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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作品:爱情独角戏|作者:漂亮格子|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7 08:34:15|下载:爱情独角戏TXT下载
  他回眸,似乎有些意外。

  她也知道,这样提出邀约挺贸然的,形形色色的客人看多了,有些就是摆明了来耍自闭,拒绝被打扰,而他明显就是这一类。

  一般而言,她都会很识相地避开,给客人安静独处的空间,过去这一个多月来也都是如此,难怪他会意外。

  或许是因为——

  那落寞独坐的忧郁青年模样,挺惹人怜,一时不察,便冲动地脱口而出了。

  「就!要做许愿笺,我看你好像也没什么事……不过没关系,如果你不想来就算了,我只是问问看——」

  「许愿?」

  「对呀,就前面土地公庙旁,有一棵许愿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都有游客在上头挂许愿笺,我们要来做压花书签当作许愿笺。」灵不灵验她是不知道啦,反正往来游客都会入境随俗,也已经成为他们这里的景点特色之一了。

  他寻思了下,有几回经过,是看到一棵树上,挂满形形色色的许愿笺,纸片、竹笺、什么造型都有,微风吹来,还挺美的,他曾伫足观看了几秒。

  「好,我去。」

  「呃?」没料想到真会获得他的回应,这是他头一回参与他们的活动。她短瞬间愣了下,很快道:「好,下午一点半见。」

  原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还真准时来了。

  而且,做得比谁都认真,每个步骤都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像个听话乖巧的小学生。

  她想,他应该真的有很想、很想完成的心愿吧!

  他在听到「许愿」二字时,明显触动了下。

  「这是先前准备好的,给你。」之前大家去外头摘取花材时,他没参与,於是,她将初步处理过的四叶幸运草给了他。

  她想,或许他最需要的便是这个。

  但——

  结果惨不忍睹。

  她简直不可思议。明明就是简单的步骤,他怎么有办法把幸运草压成面目全非的草屑?这就是传说中的手工艺杀手吗?

  看他挫败、懊恼、抿唇不说话,跟自己赌气的模样,她竟然觉得——好可爱。最后,还是在她的协助下,勉强完成。

  他在傍晚时分,离开了一会儿。

  后来,她再经过那株许愿树时,在迎风飘扬的各式纸笺中,看见了那张素净雅致的幸运草书签,以及,端秀字迹——

  可不可以,让我再见您一面,跟您说说话?

  就算入梦来也好,我始终梦不到您,不敢去细数您离开的日子。

  爷爷,我好想您。

  她终於知道,这样一个外貌俊秀、气质满分,家世看起来也不差的男子,究竟缺了什么,连许愿这种虚无缥缈、心灵安慰性质居多的行为都愿一试——

  因为除了许愿,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他。

  「你在做什么?」

  后方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回眸,看见直挺挺站在她身后的杨仲齐。

  「除草啊。我们客人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喔!而且不洒化学肥料,完全有机种植。」

  他蹲身,观察她的动作,研究了一下。「我帮你。」

  「嗯?」他是客人耶,怎好差使他干粗活?

  「你帮我做书签,我替你种菜。」他多补一句。

  从不喜受人恩惠,会一直惦在心上。

  所以是……回报她吗?

  「你这个人,很讲究公平,一报还一报。」

  「这句话……好像不是这样用的。」他凝思。

  「……」她脸色一红。「我学问不好,反正你懂就好了啦。」

  「我懂。」所以——是要不要让他帮?

  她目光本能落在那双修长完美的十指,这双手,连碗都没洗过吧?

  八成是她的质疑表露得太明显,他蹲下身,替她拔起一株杂草。

  「啊——」

  听见她的惊呼声,他不解地回眸。「怎么了?」

  那是菜苗。

  这个城市乡巴佬……

  她有些哭笑不得,也不好指正他,反应迅速地道:「不然——你帮我婆婆做那些要给客人带回去的纪念品好了。」

  话才说出口,就想咬了自己的舌……

  他是手工艺杀手啊!而且超杀的!她干么自找死路?

  怎知,有人当真了,点了下头,便往屋里去。

  她好想哭……

  随后跟进屋里来,竟看见婆婆与他相谈甚欢。

  说相谈甚欢也不尽然正确,通常婆婆说十句,他可能只回上一句,但婆婆还是与他聊得眉飞色舞的,看得出这男人很投她的缘,婆婆超喜欢他。

  这两个人,合作无间,一个编中国结、做手工艺,另一个在小吊饰的竹片上题字,顺道写写谢卡。

  「……你爷爷一定超骄傲的,要我有这样的孙子,半夜都会偷笑。」

  她进门时,刚好听到婆婆说这句。

  「婆婆!」她心里微微到了一下,怕不知情的婆婆误触人家的伤口。「你没事干么跟人家讲那个啦!」

  婆婆回头,一脸无辜。「他自己说,家里跟他感情最好的是爷爷。」

  他会愿意跟婆婆聊这个?龚悦容不无讶异。

  杨仲齐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接续……「我爷爷从没这样说过。」

  「一定是的啦!有这么棒的孙子,谁都会惜命命,只是我们老人家观念就是这样,只会夸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家的就算再有才情,也不会放在嘴边说,那是要留给别人讲的。他心里一定也知道,你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得到他的认同,可是要他说……你很好、你比他的命更宝贝,老人家脸皮薄,打死也说不出口。」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到几乎看不见的微笑。「对,爷爷真的很疼我。」

  龚悦容看他似乎并不介意,也悄悄松了口气,坐过去帮忙将完成品分别装袋。

  「你毛笔字写得真好。」

  他笔尖一顿,重新润了润笔,才开口。「我爷爷教的。」

  从小,就跟在爷爷身边,父母刚过世那两年,他每晚吵着要跟爷爷睡,因为他只省爷,害怕再睁开眼时,连爷爷都不见了。

  爷爷大抵也知他内心的恐惧,总是宠着他,任由他跟前跟后,让时间慢慢消弭他的不安全感。

  爷爷一直、一直地把他带在身边,爷爷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看着、学着,爷爷写书法,他也学;爷爷看财经杂志,他也跟着看;爷爷泡茶,他也学品茗;爷爷下棋,他更要学,才能陪爷爷对弈……

  所有爷爷会的,他都要会。

  刚开始,爷爷会笑着说:「小齐也想学啊?」

  「想!」他点头,答得笃定。

  於是,爷爷会把他抱到腿上,陪着一起看公司的帐务。

  到后来,发现他的决心,慢慢地将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他。然后发现,他连皱眉、说话的口气都像三分,爷爷捏捏他眉心,笑他一副小大人模样。

  后来,业界几个合作厂商逢年过节送礼,名贵洋酒、雪茄,他毫不痛惜地转手全送了人,被问起——这不是他最爱的牌子吗?难不成喜好换了?

  他会笑笑地回对方:「全戒了,怕我家小齐也跟着学。」

  那是他忙碌生活中,唯一的调剂小嗜好,却为了孙子,二话不说戒得乾净,因为那不是好东西,他答应要陪伴孙子到一百岁,所有伤身的都得戒。

  於是稍熟的人都知道,孙子是他的心头肉,爷爷看重他,更甚一切,偏宠的程度,连堂兄弟们小时候都曾小小吃味过。

  爷爷总说,他是所有孙子里,最聪明、领悟力最高的孩子,偶尔,爷孙俩私下独处时,会摸摸他的头,眼底流露一抹心疼,说:「这样你会很辛苦。」

  那时,他说得好自信。「爷爷扛得起来,我就可以。」他是真的不怕辛苦,爷爷明知道他最怕的是么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他了。

  龚悦容悄悄观察了一阵,发现他是真的喜欢跟婆婆聊天,不是勉为其难地应付。是因为……有个人能与他谈他心爱的爷爷?还是婆婆与爷爷年龄相近,能够让他寄托内心的思念?

  她不知道,总之,确定这没让他不自在就好。

  「……所以说啊,家里有那么疼你的爷爷,闹闹脾气是可以,事情过去就好,出来太久,你爷爷会担心。」

  「……」才刚放下心来,婆婆又来这一手,害她坐立不安。

  抬眼偷觑他,见他没太大反应,只是轻轻哼应一声,没多做解释。

  经过一开始的「手工艺交流」,以及下午的「下午茶谈心活动」之后,她想,他们应该算小熟了吧?

  於是几个住宿的客人约去看日出,她也顺道问了他一声。

  「反正你常常半夜不睡觉,不如一起去看日出。」

  没想到,他还真应允了,愈来愈好相处,不像刚来那时候,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僻气息。

  她这熟门熟路的地方向导带领大家上山,各自找好方位窝好,也与杨仲齐在一处能挡风的大石边坐下,先用保暖的毛毯裹好身体保暖,再拿出保温瓶,倒些热茶递给他。

  不远处有人在讲鬼故事,失控的尖叫声偶尔传到这里来。

  她笑。「好像很剌激,要不要去加入他们?」

  杨仲齐双手捧着杯缘,默然寻思了会儿,才开口:「我以前不信鬼神,但现在却宁愿相信真的有,至少这样我就还有机会再见到我爷爷。」

  顿了顿,抬眸。「你看到了,不是吗?」

  他没说,但她看到了,而且看的方式很矬。

  她脸色瞬间爆红。

  他那张许愿卡挂得很高,在形形色色的纸笺中,其实不容易一眼就察觉,她是刻意找寻,还爬到树上去看清楚每一个字……

  好糗!她没想到自己的窘样全被他看到了。

  偷窥人家的隐私,还被逮个正着,世上还有比这更丢脸的吗?

  「那个……我、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相反的,我很感谢你。」

  就因为帮他做了一张许愿笺?这恩惠有这么大吗?值得他一谢再谢?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那一晚,我梦见我爷爷了。自从他过世以后,我不曾梦到过他,连头七都没有,这是第一次。」

  「啊?」有没有这么神奇啊?「那,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坐在床边看着我。我其实很生气,他明明答应要活到一百岁陪我,却没有做到,那我又为什么要遵守承诺?」

  他问爷爷:「你是来劝我回家,担起我该担的责任吗?」

  爷爷不说话,只是像以前那样,笑着摸摸他的头。

  他一气,脱口道:「好,你不说话,我就不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无礼地顶撞爷爷。成年以后头一回耍叛逆,还闹离家,丢下所有的事情不管,以为爷爷必然气极了,可是等了好久,爷爷一次也没有入梦来斥责他。

  好不容易等到了,就只是微笑,不发一语。

  他真的不懂,爷爷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措手不及,明明一开始只是个小感冒而已,爷爷身体一向硬朗,少有病痛,在家里听他咳了几天,那时他刚在忙公司的大权交接,每天早出晚归,口头上念了爷爷几句,要他找时间去医院,爷爷总笑说没事。

  谁知,这个「没事」,却让他一睡便再也没醒来过。

  早知道、早知道如此,他再忙都该抽空陪爷爷去一趟医院,也许再早几天,就什么事都没了……

  一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相信,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小感冒而已,怎么就成了天人永别?

  他想了又想,最后甚至觉得,是不是卸下肩头的担子,把杨家,以及一生的事业交给他,爷爷就再也没有罢碍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不要接,他什么都不要管,爷爷能不能再活过来?

  不