分,我现在整颗心都纠结于孙晋州。

  “有兴趣一起喝两杯吗?”我扬扬手里的啤酒。

  她立即站起来,跟我一起走到楼上小花园。我按亮廊灯,坐到长椅上。

  此刻夜色正浓,远处灯火安静璀璨,仿佛世间一派繁华安乐,人心并无悲哀。

  我扔一罐啤酒给她,她接过来,啪地拉开,咕噜噜一气灌下大半。

  看来,她的心结不比我少。

  我也扬脖子猛喝一口,苦涩的酒液顺着喉咙冰凉下滑,心也跟着泛出几许涩意。

  我微闭了眼,夜风如丝袍的一角,贴着我裸露的小腿,来回扑打。

  几树桂花开得正繁盛,甜香在夜风里肆无忌惮地流淌,仿佛一吸气,便能将五脏六腑都染成金澄澄的蜜糖色。

  我忽然想起,有一晚在“浮生”,晋州在我耳边说,要为我酿一坛桂花酒,等秋凉的时候,用小火慢煮,整间屋都是甜熟的酒香,闻着便可以醉了。

  我叹口气。

  那样渺小的幸福,如今都成为奢望。

  “绍宜姐,你说旭生会是个好伴侣吗?”

  我没想到唐美妍会突然问我这样一个问题,把我满腹的愁怨都吓跑了。

  “你让我怎么回答?”我讪笑,“至少对我来说,他不是。”

  唐美妍自己也觉得问得唐突,忍不住笑起来,眼泪在灯光下一闪,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温旭生一向觉得我男性化,她就是以这样脆弱的妩媚,赢走他的吧。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想到晋州那惨烈的结局,我不由想对唐美妍稍好一点,故此偏过头对她笑一笑。

  她此刻心中酸楚,有人对她抱有善意,更加软化,“绍宜姐,我知道同你说这些很不妥。但是,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

  “不。我若了解他,便不至于走到离婚这一步。或者,根本不可能同他结婚。”我立即撇清关系,千万不要让她误会我与温旭生还浓情似海。

  “你还在怪旭生和我的事吗?但当初,如果不是你有外遇,旭生又岂会同我一起?”唐美妍急着为温旭生辩驳。

  “我有外遇?”我惊讶得差点跳起来,手中啤酒罐,捏得劈啪作响。

  “难道不是?旭生说你们之间存在第三者已经多年,两人的关系不知多么疏离。但他不想将你半路抛下,便一再隐忍,无一日过得快乐。直到遇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